一弯银月,数颗明星,夜色虽浓,但隐约能见路上一队身影。赵云收起一点愁色,匍卧张弓,一箭疾出,一个黑影闷声倒下,整个队伍瞬时乱作一团,呼吓连连。赵云以迅雷之势再张弓一射,又毙一人!“明火!”赵云厉声喝道,拔剑前冲。后面的兵卒刚取出火折,赵云已冲了半路;待兵卒把火把亮起,那队伍也亮起了火把,赵云和冲上前的盗匪只有三四步之距。赵云左手用弓格开对方刺来的长矛,侧身而入,右手执剑直刺穿对方胸口。电光火石间,又有一盗匪冲上前用刀劈砍,却被赵云用死去的身体挡住,赵云又用脚一绊,抽出剑割了倒下之人的咽喉。两个兄弟立时毙命,紧随的盗匪们不知发生何事,忙四散逃命,赵云搭弓一箭,撂倒一人,盗匪更乱。此时,两个作伏的士兵按赵云命令,执火策马大喝而来。盗匪以为追兵已至,此般情况已无他处逃生,纷纷亮起兵刃,涌向赵云这边,毕竟这边看起来,人并不多,只有赵云和一个不动的火把。盗匪这阵势把赵云这边的那个兵卒吓得够呛,一时竟忘了刚才的命令。
见盗匪此刻已尽是求生之志,如群狼奔袭,赵云脸上却比之前更为轻松,插剑入鞘,拿起死去盗匪的长矛不仅不退,更冲上前,一刺便扎穿一人脖颈;忙抽出又格住一口挥来的刀,顺势挑了一条手筋;再侧身闪过一锤,倒用矛柄砸向一个后脑勺……整个打杀行云流水,毫无拖沓。盗匪一众或呻吟,或大喊,乱作一团,有一两个刚想张弓射箭却怕射中自己人,终被挑落;赵云只闷声,将身影缠在对方人群中,左突右冲;盗匪们似被鬼魅缠住,不知剑往哪刺,刀往哪砍。不远处的火光和马蹄声更近,盗匪大为慌乱,片刻又被赵云刺倒三个!
眼前这怪物似游龙入海,半分也打他不着,一露牙便闪着月色寒光,夺一兄弟性命……“跑命!”大概是匪首的一声大喝,剩下的八九个盗匪全无搏杀之心,四散而逃。赵云赶上前,直用长矛穿那匪首胸心,甩开尸体,扔下长矛,拾起弓来,将往北逃的盗匪尽数射杀,一箭未空。幸好这时,三个兵卒已至,接连撂倒两个跑得慢的盗匪。这两个盗匪毫无斗志,立马扔了兵刃求饶。赵云分身乏术,验过北面的尸首后又赶回来,远看,有三个身影分散往南边逃。赵云忙上马追赶,飞弛过去,张弓连射……
火把将附近照亮,除了两个擒住的、一个伤重的,剩下的都已绝了气息,或近或远散乱在地上,粗看有十数人!三个兵卒好不容易刚刚把盗匪聚齐,赵云慢步牵着马回来:马驼着的两个不动,赵云左手提拉着的也不动,三个逃窜的盗匪都已是死人。而赵云却毫发无损,只满了一脸一身的血污,乍看有些恐怖。
“赵队神勇!”三人不由自主地称赞,赵云却不以为意,只是叫他们快搜查。可搜出的金银距离李老爷所说,至少还有一小半的差距,全部盗匪也只有十七人。赵云等不得许多,拔剑走向两个被擒的盗匪:“还有多少人!”两人略有隐瞒之色,赵云手起剑落,切下一人手指,不管盗匪的呻吟,厉声道:“讲!”
“饶命!饶命!还有七人,在城中黄记酒坊。”
“你们收拾此地。”赵云拾起长矛,跨上一匹,又牵着一匹,不待兵卒反应,便向曲阿城急驰而去。
……
“主人,这边也有痕迹。”孙影举着火把,照亮院外一个墙角。孙尚香赶来一看,果然檐上有攀爬的痕迹。可以猜测,大队盗匪从门口逃出,还有几个攀墙而出。赵云和二哥的推断不错,应该还有留在城里的。
院内,孙权带着两个兵卒来到库房,里面尽是李老爷囤积的货物,样样齐整,未被翻动;账房的陈设也没有多乱,除了砸碎的花瓶,只有几个柜子被硬生生撬开;李老爷和家人的卧室倒乱得很,被子掀在地上,有的灯架也倒了;咦,这可着实奇怪,孙权又带人继续搜查,连茅房院角都不放过……调查完李府上下,孙权走出问:“小妹,你有什么头绪?”
“二哥应该已经知道,还问我做甚。”孙尚香没好气道。
孙权难得声音严肃:“城中不止有奸人与盗匪勾结,我猜,李府也有。”
“那母亲?”孙尚香急忙问。
“除去被盗匪杀害的、赵云领走的三人、我这两人,剩下的十余人尽在家中守卫。”孙权安慰道:“应该无事。你们早些回去,我带人去可疑人家查问即可。”孙尚香昂首,直挺身上前!看小妹不容分说的架势,孙权只能摇头,挥手示意她们跟上。
后半夜的城,并没有静下,一队人不断游走,查访可疑人家。时间流逝,周围的黑退去一些,但事物还是比较模糊,像笼着一层厚纱;城墙虽挡住了外界,但可猜,离日头升起已不久。又拜访了一户大院,户主虽对孙权的搜查有所不满,仍陪着笑:“多谢二少爷费心了,我这确实没听见什么异响,也没丢失什么东西。”
“万分抱歉,打扰了。”孙权作礼道:“您对我大哥战事也出力颇多,我实在放心不下才来关照。还望不要介怀。”
户主勉强维持着笑:“小的不敢贪功,主要还是李老爷费心。”
孙权再作礼,带着卫兵和孙尚香告辞,没走远背后就故意传来骂声,定是要他们听见——“整天捐钱、捐钱,自己捐就是了,还硬拉上我,活该!呸~”
受人钱财,这点闲话也不算什么,孙权一众拐过路口,敲开黄记酒坊的门。
“老爷。”仆人回首喊道:“孙家二少爷来了。”
不一会儿,一位体态宽胖的中年男子赶来作礼,他眼睛极小又眯着,滚圆的脸在烛火的照映下似能挤出油来:“问孙二少爷好。”
“黄老板,你可听得有什么异响?”
“除了李府的喊叫和卫兵的声音,好像没有啊。”黄老板关切道:“事态如何?李老爷没事吧。”
“还好,李老爷已到我院住下。”
黄老板作出宽慰的样子:“那就好,那就好。”
孙权插话道:“为保万全,还望黄老板让我进院查访一下。”
“这不好吧。二少爷莫非怀疑我不成?我可一直是本本分分做生意啊……”
“不是不是,黄老板误会了。”孙权忙解释:“我听说,盗匪还带了火石,您这是酒坊,宅院又深,怕有万一嘛。况且,您也是城里的大户,我家的酒没少买您的。我大哥还说,出征回来,定要奖赏你。我这做弟弟的,当然要多关照一些。”
行啊,二哥挺能胡说八道的,孙尚香如此想,怪不得大哥喜欢带着他。这话一是装作关心,让黄老板不好拒绝;二是搬出大哥来,让黄老板不敢拒绝。
黄老板拗不过,只能让孙权一众进院。
孙权一边巡视,一边拉家长:“听说黄老板祖上一直在曲阿过活,李老爷是后来才到的?”
“是啊,我祖上就在这城里。我家这酒啊,可不止百年。”
孙权点头称是,示意黄老板打开又一个房间的门:“黄老爷对李家是怎么看?”
黄老板笑道,脸挤成一堆,这下更看不到他的眼睛:“比不得。李家比我们一般商贾聪明,在这乱世,总能赌对。”
这房间也没什么古怪,孙权有些皱眉,但继续谈天:“哦?此话怎讲?”
“我们做老实买卖的,自产自销,只赚个差价,常受人欺侮谩骂,逢此乱世,还要捐款捐物。”一提到这事,黄老板在背后滔滔不绝:“李老爷大不同。一来擅长调度货物,囤积居奇;二来习惯结交官宦,作赌战局。我们赚几年的血汗钱,也不如赌对一次来得多。”
哈哈,孙权笑道:“你意思是说,李家现在在赌我孙家?”
黄老板忙摆手道:“小人多嘴了,孙将军威武盖世,我们在李老爷的号召下,都是自愿资助的,都是自愿的。”
“黄老板多心了。”孙尚香插话道:“你们的好处,我大哥都记着呢。”孙尚香跟着二哥巡查小半夜,攒了一肚子气,又看不惯这人的嘴脸,但实在不好发作。
孙权倒不受影响,觉得这酒坊着实有些古怪,太静了。城中出了事,其他人家纷纷闭门,全部家丁谨慎守卫;这里倒像是知道贼人不会再袭击此处一样,只有两三个仆从,工人都在睡觉不成?前院已经逛完,并没有异常。一众人再穿过大厅,走进后院,远见库房没有上锁,孙权刚想问询黄老板,却见那人虽然体胖,却快速抽身,把门一闩,又一声口哨传来。几乎同时,呯的一声,库房门被猛地打开,五六个人挥着刀剑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