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楚两军咸阳对敌重友情智士旋解
回前词《苏幕遮》
初同心，共灭秦，并肩作战，统帅两义军。先后入关争功利，势若水火，不免力较真。受挑拨，欲交兵，瞬间爆发，友情当报恩。相救夜来报信急，忠义两全，求请解纠纷。
话说项羽楚军，在西进路途中，坑杀了二十万秦降卒，显得残暴无情，各军无可奈何，虽然对此大有非议，可却迫于项羽强势权威，都是敢怒不敢言。待大军西进到函谷关时，却遇到了另一路楚兵的阻挡，说是沛公下令，不准大军入关。此言激怒了项羽，便奋力率兵攻打，破关而进，来到咸阳附近，驻扎好营寨后，楚军设宴招待军将，相议如何对付刘邦，也是怀着私心，怕刘邦真当了秦王，显得脸上无光。又怕其独吞财宝，各军无所收获，所以要与自家队伍开战。却有楚军将领项伯，与那张良恩义情深，不忍看其受害，欲设法搭救，便与赵相张耳商议，终于想出了解救之法，为防不测发生，便准备迅速实施。
且说项伯同张耳商议好后，便由张耳令部下预备好快马，然后叫过身边的两位亲将，低声稍作嘱咐后，让项伯换上了赵军衣甲，便迅速跑出营门，一溜烟的赶往灞上楚军营地。当到了楚营后，便说是赵军张耳丞相派人来见张良，自然便被引进军帐。当时张良自有些担心，也是因听说败卒来报，与那西来的项羽楚军，在函谷关打了一仗，被攻破关口，败回了大营禀报。张良忙找到沛公刘邦询问，说是谁让守关拒各军的？应当斩首！刘邦忙说是听了身边亲将建议，当守关拒进，方可称王，我便照议施行，难道是误听了吗？张良叹了口气道：“公何如此糊涂，那各国大军西来，无非是想得到秦都财物，或能得凭功封赏，如何拒之关外呢！岂不被认为我们要独吞财宝吗？又怎肯干休！弄不好会因此事与我对敌，又将起干戈了。”此话一出，竟惊的刘邦瞠目结舌，口中说道：“该死！厮将误我！”张良便劝道：“算了！那人也是好心，只不过虑事不周，却做了错事，不必过于计较！只是我军面临危险，得设法化解才行。”刘邦忙点头说是。
两人正说着，忽报赵军张耳丞相，派使者前来接洽，说要见沛公张将军，两人听说都很高兴，忙叫入帐来见。当那使者进入后，还未说话，便见刘邦一跃而起，大怒道：“怎么是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吗？”顿时把身边站着的张良吓了一跳。你道来使为谁？却原来就是背叛刘邦，后来被赶走的雍齿，所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竟惹的刘邦大怒。却见雍齿说道：“我本也不敢来见公，可我那好友张耳，却非要叫我来，说是人非圣贤，谁不犯错，哪能记恨一辈子呀！当面认个错，沛公定能饶恕的。我是半信半疑，只得硬着头皮前来，也是为恩友出使罢了！反正我是做错过，对不起公的信任，愿杀愿剐，自无怨言，您就看着办吧！”说着便跪下磕头赔礼。刘邦一听此说，当时也是一愣，忽然哈哈大笑道：“还是恩公知我，这是在验刘某的度量呢！真是绝妙之计。咱本为乡党，虽有过节，早已揭过，何能不容？快起来说话，方为待使之道，也是给那恩公面子嘛！”说着还搀扶起雍齿来。
说完，看旁边的张良迷惑不解，便又说道：“这位叫雍齿，是我沛县同乡，前时家乡举义时，他胆敢叛我从魏，咱还一同去攻打过，据守逃跑的便是此人。”张良忙点头说是了，如何现又成了赵使呢？只见雍齿说道：“后来我去投了魏丞相，看其不成大事，实出无奈，想起与赵丞相张耳曾为友人，也是羡其贤能，定有一番作为，便前去投靠效力，实得信任。前时守巨鹿，生死与共，不肯相背，乃真挚友也！这次出使，也是为化解与沛公恩怨，才派我来完成使命，其实也是恩友的一片好意，我自是心中明白。”说完，还拱手作揖，向刘邦致意。刘邦很是感动地说：“恩公之贤达，我等自愧不如哇！咱还是相逢一笑泯恩仇，都来坐下说吧！”说完，摆手请二人坐于榻上相叙。
随后刘邦问北面各军战秦军的实情，雍齿便如实说出，使刘邦张良明晰了整个抗秦经过，并对各国来军的实力有所了解，可助其定出今后方略，真是大有裨益。雍齿也顺便说明张耳对两人的致意，并说让介绍一下西进情况，和攻入咸阳的处置之情，以便今后协调各国军将，预防内乱发生。刘邦张良便忙说好，赞佩张耳想得周到。于是，张良也说明本军从入咸阳，接受了秦公子婴投降，并将秦朝君臣众人，暂时羁押在城内看管，以等待各国来军到后，再商议处置事宜。还有对秦宫府库的处置过程，说只是取了些军用资物，其它财宝并未擅动，也是怕各军会错想，或造成误解，述说的很是有些策略罢了。
雍齿便道：“张耳丞相也是怕贵军欠虑，会做出不妥之事，便难处置了！现在正如他所预料，说若张良君在营中，定会有所谋虑，看来预见真准。不过在函谷关派兵把守，阻挡各军西进，竟被破关而入，却是大为失策，使各军极为不满，定会产生猜忌。不知是何因所致？”刘邦即道：“嗨！是我误听了身边厮卒之言，才铸成大错！这不刚才张君还来责问此事吗！实为我考虑不周所致。”张良也道：“也怪我事先没能告知策略，实为良之错也！”雍齿即道：“若是如此情况，还可向各军解释清楚即可，只是不迎反阻，恐怕那项羽未必能接受。况且听说怀王有约，谁先入秦即封秦王，如今难能如愿，必生不满之意，这也是张耳丞相颇为担忧之事。还请各位多费心思，如何妥善处置，防止内乱为好。这是丞相让我代传之语！顺便问候公与君二位，便算完成我的使命。”刘邦张良连忙谢过。
随后刘邦问赵军当有多少，雍齿便说初始战秦有四五万众，后有南面所派申阳军加入，增到了七八万人，西来沿途又收秦军中赵魏降卒两三万，现在足有十万之众，是除了楚军外实力最强之军，各国军数都无可比拟。刘邦张良不禁大为吃惊，实在佩服张耳之能，不仅平定了赵国多次内乱，而且还能迅速集起十万大军，岂是常人所能做到。刘邦又问项羽楚军现有多少，答说有十多万人，为各军最强之兵，战力难于估量。再说到各国军兵之数，或是领军将官如何，雍齿都一一对答，顿使刘邦张良心中有了底数。又说项羽坑杀秦降卒之事，三人也是扼腕愤慨，说是此举太过残忍，定引公愤，也表无奈。之后在营中招待雍齿酒饭，并派使人携带重礼，随其返回赵营拜谢张耳。
待送走使人后，刘邦与张良商议如何措置，也是没有很好办法，只好等到明日一早，前去项羽营中拜望后，再据情而定，但也令全军戒备，防其夜袭。随后张良回到自己军帐，辗转反侧，思虑不定，尚未就寝，秉烛而坐。当听说项伯深夜来见，料有急事，便赶忙出迎，当见到项伯后，张良不禁疑惑道：“君深夜到此，到底因为何事？怎么说是赵军张耳派来，难道说您又投了恩公张耳吗？”项伯连忙说，有机密事相告，不得不换了此装，也是与张公相商后，才冒险前来见君。张良便支开侍从，然后两人单独相谈，就见项伯急道：“君快随我走吧！”张良忙问为何？项伯道：“明日一早项羽便要发兵，攻击贵军哩！定要灭了沛公，我虑君一并受害，心实不忍，所以前来告君，晚了就恐大祸临头啦！”说的是急迫难耐。
张良一听，顿显惊慌！忙问沛公与项羽无隙，为何要来攻打？项伯便摆手说：“都是贵军中有内奸，派人到营挑拨，说沛公据秦霸财，就要称王了。从而激怒项羽，定要争个高低，又经范增推波助澜，说沛公定要争天下，不除哪行！这才非要除掉沛公不可。张良便沉吟道：“我不能急走！”项伯便道：“同死何益？不如随我走吧！可到赵军中隐藏，便能不受其害！”张良忙道：“我为韩王送沛公，随军西来，如今沛公有急难，我却背地私逃，就是不义！君且少坐，我当报知沛公，再行定止。”说着便急起来走出帐外，项伯想拦未及，只好在此坐等。
张良匆忙赶到沛公大帐，正巧刘邦也还未睡，便急说道：“明日项羽就要攻营了！”刘邦自是一惊，有些愕然道：“我与项羽并无大的仇隙，只为阻关一事，就要攻我不成？”张良道：“公料能敌过项羽否？”刘邦便说未必，可也不能束手待死。张良即道：“我军现在人少，而项羽人众兵强，战之必遭失败，或定会两败俱伤，实无好处。今幸项伯偷来告我，急邀良同去，是怕我受害，可我怎能背公？不得不来相报！”刘邦急的顿足道：“今且奈何？”看也是没有办法。张良即道：“如今之计，不若借助项伯，此人有些贪财，可以重金赠奉，必会为我所使。请他转告项羽，就说公本无心相拒各军，只是派兵驻守，以防盗贼作乱，守将无知，方才得罪，请各军不要误会。项伯乃为项羽亲叔，与张耳有深交情，当可止住项军来攻，再加张耳从中斡旋，或能解此危难。”说的刘邦直是点头称善。
这正是：群雄灭秦入关中，未尝清算仇恨生。大战生死难猜度，却有恩友暗通风。夜色难掩情深谊，冒险出营救君公。策划高妙谋转变，谁料鸿门宴中惊。
且说张良说出解困计策，刘邦自是赞同，随后有些不解道：“汝何时与项伯相识，怎会暗夜来告危？恐绝非一般交情！”张良即道：“项伯昔时杀人坐罪，逃到下邳躲难，是良偶遇巧然碰到，看其正与饭馆伙计争执，并用手指向我等，便上前询问，却是没钱可付，真乃英雄气短，困窘难堪。我便佯称朋友，替他付了饭钱，并带他回到家中，后知晓其为楚将军后人，自会武艺，性情还算豪爽，正是我欲招揽之人。所以供其饭食住宿，也有数月时日，从而躲过了官府追捕，救过其性命，后又助其盘费，才到了吴中与其兄项梁会面。此人怀报恩义，所以前来相救！我还听说他与张耳相熟，也是我等恩公旧交，来前曾商议相助，还穿着赵军服甲哩！若从此说，定可拉近交情，公看如何？”刘邦忙道：“如此甚好！这项伯多大年岁？”张良道较良为大，刘邦说快请来相见，当以兄礼敬待之。
张良便来叫项伯，请他去见刘邦，项伯道：“这不大合适吧！我来报君，乃是私情，怎好去见沛公？让项羽等将知道，如何是好？”张良急道：“君救沛公，就如救良，何况天下未定，刘项两家本无仇怨，如何自相残杀，岂不被天下人耻笑！若是两败俱伤，只能它人得利，与君有何好处？故特邀君与沛公协商，共议和解呢！”项伯尚要推辞，再经张良苦劝一番，方才随张良来见沛公。刘邦忙整衣出迎，很是谦恭，并延他上座，急令军卒摆上酒肴，热情款待项伯，而且自与张良轮流把盏，陪坐一旁。待酒至数巡，刘邦开言道：“我率军入关后，秋毫不敢私取，封府库，录吏民，专待项将军率各军到来，以定今后大事。只因盗贼未靖，怕闯关出入，所以遣吏守关，不敢稍有疏忽！何尚是拒绝大军，也是那守吏不会办事，所以有所得罪。望君代为转述，但言我日夜期盼，始终怀德无二心，就请其主持各军大事，并无不从之理。”说的很恭顺。
项伯便道：“公即见委，如可进言，当自转达，谁知行否？”张良见项伯还有些言语支吾，便灵机一动，又想出一法，问项伯家有几个子女，项伯只好如实作答。张良便机灵说道：“沛公也有数名子女，可与君结为姻亲多好！”项伯猛的一听，托词不敢攀援高第。张良笑说道：“刘项两家本情同兄弟，前因同约伐秦，今得共入咸阳，结为姻亲岂不最好！君又何必推辞！”沛公刘邦本无此心，却经张良一说，明知是故意为拉近关系，才出此策。顿时逢场作戏，即立起来向项伯奉觞称寿，将酒递与项伯，项伯不好不饮，于是尽饮一觞，也是酌酒相酬，自是甚为交欢。这古时盛酒的器皿叫觞，就如如今的高脚酒杯，只是青铜铸成，为高等待客用具，非为普通人所用，均为贵族所使，特此给予说明，以释读者疑惑难解。
再说张良一见两人互相敬酒，便机敏笑说道：“杯酒为盟，一言既定，他日两家皆欢，我还得陪着吃酒席呢！”说的刘邦项伯都欢洽非常，彼此又饮了数杯。项伯起身道：“夜已深了，应即告辞！”刘邦又复说起劝解项羽之事，项伯即道：“我回去即当转告，还请明日早晨到营相见，可不能不来呀！”沛公刘邦亲口许诺，并送上些贵重礼品，还与张良亲送项伯出营。待项伯快马疾驰，赶回赵军营时，已是半夜时分，便直入张耳帐中，却正焦急等待。项伯来不及脱掉服甲换上，便将前去见张良实情告知，张耳听后如释重负，算是免去了一些忧虑。但也还是有些担心道：“若你对项羽将军说知，他会答应放过沛公否？”项伯便道：“我也正想与君商议，将如何对那项羽侄儿说哩！我虽然答应了刘邦之请，可现在有些心乱如麻，不知如何说辞，才能打消他攻打刘邦的恨意呢！还请君教我为好！”说的也是显出有些为难得样子。
张耳略一思索，便说道：“如今我们已知各自实情，那沛公看来，并无独吞秦财之事，也未说定要做秦王，说是等项将军定夺。恐怕明日来见项将军，还要听他号令，与各国来军定出个章程来，才好处置秦朝物资财宝，还要论功行赏，才能得到大众赞同。若是两军相攻，自起内讧，实在不得人心，弄不好各军又要作壁上观，就看楚军笑话，等到两败俱伤时，哪还能号令全军！后面的事可就不好办了。”项伯听后也说是这个理，还说张良也是如此言语，那该如何解劝项羽呢？张耳想了下道：“第一就说，本是楚国两军相争，未经楚王谕旨，便私自兵戎相见，实在不合情理，也难于服众。第二即是，刘邦并未将秦朝财物据为己有，等各国军到后商议处置，做无不妥。只因守关之事，已经说明原因，就可原谅！还要无端攻击，理屈在己，出师无名，将士未必心服，战力自会大减！何能成事？”项伯听后很是赞同此说。
张耳便接着说道：“第三便可说，你已同我商议过此事，我不赞成！若是非要自家恶斗，赵军不想掺和楚军内战，恐怕各军也会跟从，使他知道难于指挥各军。难道他还要与各国为敌吗？若单靠自军前去攻击，即便取胜，也会伤亡惨重，当会失掉号令各军的能力！自会有所顾虑。”项伯听后点头说对。张耳又说：“还有第四，便是说明你与张良的恩友之情，还有吾与刘邦张良的友情，这些复杂的关联怎可不顾，否则会失掉军心，仅凭斗勇是难于服众的，还会带来不利。就不如饶过刘邦，自能掌控各军，号令天下，谁人能不服？从容处置好随后事宜，才是该做的正事。这样一说，项羽不会不动心，等明日刘邦到来，开怀相见，释去隙怨，自是相安无事了。便可尽早决断灭秦后事，大家都能衣锦还乡，恐都称颂项将军哩！自会令人钦敬赞佩，岂不是好事！君就照此意说如何？”项伯一听，深表赞同，于是赶紧换衣，返回了本营。
当项伯回到楚营，已是半夜之时，他赶忙来到项羽大帐前，项羽还尚未睡，因即进见。项羽忙问道：“叔父何来，难道有事吗？”项伯便道：“我到赵营张耳处闲坐，忽想起一恩友，前曾救过我的性命，现听说投在刘邦麾下，我怕明日攻打，恐会伤及性命，因此与张耳商议，他却也与此人为友，因此深为担心。便由我去将其救出，也是全昔日友情。可是那人不是不愿来，只是他说沛公刘邦奋战千里，才得先行入关，未尝有负将军，今将军反欲攻其营，这太不合情理，所以不敢轻易来投。而且说项将军此举，恐怕要失了民心喽！”项羽大怒道：“刘季派兵乘关拒我，怎地说不是负我？”显然是不同意这种说法。
项伯便道：“若沛公不破关中，恐我等也不会这么快进入，今有大功，不具大错，却遭攻击，岂非不义！何况命人守关，只是防盗贼而已。但他并未动秦朝廷财物，也未入宫祸乱，府库宫门一律封锁，只待将军到来处置。就连那秦公子婴投降，也是未加擅自发落，只是关在城内看守，如此厚意，难道还要遭我击杀吗？岂不太令人失望了吗？”项羽一听，有些疑迟道：“据叔父之意，看是不击为好么？”项伯便将张耳所述之意说出，弄得项羽感觉实有道理，当说到沛公早起赶来谢罪，当好为看待，以结人心，项羽点头答应。
这正是：大战过夜将爆发，
陡起干戈自残杀。
怀王分遣令尚在，
两路楚军本一家。
财宝王封惹灾祸，
仇隙多由名利掐。
皆因智士暗斡旋，
烈焰变作流水花。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