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蒙蒙亮，成如璧便简单收拾好了行李，只见封雪酌早早在茶庄门口等候，大雪初停，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成如璧却未见那一身红衣翩然，那美人一身白色莲花暗纹大氅之下，是那一袭素色锦袍，竟是男装模样，那一水的玉树临风，潇洒恣意。
成如璧只是一瞬恍惚，才想起来昨夜商议过，为了不惊动他人，封雪酌一身红裙总是惹眼，女儿身也多有不便，怕惹上段风月之流的事端，成如璧便借了他一身衣裳，素白内敛，倒也方便行事。
说起这借衣服，封雪酌想起昨夜也是好笑，他知道成如璧避讳女色，这借衣裳的时候起初还有些为难，不过封翊之的身形宽厚，只有成如璧身量与封雪酌差不多，封雪酌怕他避讳，索性去问了问南宫无邪，谁知让成如璧知道，立马把一套的衣裳忙不迭的送到了拂雪轩给封雪酌。
只是此刻，成如璧看着封雪酌一副少年模样，竟有些意外，他竟然觉得封雪酌很适合这男子装扮，那眉眼之中的清冷媚意，宛若高贵门楣的王孙公子，是骨子里端正的出尘气度。
不过，他还是觉得封雪酌从前的模样好看。
“成公子？怎么，我穿上不好看么？”封雪酌见成如璧不说话，有些泄气的垂眸叹气，自从记事起，封雪酌就没有穿过男子的衣裳，这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不习惯。
他知道成如璧的衣裳只穿在人家身上才是如仙如玉的模样，自觉形秽，却听成如璧有些腼腆一笑：“好看，就是有些不习惯，其实你，还是穿红色好看。”
这是被夸了么？
封雪酌忽然悄悄得意的低头笑了笑，便听成如璧问道：“封大哥呢？”
“噢，大哥说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在暗处跟着我们就成。”封雪酌笑道。
成如璧点点头，出了茶庄一路下山道：“先出城门，我们便买马一路南下去黎州，我让管家打听了，黎州路远，路上可能辛苦些。”
“无妨。”封雪酌毫不矫情的笑着跟成如璧下山去，走到山下穿过梵音寺，便是一路走到集市之上，这里繁华依旧，人声鼎沸，成如璧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路上难免多瞧上一瞧，封雪酌看在眼里，心里不知盘算什么，前方成如璧去买马，刚付了银子，一转头就不见了封雪酌的身影。
人呢？成如璧心里突然一沉，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还没来得及心慌，从一旁便又人拍他肩膀笑道：“成公子，这个送你的。”
成如璧偏头一瞧，只见封雪酌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递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来，鲜红的山楂配着糖衣，卖相十分漂亮，接过来那串糖葫芦，成如璧有些陌生，他记得上次吃的时候，似乎也过去有十多年了……
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封雪酌笑着问道：“好吃么？”
成如璧点点头微微笑道：“好吃。”
“其实，这山下好吃的东西可多了……”封雪酌笑着，只见成如璧没有下文，便只好说道，“不过街上人来人往，也乱糟糟的，还是山上好，清净。”
身后，默默跟着来的封翊之叹口气，封雪酌近来的话是越来越多了……
两人骑马出了菱州城，街市之中，忽然有人驻足，看向那匆匆离去的背影，沉吟片刻，喃喃自语：“刚刚过去的那两位公子，似乎气度不凡，不似普通人……”
身侧，匆匆有一声惊叫道：“父亲！那不就是我曾与你说的那位红衣美人么？以为换了件衣裳我就不认得了！”
说话的正是清风楼二小姐段风月，已经五年过去，段风月也长成娇俏出挑的小美人，然而却还是对封雪酌念念不忘，身侧，段清风看着段风月又看着那早已经远去的身影，凝眸道：“我听闻昨日金钩堂的人来过菱州城，去了梅子茶庄，听说有对兄妹住在那里，难不成？他们认识成家的人？”
段风月一听立马说道：“那定然是了，不如我们哪日借个机会去梅子茶庄瞧瞧吧父亲……”
“胡闹，”段清风无奈道，“梅子茶庄避世多年，就算是未远离江湖，也是与南宫酒庄，雪域山庄走的近，我们若是贸然前去，也会惹人非议，再者，你之前与那姑娘闹成那个样子，人家怕不是以为你是寻仇的。”
段风月听了撇撇嘴，气呼呼的跑去另一边，段风雪过去安慰，段清风倒是有些失语，这女儿大的，心思也越发捉摸不透。
身侧，温凉在段清风身后，不知在想什么，本来，眼看着腊月将至，段清风本是带他们去到庙里上香，可是眼下，段清风似乎另有打算。
这金钩堂，怎么突然找上了梅子茶庄，他不记得这两家从前有什么恩怨的？
而菱州城外，封雪酌却没察觉段家的人，与成如璧一路南下，天气倒是越来越暖和起来。
走了两天，终于赶到了黎州界内。
“这黎州像是春日里的江南一般，一点也不像是冬日那般寒冷。”
抵达黎州后，封雪酌褪下大氅，这里的温度颇高，只需要穿一件锦袍便刚刚好。
成如璧点头回想道：“小时候，母亲说过，黎州四季如春，是个好地方，不过没有那般繁华罢了。”
封雪酌左右看了看，这一路上，的确没有菱州城那般繁华，人也不算太多，多半都是一望无际的耕地农桑，虽不富庶，但也安静平和。
只是这里人生地不熟，天又有些暗下来，封雪酌找了家小店住下来。
“成公子，你知道你母亲家在何处么？”
封雪酌看着窗外一众长得相似的家家户户，月光浓雾下，也分不清什么，成如璧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从未出过菱州城，明日一早打听打听吧，今日晚了，一路风尘仆仆的，你早些休息。”
叮嘱过封雪酌后，成如璧便回了隔壁房间歇息，替封雪酌把门关上，封雪酌坐在窗边想着成如璧那几句话，出神了片刻，忽又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偷偷笑的欢快，他让自己早些休息，语气还那般温柔。
哪怕一路风尘仆仆，可是成如璧还是那般干净出尘，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夜深，封雪酌还傻傻的低头笑着，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