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钦影这个人,是个极其孤僻,极其冷硬,极其淡漠的人。
三年半以前,十一岁的林雨墨,第一次见到韩钦影时,脑海里浮现的全部印象。
……
“他叫韩钦影,以后也是我们林氏道场的弟子了。”
那一天,吴承带着韩钦影,向着林雨墨他们同期道场弟子们招呼道。
“唉?”
“这么突然……”
“也就是说,我们又有个师弟了对吧。”
“……”
林雨墨看着,面对同期弟子们的热情好奇,如众星捧月一般韩钦影,全程却只是沉默着,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渐渐的,面对韩钦影的冷漠,同期弟子们的热情,好似一盆冷水浇灭一般,便是纷纷摇头离开。
“什么嘛,真是臭屁。”
“就是说啊,一句话都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哑巴呢。”
“算了,懒得管他,就当没有这人吧。”
“对,没错……”
往后的日子里,林雨墨观察到,韩钦影就真的像个闷葫芦一样,早课,午课,就连吃饭,都是远离大家,一个人默默的在较远的角落里……
练剑,练剑,不知疲倦的练剑,完全疯魔的练剑……
一直枯燥的,一板一眼的,挥动着剑刃,直到手臂酸疼,乏力为止;又开始做一些关于腿部的身体训练,直到腿部酸麻无力为止,然后又切换为练剑,双手紧握着铁剑,孜孜不倦地挥砍着。
肌肉酸痛了,身体受伤了,就喝着难闻不已的草药汤,擦拭着火辣不已的墨绿药草汁液,使用者道场给予普通弟子们的低阶治疗药物……
仿佛就像机械工具似的,完全不顾普通人身体的界限,只是练剑,练剑,一直练剑着……
所以,林雨墨觉得,韩钦影这个人,不仅是个极其孤僻,极其冷硬,极其淡漠的人,还是个疯子,练剑的疯子。
他难道不知道这种方式的练剑,早晚会把自己练废吗?
他难道不知道御风剑术的练习,要讲究劳逸结合,讲究感受风的律动吗?
真是个笨蛋。
啊,对了,再额外追加一条。
韩钦影这个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
像这样的家伙,最令人讨厌了。
林雨墨如此觉得。
……
但是,忽然有一天,见到那一幕的林雨墨,竟是对韩钦影的印象,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观。
……
某一天,去离远镇上唯一的客栈上,帮吴承打一葫芦酒归来的韩钦影,忽然看见一个小女孩,走在路边上,眼眸茫然地望着来往陌路行人,失措,无助。
“唉。”
见此,韩钦影天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脸颊,尝试试着露出温柔的笑容,稍微一会儿,练习准备得差不多时,便开始走向那孤独伶仃的小女孩。
“怎么了,是迷路了么?”
韩钦影放缓语气,让自己的语调俞加温柔,灿烂微笑着,单膝半跪有些脏乱尘埃的地面上,保持着与小女孩差不多的高度,以免居高临下的身高差距遥望,令小女孩害怕。
听到声音,小女孩抬起头,忽然看见一个笑得很温暖的大哥哥,问自己。
“我……我和妈妈走散了,找……找不到了。”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嗫糯着说道。
“嗯……”
韩钦影看向小女孩,微嘟着嘴唇,作出稍微想了想的亚子,缓声说道:“那么,我陪你一起找妈妈好不好呀?”
“嗯。”
小女孩有些怯弱地望着韩钦影真诚微闪的大眼睛,温润的笑容,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同意了。
“好的,那我们开始找呀找妈妈游戏吧。”
韩钦影笑着起身,右手随意地轻轻拍了拍膝盖沾染的灰尘,略显粗糙的左手,轻轻牵着小女孩稚嫩的小手。
但是,走了两三步……
韩钦影一直注视着小女孩,发现小女孩的表现,依旧和最开始时一样,愣愣的,带着几分惘然的失措。
想了想,韩钦影又单膝半跪地上,视线保持与小女孩平齐的程度,跟随者小女孩的视线,望着周围来往的行人,望着吆喝不断的地摊小贩们。
近了,却只大多看着一双双快步或慢行的腿,纷纷攘攘着,看得眼花。而想抬起头看,又很是吃力。
远了,又是不怎么看得清呢,大概,很是难以确认着吧。
“怎……怎么了,大哥哥?”
小女孩看着韩钦影有些奇怪的动作,微微娇俏可人地歪着头,问道。
“大概,什么都看不见呢!找不到妈妈呢!”韩钦影感慨。
“嗯。”
小女孩糯糯点头。
“很好,就这样决定了。”韩钦影突然说道。
然后,韩钦影就在“啊”地一声短促惊叫中,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开火……开马车咯!”
韩钦影语气激扬,饱含热情地大声说道:“超超华丽的小马车开动咯,想往那边走呀?”
被抱起来的小女孩,惊讶地望着韩钦影的笑脸,又望着周围来往陌路人,清晰可见的面孔,突然高兴了起来。
“往……往前面走,大哥哥。”小女孩嫩嫩小手指着前面,脆声说道。
“好嘞!”
韩钦影学着店小二大声吆喝道:“您且看好嘞,超超华丽小马车出发咯!”
“吁~~~~~”
韩钦影发出声音,向前稍稍快步走着,“出发咯,找妈妈去咯。”
“耶,出发找妈妈咯!”小女孩抱住韩钦影的脖颈,再也不复方才紧张慌乱的样子,满面喜悦地叫道。
……
“噗嗤!”
偶然旁观全程的林雨墨,听着韩钦影那颇为大声且夸张的“吁”叫声,突然忍不住,很不矜持的开心笑了。
“没想到,那个冰块,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呢!也会……笑呢!”
林雨墨想着平日道场里冷漠面瘫脸的韩钦影,和现在满面春光灿烂,简直判若两人的韩钦影,也是忍不住,又笑了。
“噗嗤!哈哈哈!”
好久,林雨墨才回复过来,一边敛息气息,一遍悄悄跟着韩钦影他们。
“真是……温柔呢!”
“笨蛋!”
“大笨蛋!”
“榆木脑袋!”
“噗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