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王陵哭诉害母情汉王喜攀亲家藤
回前词《倾杯》
赐赠兵书，切磋棋艺，新创军象战棋。贤母受害，死情至惨，催人落泪极。只因新败难争锋，记命债一笔。悲切无用，报血仇，全靠契友兄弟。设宴接风洗尘，劝慰解忧，悔悟犯轻敌。说罢伤感话，却也有惊喜，获救儿女。商定亲事，门当户对，况且存深谊。求联姻，永世好，愿幸不渝。
话说楚汉大军交锋后，虽是楚胜汉败，却是俱受损伤，汉军败损严重，几乎被彻底击垮，剩余残兵败将士气低落，已然不可再战。而楚军虽然得胜，楚地都城却遭兵劫严重，不仅宫廷珍宝被抢掠一空，经济遭到很大破坏，而且宫女美妾多遭摧残，也是楚国的奇耻大辱，需要长时恢复。而留在后方洛阳的韩信，却被受命驻守防范，与恒山王张耳共同操军，于是便有机会接触张耳，以便联络感情，深受教益。韩信主动示好，宴请张耳到帅府，却意外知道其有信陵君藏书，且多为兵书战策，这给了喜读兵书的韩信，一个不小的惊喜。于是殷勤款待，恭敬礼让，取得了张耳欢心，因此请韩信到府上阅读兵书，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心曲，寻找可寄托之人，成就一个兵道奇才的师愿。当议到楚汉胜负时，张耳便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使韩信申阳极为佩服，并为防险加强了戒备。
自此韩信与张耳之间，来往逐渐密切，也是互相邀请，都是以相议军情为由，意为到张耳处阅览兵书，互相谈论兵机战谋，均有不小收获。张耳让韩信观阅战阵图式，却能醒悟理解其中玄机，张耳听后大为赞赏，深知此人为军战奇将，将来必会大展雄才，或当有所倚重。于是张耳便将自己，保存的整套兵书战策，全都抄录在羊皮之上的，较之当时竹板木条书卷，制作精美而便与携带，显得弥足珍贵。张耳爽快赠送给韩信，顿使他受宠若惊，知道这是张耳的心爱之物，连忙推辞道：“王爷所藏宝物，我何德何能，敢受赠据为己有，还是王爷收着吧！我可随时阅读便好，不敢有况外奢望！”张耳便笑说道：“其实此物共有三套，我这个只是其中之一，我多已背熟，了然在胸，当会重新得到一套，因其不易制作，所以显得珍贵。我看你如此喜爱，也知你将来会有大用，所以才赠与你，请不必推辞！”说的是爽快无比，使韩信感动不已。
韩信本是聪明过人，曾听张耳说过，早与张良陈余攻读此书，便领悟到三人各存一套。于是说道：“看来除王爷之外，便是军师子房处应有一套，还有便是那陈余处，恐也存了一套，不知说的对否？”张耳忙道：“聪明不过将军，果真如此！将来复回赵国，若能擒捉陈余，定将此书收回，也防此物流传，或会贻害后人哩！”韩信忙道：“若是让我逮住陈余，定将恩公此宝物收缴奉还！”张耳连忙道好。于是韩信紧忙下跪磕头，珍重的接过这套兵书，也算是拜了师尊，继承了其衣钵，从此后，也改口叫张耳为恩公了。两人你来我往，关系逐渐亲密，张耳在闲暇时，喜欢与人下六博棋，偶与韩信对弈，也是两情交融，杀的难解难分，甚是喜悦非常。张耳便对韩信道：“这喝酒对弈，能从中看出人的性格特点，也是与人交往的好办法。早年汉王跟随我时，便经常与之对弈，却看出此人不凡之处，就是善能辨别主张对错，做事豪爽大义，别有果敢之能。”韩信听后，不禁点头说是。
便随后问道：“恩公与汉王交往，那恐怕是年轻时候吧？”张耳说道：“那可是在魏国时，我在外黄县任县令，喜交天下友朋，也是学恩师信陵君所为，因职低财薄，不过效仿而已！刘邦年少乘兴游荡到此，说愿意跟从历练，我便留他做杂役，还有樊哙同来。我看其雄壮力大，便让习学屠宰之技，却也都练武听讲兵道，竟果有大成哩！后提拔为县中屠宰管事，办的很为出色，如今成为大将之才。汉王因有些专断不羁，却与申阳不太相合，我便让其到乡下做事，也算辅助乡官管民收税，却得到实际历练，大有长进。所以临离别时，我除了给其路资外，还赠送了一副珍爱的六博棋，告知与官人交往之道，可利用此技联络感情，或可谋得个吃饭的差事，便能成家立业。后果然听说他与县丞萧何等人交往，竟谋得个乡间亭长职务，还娶妻生子，真算是有了大长进呐！也真为之高兴，他至今感念不忘，才有了如此友谊。”说完呵呵一笑。
韩信听完此话，才知张耳与汉王有如此恩缘，怪不得刘邦恩待甚厚，原来有师从之谊，自当恩报为是，不似那陈余无义，失德叛逆可诛，由此韩信对张耳更加敬重。忽然韩信突发奇想，即看着六博棋说道：“此棋确有些意思，属民间玩耍所用，不似围棋那等博技复杂，也却过于简单。我等喜军战之人，若是以将相车马士卒等，创造出一种棋术来，恐怕大多数将臣军兵都会喜欢。”说完还似有所思。张耳听后细思，也是很受启迪，连忙抚掌道妙哉！说就请君设法创造一种，酷象军战之情的新棋来，那该有多好哇！只是棋盘设计走法，看来颇费思谋。韩信连忙说好想法，便暗自费些脑筋，后果然就创出了中国象棋的雏形，只是被后人完善定型，传之民间后世，由于大众喜爱，延传至今，久盛不衰，如今尚为棋界推崇。值得说明的是，关于中国象棋由来，早有传为韩信所创发明的说法，棋盘中楚河汉界，就是那时楚汉相争的鸿沟之役，所留下的遗迹佐证，也算是可圆其说，此为闲叙。
再说汉王刘邦，在芒砀山一带暗中集结，招揽失散的残兵败将，打探项羽楚军消息，因为距彭城不远，哪敢大张旗鼓进行，只是暂作喘息罢了。由于楚军追击汉军中，但遇关中口音散兵，便多杀戮殆尽，原带出的关中军，多数被楚军歼灭，汉军收容不足万人，其它各国军兵逃散败溃，也是无力与楚军对抗。就是这些归拢将士，也都显些惊慌，怕楚军前来追剿，不意在此停留太久，更增加了刘邦的忧虑。于是赶忙率军乘夜西行至梁地，也就是如今的开封附近，得到楚军要向西进攻的消息，感到十分紧迫，然后召集众将臣商议退敌之策。众将臣因刚经失败，军伍不整，战力尽失，全都不敢言战，互相看着不发一言，眼见显些冷场。刘邦这时勃然大怒道：“我情愿舍去关东之地，分授给英雄豪杰！但不知何人肯为我效力，破楚立功，能得到这关东土地呢？”此话也是有些激励之意。
这时有一人献策说道：“九江王英布，闻听与楚有隙，可招至相助！还有彭越曾助齐拒楚，占据梁地十数城，如今尚有实力，此两人均有大才，可为我用。我汉军中才能莫过韩信，若是将关东地分给这三人，定会感奋不已，会效死力与楚相拼，抗楚也就可有成效了。”刘邦一看，这说话的竟是张良，便连声称赞为妙策。于是顾看左右道：“有谁人能为我，去说服九江王背楚从汉！”旁边有一谋士叫随何，竟挺身而出说愿往，刘邦便派了两千将士，随同前往，随何即领命去办。汉王刘邦又派人去联络彭越，让他半途拦截楚军，并命韩信派兵前来接应，护送汉军将臣回荥阳，也是怕楚军半途截击，会重新败损，便不堪设想了。此时项羽不知刘邦所在，便派出军伍向西追击，等到了荥阳附近，却被韩信张耳率军阻住，便不敢再往前去。韩信已接到汉军惨败消息，且需出军相助，才可安全撤退回河南地，便派出雍齿率军接应，汉王等君臣惨众，得以顺利回返到了荥阳城内，竟有些劳累不堪。
在此期间，却发生了一件事，就是汉王刘邦接到一信，是沛县故友王陵报信来，说是老母被项羽掠去，却自杀身亡，他愿奉母遗命，跟随汉王击楚。刘邦接信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如今各国见汉王惨败，都撤兵回国，不愿再掺和楚汉之争，而乡中故友王陵，本在阳夏地方为守将，却主动前来投靠。忧的是王陵母亲本是贤妇，少时刘邦常到其家中就食，也就是去吃蹭饭，王母待其甚好，总是心怀感激之情，长想以后得机会报答。可却得到其死讯，真个伤心不已，不知是何因由，发生如此厄难，却也心内不安，只好回信劝慰王陵。可回到荥阳第二日，竟有一人身穿孝服求见，刘邦便请相见，那人踉跄入内，便纳头拜倒面前，刘邦细看后，却是同乡故友王陵，连忙离座扶起，便让坐下说话，王陵还是泣不成声，看是激愤非常。
刘邦忙问事情原委，王陵便哭诉道：“我与项羽不知有何冤仇，既逼我母自杀，还将我母遗骸，弃入鼎烹，我愤不欲生，定要与其拼命！请大王拨兵助我，定将那恶贼项羽碎尸万段，否则誓不甘休！”刘邦听后愕然道：“项羽竟如此残忍么？不但君欲报仇，就是我这故交好友，也要替君出力，何况我的老父弱妻，也陷在楚军中，存亡难料，怎能不去救应？只恨我军新败，还须填补整顿人马，募兵添将，才可与之争锋大战，却要一鼓破贼。否则彼强我弱，敌众我寡，若再打败，便不堪收拾了！”王陵仍然流涕哭泣，刘邦只好劝说安慰一番，说等到关内兵马到来，再与项羽交战。王陵这时虽然悲痛不止，可也是无可奈何，知道他这故友不是不帮，也实在面临困难，却是不可强求，也只好含泪谢别，回到自己所管之地去了。
这正是：汉王败军收残兵，暗伏芒砀也心惊。洛阳王帅守后方，亲交友谊论军情。神机妙算真料准，赠书对弈备防应。惊闻项羽逞凶残，且看烈妇著英名。
这王陵母亲，却也是个女中豪杰，如何便自杀了呢？也真是烈女奇情。原来项羽知道王陵是个孝子，且占据阳夏地方，为汉臣深得人心，便遵从范曾之计，将其母掳到军中，从而逼迫其送信给王陵，意让他舍汉投楚。可王陵之母却不肯写信，项羽便派人前去阳夏，假传母命，嘱说让王陵弃汉归楚，王陵料项羽使诈谋，却也与刘邦感情深厚，根本不愿投降项羽，便先遣回了楚使。于是想出一法，便是让心腹之人出使彭都，专去探视母亲虚实情况，待使人到了彭城，对项王说要亲见陵母，方才知道真情。项羽便让王陵母亲与来使见面，却事先威胁让照所教话说，否则便丢性命，王陵母亲假意答应照说，项羽便让客室相见。待与使者相见之后，无法说出内心话，便照项羽所教敷应，来使未明真假，便说去回告王陵，项羽见事情办的顺利，当时心中却很高兴，也便相信为真。
等到使者要告辞返回，王陵母亲说要礼送出门，才为会客之道，项羽虽有不愿，可也是怕那来使起疑，只好勉强答应。待王陵母亲送来使到门前，便对跟来之人说，对儿子有私话交代使人，其不可离得太近，那人实出无奈，只好躲的远些，不敢惹陵母生气，再或恼怒挨骂。只见王陵母亲走近使人车前，那使人忙施礼拜别，便登车要走时，王陵母亲流泪说道：“烦你告诉陵儿，叫他善事汉王，汉王宽厚待民，将来必得天下！切勿顾念与我，虑怀二心，我当以死相送了。”那使者并不知陵母已怀死意，还道是一时愤话，不足介怀，只说了尊体保重，便匆匆上车。哪知陵母速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向西叫了两声陵儿，便咬着牙关，把匕首向颈上猛力一划，喉管立断，鲜血直喷，好一位气节超凡的烈妇老母，摇晃着倒在车旁，一命归西去了。那使人来不及施救，又恐连累害了自身，即忙赶车驰去，连头也不敢回，跑出十数里才敢稍停。
项羽这时见陵母多时不回，便派人出来催看，眼见陵母所说所为，感到十分惊愕，连忙跑到里面报给项羽，述说当时情景，实是老太孤愤自杀。项羽听后竟然大怒，愤恨咒骂，已没有了怜惜之情，竟命人将陵母尸体，扔到炉鼎之内，顷刻便即糜烂，才算出了口恼忿之气。由此看霸王项羽行为，却做得很是荒唐，既然人已死去，就当厚敛埋葬为好，也使王陵不至恨甚，就使不欲厚葬，也不该如此残暴。只顾一时激愤，便做如此恶行，何益之有？徒使王陵闻知，越加痛恨入髓，这真叫冤仇不解，越恨越深。那使人也觉惊慌，回去如何诉说呢？便留下个细人打听后来事情，看能否收敛陵母尸首，自己便在前面的旅途等候。后来听那人回报说，老人家竟被项羽烹煮损灭，连个尸首也没留下，却也吓得心慌。那使者连忙跑回告知王陵原委，使王陵气恨交加，便跑到刘邦处哭告，立欲去报仇雪恨，却得到了前面所述的结果，也实属无奈。
再说刘邦被韩信所派援兵接回，正好萧何丞相接报东征兵败，急需招募关内军卒相助，才能抵御楚兵攻击。便遣发关中守军，无论老弱，悉数开赴前来助战，加上原有驻守军及带回残军，合计人数又到十余万众，汉王刘邦这才稍微放心。于是命韩信统军布阵，以阻挡楚军杀来，自引亲军和俩子女回栎阳，路途中过洛阳暂歇，张耳申阳自是摆宴接风，同邀萧何张良在座。与之宴会中说起惨败经过，张耳便劝说道：“兵家胜败，乃为常事，大王不必介怀。”刘邦便惭愧说道：“悔不听恩公忠告，总以为人多势众，便可与项羽争锋取胜，可却不是其对手，以致惨败而归，真是无颜往见恩公哇！”张耳便道：“其实也不能全怪自家，汝虽曾与项王共同对秦抗击，应知其军之雄锐，却低估了楚军战力，才导致这次战败，与那陈王抗秦时所败，如出一辙，还是未做到知己知彼呀！”刘邦即道：“恩公批的甚对，就因疏忽轻敌，才会惨败如此！今后定然谨慎为要。看来这项羽战力甚强，不是很快便能挫败，还得想出善策奇谋为是呀！”说完尚自叹息。
张耳便道：“这些子房定有谋划，汉王大可不必担心！只是这位大将韩信，还真是个旷世奇才，熟通兵道，天赋自成，看来汉王萧丞相眼光独到，不愧是慧眼识珠，定可筑成功业。”刘邦便道：“恩公如此评价，此人定然不凡，可否细说看法呢？”张耳即道：“吾曾问其从师何人，他说自学天成，只是少时喜好此道，又借机看到过兵书残卷，便能解悟运用，这不是奇才是什么？我试着让他观解信陵君恩师，所留兵书战策，都能解释的精道。更奇特的是，让他观阅所留古阵图，我与子房均难解破，他却稍悟即通，真乃天纵奇才也！远超我等凡辈，真是尊师嘱我，毕生寻找的兵道能者哇！”张良在旁座忙问道：“难道说将你的奇书宝卷，已交赠韩信将军，也真得看准了吗？”张耳便道：“恩师所嘱，敢不竭力完成！汝与韩信均为奇者，百寻不得呀！当初将你荐与汉王，也是为破秦而为。如今赠书予韩信，其定有大用，却是助汉王破楚而计，难道还有什么不妥吗？”说的似有询问之意。
张良忙道：“恩公之义，重于泰山，友情之谊，深如东海，真不愧是贤者良师！我问此话，是见韩信也叫您恩公，所以有此猜测，请恩公不必介意。”张耳还没说话，只见刘邦说道：“我年轻时不懂兵道，到恩公身边做事，顺便听学信陵兵谋战策，竟不用心，虚度了时光，现在想来，悔不可言呀！要是能多懂些策谋兵道，又何至于遭此惨败！这都是不学无术的结果哇！今后子房可要多教习呦！”话说得很是诚恳。张耳便道：“汉王果有此意，这也不难得到，因陈余处还藏一套，等擒获时便可缴来献上，岂不就如愿了！”刘邦一听便笑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确不成此才，听子房讲解即可，又何能夺恩公爱宝呢！还是恩公收着为好哇！不过让我想起一事来，咱也当着众人面，说出自己心里话，不知恩公想听否？”说完看张耳。
张耳便道，但说无妨，吾洗耳恭听就是了。刘邦便笑着说道：“论起我同恩公，早年相识，跟从学艺，受惠不浅，恩义贤德，自有名传。恩公被陈王封为赵国丞相，公子敖曾被陈王封为成都君，却是个英俊的后生，跟从南征北战，我是亲眼见过的，印象极为深刻。恩公入关被封为恒山王，其实即为赵王，与我同封，誉高于我，多得相助，才有了我刘邦今日，实在是感恩戴德，永不忘怀！我的这点本事，想来全为恩公所赐！真是无以回报，很是汗颜。今去东征虽败，却意外得儿女两孩带了回来，长女也有十三岁了，看是尚小，可再过两三年，便到了聘嫁年龄。咱门当户对，平起平坐，他人难于比拟！若是不嫌小女丑陋，不如就做个儿女亲家，以便世代相好，也算我对恩公的报答。您看如何？”说完便看着张耳想听答复。
张耳听后并不惊讶，因在汉王见到亲子张敖时，在其眼神话语中，便透露出此意，张耳何等聪敏，岂能揣摩不出，今见汉王自己说定，便欣然答应说好哇。只听刘邦说道：“我这闺女也是个苦女，长时在乡下长大，教导不甚精道，若到了恩公府上，定然不敢不敬！也好多予善教为好！”张耳忙道：“小儿也便如此，从小长在乡下，就是跟从征战，也未显奇能，还得汉王提携磨炼，方能成可用之才！”刘邦也高兴说行啊。
这正是：汉军整兵用将雄，
丞相关中聚众迎。
千辛万苦硬撑持，
回途洛阳会高朋。
检讨失败轻敌过，
恩友宽语心昭明。
相谈互联儿女姻，
两王喜攀亲家藤。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