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残忍联盟,总部。
云仔一路寻迹,在见到十几个忍者打扮的巡逻时就知道自己走对了。虽然天色已晚,但这里看过去却是灯火通明,错落有致井然有序的布哨警戒也不容小觑。
但这还阻拦不了她。
刚经过侧门的一小队只觉得身侧烛影一闪,恰好一阵清风吹过,惹得屋檐下的竹笼微晃,正是秋风凉爽,更不觉有异。落在枝头上的信天风探头看了看,和其中一个忍者对上眼睛后,惊飞起消失在天际。
「多谢军师的帮助。没有完成任务,是江宪龙一技不如人。」
即使有幻术辅助,云仔也不敢托大。仔细藏身在树后,敛息到了极致。这个距离看不清人影,但她听得出这是那个憨直的傻忍者的声音。
接者,一道雄浑沉着的声音响起「江宪,插手任务的不是西剑流的人?」
「是,是一名蓝衣少年剑客。剑速极快,剑招多变,飘渺无痕,不似泛泛无名之辈,但其特征不似近几年声名鹤起的剑招高手。」江宪龙一低头回道。
「都是废话──能从你们竹笼众手中劫走人,怎么可能易与。再说那几只『声名鹤起』,有谁有胆量敢来招惹残忍联盟?」轻佻不恭的男子调笑,但话里的犀利不容忽视「但只是一名剑客,有能耐救人。有能力救活人吗?任务地方圆百里的医生和药局都在掌握之中,却一个也没见到人影,是你们把人打得太轻,还是这名剑客兼职大夫,随时能生死人肉百骨?」
「属下确定月牙岚已经重伤昏迷,离死不远。」
「但事实就是没死──」轻佻的声音呵了一声,继续嘲道「连被打到快残废的人都抓不住,唉啊……这一届怎么这么难带?」
「……也许是被带回西剑流驻地医治了。下一次,江宪绝对会把月牙岚的人头带回!」
「哈,找不到就找不到,还找什么借口?」另一个洪亮地宛如雷公再世的声音不掩嘲讽「风之龙牙的狗,不只成事不足,还只会摇着尾巴求人庇护,真是废物。」
「你──!」江宪死死咬牙,忍气吞声。
为了上杉大人,为了竹笼众,他绝不能因一时之气感情用事!
「好了。」最开始提问的雄音制止了紧绷的场面「下次补回来将功折罪即可,江宪此番受伤也不轻,先下去休息,联盟还有很多事情在等你。」
「是,盟主。」
似乎是军师的人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冷笑还是嘲笑,却没有再开口。
不愿再生事端,江宪龙一退了出来,路线正好与云仔隐藏的这棵树擦身而过,但他彷佛完全没看见树边多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人影,目不斜视地直直离开了残忍联盟总部。
药师目送着憨憨的工具人走远,仍是一动也不动,一边听着内中的人继续议事,脑袋却转得飞快。
盟主和军师都在,看来这里确定就是残忍联盟总部驻地了,但来得不巧,主要结盟的门派首领几乎都不在,除了江宪工具人,气焰嚣张的那位地位不低,也来去匆匆,不愿逗留。
嗯……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剑客,你查到了什么?」
突然,盟主的声音再度响起,云仔精神又是一振。
「平常不都很早就离开了,怎么一个过路的老鼠主公突然这么有兴趣?哎──我都不知道我是军师还是管家了,好啦亲自去查就是了。」残忍军师哀叹后,语气转阴沉沉「不管冒出再多老鼠,西剑流迟早会被大猫踩死。」
盟主沉默着看他表演。
听着他们互相试探,药师又等到残忍军师叫了几个人来,帮忙传话给百目忍族,说要交接一下目前的情报线索。
云仔心一动,等传话者经过时不着痕迹地洒了点东西。
「嗯?」
是残忍盟主。
药师连忙缩回树后,屏息不动,但那边却未再传来动静。
就在她越来越紧张的时候……
「哦──」残忍军师在破空声响起时伸手接到了一封信,兴味盎然的音调引来盟主的关注「找到西剑流驻地了。」
老狐狸藏得这么深,还不是被抓到尾巴了~
「忍了立花雷藏那么久,是时候放疯狗咬人了。」
盟主淡淡道「非共心的组织,一旦失去共同的敌人,再好的刀也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血扇流,有最强大的战力,可以是他们的助力──只要缰绳在他们手中。
「哈,我就是喜欢你的直接。」残忍军师挥了挥手「行吧,没有其他要求,我这个军师就出动啰?」
「你留心处理便可。」
一道紫色人影从旁走过,衣着华丽非常,款式是东瀛特有的风格,佩戴着狐狸面具显得妖气而深沉。
云仔来不及细看。
──「这个季节,小虫子真多。」
碰、!
突来话音未落,盟主一甩袖发出的气劲骤然炸开了一小片树林,倒塌的树木霎时激起一片烟尘。
「──主公?有敌袭!?」一道人影落在盟主身后,全身戒备。
尘埃落定,除了巡逻的忍者不见其他人影。
「没事。」也许是错觉。盟主扫了一眼后不再看,对身后的阴阳师问道「道末,你那边处理的如何?」
「禀主公……」
*
云仔不知道她迫切寻找的阴阳师已经出现,要不是她当机立断反应快,差点就被抓住了,残忍联盟盟主真正不可小觑。
现在还不是她闪亮登场的时机啊~
不管她听到的对话蕴含多少信息量,残忍联盟和西剑流快再度开战了,她需要抓紧时间。
远离了敏锐地不似人的残忍盟主,在忍者小队和军师之间,云仔选择迅速追上前往百目忍族的小队,路上顺手发给剑无极一道飞信让他小心。
只要西剑流有派出卧底,残忍联盟一有动作他们应该不会不防,但剑无极不一定能知晓,至少让他有个防范,要不要参与则由他自己决定。
「军师派你们来的?」
妖魅的声音在下方响起,云仔此次藏身在树上,层层迭迭的树叶掩盖了身影,在黑夜的遮蔽下完美隐匿。
比起灯火通明的总部驻地,这里更加阴森鬼气,云仔反而能看清楚主事者的身影。
近处的石洞透不出一丝光亮,偶尔传出的鞭打声伴随着痛苦的哀嚎呻吟,衬得从地牢现身的主事者一身红衣越加血腥不详。
「是,军师要求救走月牙岚的剑客情报。」
「哦?又再玩什么把戏。」百目忍族族长眼波一转,妖娆媚态和凌厉残忍揉杂,让报信的忍者看直了眼。
她可是知道某人一直在关注这名剑客的。
「不管如何,敢帮助西剑流的人都得死。」百目忍族族长手一招,那名忍者便呆傻傻地上前「但你的眼神本姑娘很不喜欢。」
「啊──!」砰!
──血花炸开,碎肉四溅。
药师在浓烈的血腥味中沉下眼。
队长突然在面前爆炸,吓得其他忍者一抖,深怕下一个是自己。
眼前的人美艳归美艳,但却主掌情报和刑讯,手段极为残忍,比起带刺的玫瑰,更似象征死亡的彼岸花。
「抖什么呢?」轻描淡写地杀了一个人,她还是那幅娇笑地模样,随手抛了一物给他们,在落地前被手忙脚乱地接住「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不对劲,难道西剑流驻地不是她找到的?
云仔一愣,立刻察觉到残忍军师另有消息来源。
喜怒无常,视人命于无物……短短一个照面,云仔已经对此人感到厌恶了。
按兵不动,又等了一段时间,暗部族长才离开了此地,云仔这才翻身下了树,小心翼翼地靠近黝黑的石洞。
闻出空气中的甜味,药师谨慎地应付各种毒物和机关,路过了不少被关押的西剑流忍者,有些还有一丝精神,有些已经萎靡地毫无求生意志,但共通点却是没一个肢体是完整的。
拳头紧紧握住,但云仔克制了力道,不让指甲划破手心流血,如果军师大人也是这副模样……她甚至宁愿在这里得不到消息了。
然而,事情却一如直觉,违逆了所愿。
云仔宛若入无人之地,径自到了地牢最深处,这里无人看守,却点亮了烛火让人可以直接看到外面刑求的惨状,也让云仔直接撞见里面被吊起锁在墙面上的那人。
──赤羽信之介!
真的找到了人,时间却不再宽容。云仔还来不及反应,哒哒地高跟鞋声已经靠近,她立刻一抬手,幻术瞬间笼罩了她的身影。
「这次的份,十个西剑流的人头。」对药师的存在毫无所觉,百目族族长去而复返,站在阴影中,往地上丢了数颗狰狞的脑袋,滚到赤羽面前,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心一紧,云仔倏地转头看向军师,后者却始终不动声色。
「望月咲,妳不可能手下留情。」
「当然~」比以往的数量少,因为已经不用了,有更好的消息刺激他「西剑流躲藏的那么久,终于要被歼灭了。哈!任你殚精竭虑地隐瞒驻地位置,还是免不了被覆灭的命运。」
困住赤羽的锁链纹丝不动「妳该成功之后再来汇报。」
「就算听到这样的消息依然面色不改,你的心肠还真冷硬。」望月咲见不到情绪波动,更是不爽地讽刺道「不相信也没关系,只要把西剑流其他干部的人头送到你面前,看你还能不能这般沉稳。」
──啪!
云仔实时忍下几乎要突破喉咙的抽气。
突来一鞭,带有倒勾的长鞭重重地抽打在赤羽身上,随后更是批批啪啪地落在早已鲜血淋漓的伤处,皮开肉绽根本不足以形容,血液早已浸透了衣物,原本红底黑纹的外衣已经看不到黑色布料了。
这不是刑求,只是发泄的施虐。
忍住…要忍住………
……这和剑无极被无双剑虐的情况可不一样……
忍……
赤羽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却更让人心惊。可是云仔一撞见他的眼神,根本不用想,理智就知道她应该怎么做了。
她没忘记,神田京一和雨音霜还没找到。
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让军师知道自己来过,必须先回去救援……
──忍TM个头,她要拆了这座地牢!!!
*
却说另一边遇上旧人的剑无极陷入了困境。
身处在西剑流的东剑道旧人满怀心切地期盼少主能带领他们报仇,怀抱着恨意过了这么多年……可剑无极努力地放下仇恨,就是因为不想再掀起血腥的战争了。
人命如草芥,和平在江湖人眼底是多么一文不值,又是剑无极多想达成的目标。
然而事情总难如人意,门派被灭的旧人不愿放弃报复,如今受到压迫的赎罪者也凝聚了不满情绪,剑无极同样不像自己想象地那么看得开。
事情突然发展成和月牙岚一起承受众人怒火,挨着石头的剑无极苦笑着,心里却仍在迷茫,但时间已经不再宽容。
──唰!
剑无极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到了飞来的信件,疑问下一打开──他倏地站了起来!
「糟糕!这里已经曝露,残忍联盟来了!」
是小云仔的示警!
由不得其他人不相信,因为火光与杀声已经逼近得足以耳闻,西剑流残党危在旦夕!
匆忙间,剑无极揉成团塞进怀里的信纸藏起了末尾的诘问。
──剑无极,你选择谁?你想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