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令词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这才硬着头皮上前去,替恪王宽衣。
其实以往,这些事情都是恪王自己来的,毕竟不过是穿个衣裳而已,并不用丫鬟来事无巨细地服侍。但看着令词这紧张的模样,他却像是得了什么乐子一样,什么都没说,只由着她来伺候。
虽然竭力抑制,但令词的指尖仍旧有些颤抖,她轻轻地环上恪王细窄的腰间,将手中的玉带用了些力气,轻轻系上。
她深深地埋着头,从恪王这个角度,只能见着她乌黑如墨的鬓发,以及白腻如细瓷的脖颈。黑白两色映在一处,倒像是副绝佳的水墨画,又带着旖旎风情。
令词将玉带系好,又大着胆子替他扣了脖间的扣子。恪王一动不动地站着,由着她动作,两人贴得很近,呼吸可闻,那股清淡的香气盈在他的鼻端,让人意动。
恪王的目光大半时间都落在她身上,但都没说什么,及至吃完了早膳,他才向后一倚,问出了自己一早上的疑惑:“我怎么觉着,你今日格外殷勤些?”
“妾”令词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挪开了视线。
来之前,她就想好了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说这番话,最好是能借着这张脸勾起恪王的恻隐之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然而恪王却压根没给她发挥的余地,直截了当地问:“想叫本王替你做主罚王庶妃”
恪王寻常是不称本王的,可这句话他却说了本王,令词不知他是试探而为还是动了怒,心下苦笑一声。
“妾不敢,只是妾无能,院中刁奴欺主,想请王爷做主”她来便没想着动王庶妃,她也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到以为自己凭着一张赝品的脸能在恪王心里有多大的分量。
“不过是个奴婢,你自个处置就是了”恪王淡淡地说道。
“那奴婢是王庶妃院里的人”
恪王轻笑一声,抬手捏着令词的下巴迫使其与他对视:“还是要叫我替你在王庶妃跟前撑腰,只是难道人人都求到我这里,我便都应承了”
他这话一出,令词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也是了,到底是陪伴多年的庶妃,轻易哪肯为了她去下人的脸子。
令词动了动唇,跪下道,“是妾僭越了,还望王爷恕罪。”
令词在恪王跟前,却也不曾有这样伏低做小,伏身在地的模样。
恪王见她跪下时,眼皮一跳,听完她这话后,更是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他算是明白了,跟魏令词说话是不能绕圈子的,旁人能听出来的暗示,在她这里就成了威胁。
“我若是真动了怒,你以为自己此刻还能在这里呆着吗?”恪王气笑了,“你想让我出手帮你,就空口白牙两句话吗?”
令词愣住了,她抬头看向恪王,心中浮现个隐约的猜测来,但又不大敢相信。
恪王旧话重提,似笑非笑道:“你还真要我教不成?”
令词又怔了片刻,起身走到了恪王身前,复又跪了下来。
但这次却与先前不同,先前是诚惶诚恐的请罪,这次却是贴得近了,衣衫若有似无地碰着,她仰起头来,眼波流转,软声道:“求王爷帮我”
此时恰是太阳升起的时候,暖洋洋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洒在屋中,几乎让人的骨头都酥软了些。
恪王懒散地倚在那里,垂眼看着跪在他身前的令词。
像是终于开了窍似的,她总算不似先前那般木讷,知道上前来服软恳求。这种时候,那张脸便算是派上了用场,眉间微蹙,杏眼中盈着哀求之意,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原就有最好的资本,只是先前不会用罢了。
傅望之仍能从她僵硬的身体看出拘谨与生涩来,但却并没在意,甚至隐隐有些微的愉悦。
见他并没什么反应,令词却是越发地紧张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攥住了衣角,揉捏得不成样子。没什么血色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原本楚楚可怜的神情也有些撑不下去。
“你在怕我?”恪王看出她的挣扎来,忽而笑了,“我若是想罚你,难道还会拖到现在不成?”
令词避而不答,只又固执地重复道:“求王爷帮我”
见她这样,恪王沉默片刻问道:“那香囊这样重要?”重要到不惜得罪王庶妃。
“是。令词毫不犹豫地应了声,而后下意识地向前倾了些,仰头看着恪王道:“那是阿娘留给妾唯一的物件了,王爷帮我”没有哭诉,没有胡闹,只是陈述一件事,语调微扬,听着像撒娇,让人莫名听着心酸。
恪王心下一软,语气放缓道:“行了,起来罢”
令词随即抬起头:“王爷答应帮妾了”
她那双眼生得很好,情绪都不加掩饰地写在其中,生动得很。
恪王叫她瞧得没了防备,没好气道:“我若是不松口,你就不准备起来了?”
恪王反问了句,见她连忙站起身来,方才又道,“这件事情我会叫茗砚跟着你回去办,那丫鬟是过分了些,不单为了你,府里的人也该敲打敲打了”
令词原就是为了他这句话来的,如今见他应允下来,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也不在意他后头说了什么,眉眼一弯,露出笑意来,令词恭恭敬敬地向恪王行了一礼:“谢王爷恩典”
她平素都是客套的笑,并不入眼,此番倒是心诚了,眉眼弯弯,让人看了也觉得高兴。
恪王自然能分辨出来这其中的差别,随之笑了声。
解决了这一桩心头大事,令词便想要告退离开的,恪王见她这动作,眉眼一挑,心底暗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对上恪王的目光,令词一凛,想了想后改了主意,她试探着问道:“您可要小憩一会儿?”
“嗯?”
若是旁人这么问,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这其中暗含的意味。可换了魏令词,他还是不信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开窍到这般地步。
只听令词又道:“妾帮您按按?”
果然如此。
恪王颇有几分无语,但又莫名觉着好笑,片刻后方才矜贵地点了点头:“好”
令词受了恪王的恩惠,做起事来便格外尽心尽力,不仅替他按了头上的穴道,还顺势替他捏了肩背。
她的力气不算大,但手的落点却很准,恰到好处地能帮着缓解疲惫。
恪王侧躺在榻上,由着她在一旁服侍,不多时竟真犯起困来,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