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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衣不如新

“还买还买,你冬天有多少衣服你知道吗”?我的老母亲这样说。

“不,你空口无凭,那些早就穿不得了,不信你找出来看”,我振振有词。

因为早些年生活的缘故,让我的穿搭风格走了奇怪的路子,后来人又懒散,不好好打理自己,衬衣外套可以随便将就组成一种新的款式,让我有时候看起来很滑稽。

偏爱正装,西装衬衫领带,风衣大衣西裤。

远离潮流,卫衣工装牛仔,AJ破洞裤羽绒服。

因此大家愿称我为20世纪10年代的孤寡老人。

那天和老妈一起整理衣柜,发现时光匆匆,留下许多遗物。楼下不远的地方就有绿皮铁桶,那是捐献衣物的地方,我们拎着大包小包就往里塞,也算是为慈善做了一丁点的贡献。

老妈笑着说,“诶呀,有些衣服怎么就不能穿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笑着回答,“是的啊,突然就长大了。”

看到有认识的小姑娘在朋友圈里发很暖心的话:

希望你能遇到的那位先生,他不教你丧,教你理智并温柔。更重要的是,他会一点点从头修复你那破碎的爱情观。

是啊,女孩子是很脆弱的东西,其实完全无法坚强起来呀。

让我想到些许年前的那个黄昏,坐在晴姐的车里,车停在公路上,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她把头伏在方向盘上,我不说话,看着车里的微尘在空气中的光线里跳动,夕阳打在不远的海面上,车窗大开着,我能闻见潮汐的味道。

“你说,他还回来吗”?过了很久,晴姐问我,她还是没有抬头。

我有点僵硬,我心想你这种大老板不是应该波澜不惊、心如磐石的吗。

然后我想了想,如实回答,“大概是不会了。”

“新欢真的能这么快代替旧爱哦”,她抬起头笑着说,眼睛是肿的,泪水打湿方向盘。

实在编不出安慰的话来,我显得局促不安,她拍拍我说,“没事,我又不难过。”

然后拉着身上的裙子给我看,“漂亮吗”,晴姐声音很柔和,“那时候好穷,他送我的礼物,后来都舍不得穿。”

她说的那时候是她刚创业的时候,自己攒下的和家里支持的一些资金开办了公司,进入上升期遭遇了市场的恶性竞争,会计直接就跑了,官司没能打赢,公司倒闭。

她在那座城市没有房子,车也抵押了,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然后她遇见了那个男人。

男人刚进入社会不久,满身朝气,用微薄的工资帮助晴姐继续生活,劝她再来一次。

“当时真的没有重头来过的勇气了,就算是为了他试一试吧”,后来晴姐很多次和我们这样说道。

他们一起度过了穷困艰难的许多个日子,两个人过得都很苦,但是从来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现在公司状况非常好,她也成了小有名气的老板,在外人眼里的女中豪杰。

晴姐买了新车,工作上的事也不再繁忙,她准备好了新婚的一切,还想要一个可爱的宝宝。

但最后在这样的一个黄昏里,周围的景色慢慢黯淡下来,她在驾驶座上无声地啜泣,那种难过让我也染上了沉默。

在独身创业的时候她没有哭,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她没有哭,在穷困潦倒的时候她没有哭,在决定重新来过的时候她也没有哭,我知道她远比我坚强,可为什么苦尽甘来后,这个坚强的女人却流泪了,还穿着那条估摸着几十块钱的地摊货。

记得晴姐吃不上饭的曾找我借过一千块钱,那时候一千块钱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我想法设法给她凑齐,后来光景好起来,晴姐要还给我,按正规的利率,我笑着拒绝了,我说那就算是你们结婚的份子钱,回头我可就不给了。

“那一千块钱别给我了,说不定哪天还能用上呢”,憋到天色昏沉我终于憋出一句好听点的屁话,然后我继续说,“要是他回来了,真的不在乎他犯的错么?”

晴姐摸摸我的脑袋,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似乎觉得话题不够严谨,我劝,“其实会遇见更好的人啊,你已经比以前要好了。”

“不会的”,她用手枕着下颚,看挡风外的夕阳洒满无人的公路,“现在赚的钱已经可以好好过完这辈子了,以后不会再有那么难熬的生活,也就不会再有像他那样的人了。”

她喃喃地继续讲,“你看啊,我已经不是穿这种花花绿绿裙子的年纪了,它就会被替换掉,新的车子,开起来确实舒服多了,新的房子,又大又豪华,住在里面确实感觉很好。搬家的时候,从那个很小的出租房里搬出来,许多东西我都没舍得扔掉,都扔掉的话,如果有一天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那些过去的事情,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为什么,那些不好的事情,我一件,都不想忘掉呢。”

有一个词,叫做恰如其分,有一个人,叫做原来是你。

如冬日里的一丝温暖,如夏夜里的一缕清风,如黄昏中的一束斜阳,如情人眼里的一个背影。

与其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美好的事,不如说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什么美好的事,万物自然生长,美好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

许多散落的回忆通通隐藏起来,你抖一抖旧衣裳,也能抖落一地当年的欢乐。

不活在回忆之中,也别让回忆死去。

坐在阳台抽烟,我翻动着手里的书,书中的女子说。

六年前,我的心里升起过一道粉色的彩虹,当时那不能是爱情,但岁月久了,彩虹越来越浓烈,也从没在我眼中消失过。骤雨后的彩虹,不久就会消失,可悬在心头的彩虹,似乎是不会消失的。

窗外下着小雨,我想了一想,今天是这个年头的末日了,也会是崭新的开始,我又有许多事要做,可是心里总是有些怅然,不过好在还年轻,能抓住回忆。

其实那些被打包起来丢掉的衣服,曾经也是非常珍惜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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