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菜摊儿
刘小荣家是我到小刘湾村任党支部第一书记、进村登记确定的第一家贫困户,小荣也是我们单位资助的第一个在校贫困生。认识这个小女孩,还要从她的那个小菜摊儿说起。
两年前。
那个小菜摊儿就在我们营业部大门口的右边。
卖菜的是一位60多岁的大婶子,瘦瘦气气的,一头灰白的头发、不经意的在脑后扎成个角角儿。老见她上身穿一件不合体的肥大的白底暗格布衫,下身永远是那条黑色的裤子。几乎每天上下班就能看到她在那里守摊儿卖菜。
说是菜摊儿,其实就是在街道的道牙边上铺一个蛇皮袋子,似乎每天摆着都是那么几把儿捆好的韭菜、苋菜、豆角、几个丝瓜、偶尔也会放几棵荆芥和小茴香,反正也不是大买卖。
一天中午,加班到午后1点多。这时热伞高张,暑气蒸人,大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老人家的菜还没有卖完,就坐在楼檐下,不断地用她脏兮兮的布衫襟儿擦着汗,焦急的等待着最后的买主。
当我推着车子出门时,才想起老婆要我中午买点韭菜吃菜饸子的事,就近停在了她的菜摊边。
“同志,你看你要点儿什么,这都是俺自家房前屋后种的,上的是鸡粪、猪粪,也没有打过农药,一等一的养生蔬菜!”
“叔叔,你放心买吧!俺奶奶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上一点儿化肥,还都是俺给它浇的水呢!”
这时,我才注意到站在这位婶子旁边还有一位穿花格子短袖的小姑娘,头上扎着个小散把儿,一脸汗洇洇的。
“小姑娘,我信你,剩下的这两把儿豆角、韭菜我都要了!”
“这是俺孙女,上小学四年级。咳,老了真没用了,前几天算错了帐不说,还收了一张假的10元钱。这不,趁星期天我叫她来帮俺算账辨钱来了。”没等我问,大婶子就说了起来。
“是这样,那天俺奶奶就因为收了那张假钱,难过的连晚饭都没吃!”
“这人真不讲良心!大婶子,以后可得防着点啊!”就在我和她们的搭话间,小姑娘已经包好了菜,放到了我车篮里。我付了钱,奶孙俩也起身回家去了。
也许是职业的习惯吧,一段时间里,大婶子收假钱的话,老响在我耳边。是啊,老人家多不容易啊!每天就卖那么点儿家常菜,收一张假10元钱,差不多就是她两天的“营业”收入,还不算她的往返和劳动成本费。我想我应该给她补出来,就说那张假钱…...
好久,没有再见到那位婶子来门前卖菜了。就在那年暑期快开学时,我才在另一条街道上见到了大婶子的孙女。她身旁摆的还是那几样蔬菜。
我认出了她,就跳下车子停在了她的菜摊儿旁。
“小姑娘,怎么这么长时间就没见你奶奶上街来卖菜呀?”我问。
“叔叔,她的腰疼病又犯了,走不了远路了!”她也认出了我,回答说。
经过问答我才知道,她家离城里有八九里地,奶孙俩卖菜来回都是步行的。
小姑娘还告诉我说:她叫刘小荣,家住柳树沟小刘庄。爸爸原先在南方一家工厂里当清洁工。一天外出时,被一辆大货车撞伤,司机开车跑了。爸爸做不了工,又没钱治伤,妈妈就去顶替他了。”说着用两只小手在抹眼泪。
她还说,开学她就要到镇上的寄宿学校去上五年级了。那里生活费要比城里便宜些。她替奶奶卖菜就是为了积攒生活费。
这时,我又想起了大婶子收到的那张假钱,就随手从衣袋里抽出一张10元票递过去。
“小姑娘,那张假钱是叔叔不小心付给奶奶的,现在我还你,回家交给奶奶吧!”
“哦,不是、不是你,叔叔……,她端详了一下我的脸说。
“怎么不是我?看,叔叔这里还有一张,是我上班时在柜台上没收的!”我坚持说。为了使她相信,我又抽出一张10元票让她看。
“我不信,叔叔!俺听奶奶说过,您是在信用社上班,不会拿假钱的。不,不是你!奶奶说,当天是一个长着两颗大板门牙、瘦高个子浓黑眉毛的男人买了俺的菜,说不准就是他给的。不是您,俺不要您的钱!”
几次推让,她执意不收,我只好装回了那张票儿,又为自己的初想感到愚蠢可笑。这是同情还是施舍呢?我问自己。
“那,你这些菜我都要了!”
“不,叔叔,俺不卖你这么多,您家一天吃不完的!”
“哦,你怎么知道吃不完呢?”
“那……那我知道肯定吃不完!”
“要是叔叔家今天有客人呢?”见她一脸孤疑。我哄她说:
“有客人?那……好吧,叔叔!”
“韭菜一捆儿、卖两元、给你算1元,丝瓜4个、给你算2元、嫩南瓜一个、也给你算2元,这一把儿豆角开始卖1元,现在算8毛,两把儿红薯叶,开始每把儿卖5毛,现在算3毛,两把6毛……,荆芥算搭头不要钱,这总共……”
“别算了,就算10元吧,看你都是给我的便宜价,还有白送的!”我说。
“不,叔叔,你一下子买了俺的菜,便宜和白送俺愿意!俺算好了,共6块4毛钱!”她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划拉了一阵说。
“就按6块5吧,找我3块5算了!”我拿出一张面值10元的钱递给她说。
“不,那可不行!俺奶奶交代过我,做什么事都不能占别人的便宜!”小姑娘认真地说。
“不就一毛钱嘛,叔叔也是自愿的!”
“不,一毛钱也是钱,俺不能多要!”
“一定不行?”我问。
“一定不行!”她说。
“一定不行?”
“一定不行!”
几番争执,我只好收下她找零的3块6毛钱。
打那以后我认识了刘小荣,那个暑假的最后10多天、我都会买她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