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词一路低着头回了玉湘居,院门边金哥手拿着披风和平嫣在边上等着,见了令词就忙迎了上来扶着,金哥将披风披到令词身上,嘴上说道:“主子可算回来了,昨儿院里有个丫鬟夜里出去了一趟,奴寻思着像去通风报信的...”
令词摆了摆手:“我累了,等我醒了再说这些事儿罢”
她属实是累了,昨夜之事是意料之外,大起大落,搅得她身心俱疲,再加上夜里睡不好,浑身疼痛,这会儿便只想着快些躺在床上缓缓。
金哥忙扶着进了屋,替其解了头发,将簪子取下,摘耳坠子的时候令词这才发现少了一只,想来是丢在前院了,轻叹一声便也丢开不管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收拾妥当后,令词躺在床上,金哥和平嫣将床幔合上,正要退出去就听里头响起了说话声:“等人回来了别声张,由着她去”
金哥一愣,诺诺地应了声。
“我那香囊你收起来了?”
金哥忙停住步子回道:“主子放心,收在匣子里了”
令词这才安下了心,屋里再没了响动。
说来也奇怪,明明又累又困,可却怎么都睡不着。一合眼,想得就都是恪王,有昨夜他似笑非笑撩拨的情形,还有今早他难以捉摸的神情。
令词想的入神,不知不觉间也就睡了过去,她这一睡,却不知因为她府上已是大变。
翠景院里青天白日的柳庶妃和王庶妃围着坐在一块,王庶妃见还气定神闲的两人,气急:“你们说这叫什么事?自己巴巴地跑到前院去,不说咱们没有得信儿,便是记事府那也不知这么个事,也亏得她是侯府出身,行事这样不要脸面”
谢侧妃睨了她一眼,拢了拢手里的手炉,垂下眼帘淡淡地说道:“咱们有什么可知道的,我一个侧妃,哪有权利管这事儿”
王庶妃一噎。
柳庶妃在旁打着圆场:“话是如此说,可谁不知姐姐的出身家世,咱们府上又没王妃,下人们还不是为姐姐马首是瞻”
谢侧妃咯咯一笑,不置可否。
柳庶妃见了一旁依旧意难平的王庶妃,轻叹了一口气,拉着王庶妃的手说道:“何必与她置气,虽说只是侍妾的身份,可也不过就是差在庶出的身份,到底是侯府出身,又有永王侧妃,平国公夫人这样的姐姐,不是咱们能比的”
王庶妃甩开柳庶妃的手,她打闺阁起秉性便有些娇蛮,入王府这么多年已是收敛许多:“什么侯府出身,那淮平侯府立身不正,只怕连那府门前的匾额都不清不白的,永王侧妃?若不是使了手段永王哪里瞧得了她,魏令词与魏三娘就是一个做派!平国公夫人那更是个黑心,平国公险些被她害得断了根,要我说,一家子都是祸根,这样的人,也配进我们王府”
谢侧妃端坐上首,丝毫不受影响,红唇轻启吹了吹面上的茶沫子,眼底勾起一抹笑意,望着面上一吵一劝的两人。
待人走后,碧兰将屋门轻轻关上,转身进了里屋,将火炉子里的炭火挑了挑:“娘娘,王庶妃只怕是看魏姑娘越发不顺眼了”
“那与我什么相干”谢侧妃含笑说着。她固然见那魏家女也心生警惕,可到底不过就是个侍妾,有什么要紧的,便是斗,也轮不到她出手,没得失了体面。
“晚间你去同玉琬姑娘说说话,她到底跟咱们都不同,皇贵妃膝下长大的,王爷都要叫声妹妹的人,陪了咱们王爷这么久,眼看就要熬到头了,倒叫人抢了先”
碧兰会意一笑:“奴晚些就去”
玉湘居令词一觉就睡到了晚间用膳,醒来那刻险些分不清白天黑夜,金哥待令词用过晚膳后,犹豫地上前说道:“下午得了消息,侯府那边,说是五娘子病的更重了,看样子竟有不行了的样子”
令词手中的蜜饯掉落在裙摆上,错愕地看向金哥,失声说道:“怎么会这样,这才几个月,是得了什么病?”
平国公府的魏元娘打年初便说是不行了,可如今深秋时节也还熬着,怎么倒是魏五娘先不成了,来时不也就是偶感风寒患了咳疾罢了,才不过两三月光景,就不成了么。
“说是肺痨,太太将人遣去庄子上了”
令词心内震惊,久久不能平复:“她病的既这样重,太太怎还...”
“肺痨终是会传染的,府上还有小哥儿姐儿在”
令词怔楞地坐在位置上,她与魏五娘交情不深,可到了这时候不免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太太将人送出府,至始至终侯爷都没有阻止,那到底是他的女儿啊。
平嫣从外头进来,敏感地觉得屋里气氛不对,便也放轻了步子,在旁细声说道:“主子,茗砚来了”
金哥忙上前替令词整着裙摆:“主子当务之急不该是想五娘子的事,即便主子伤心,可咱们如今在恪王府,出府是不能的,不如趁机叫王爷看重主子,提了位分,也能回家看看”
令词讥讽地勾起嘴角,掩去眼底的悲凉,那样的淮平侯府,又哪里值得回去。
茗砚进了屋,恍若并未察觉异样,笑道:“王爷请姑娘过去一趟”
令词望着茗砚,不知在想什么,茗砚这样的人哪里看不明白此时这屋里明显有事的模样,可说白了她就是恪王府的侍妾罢了,茗砚肯拉扯她也不过就是指着她上位也替他挣一分前途,哪里真的在意她这个魏姑娘出了何事,这阖府上下她而今的地位却连魏四娘子的身份都不如,不过那又如何,总叫人瞧着她往高处走。
茗砚催了句,令词收了心神起了身。
茗砚脚步轻快地走着,目光望着身前的令词,他原先不过就想着碰碰运气,不想真叫他成事了,李顺公公今儿也没训斥他,而今王爷又叫了人过去,可不就是上心了。
茗砚一想到今日出门那些小丫鬟们一个个哥哥哥哥的喊着便觉得畅快,若非还顾忌着规矩,只怕那嘴角都要翘上天去了。
只唯一不好的就是玉琬姑娘今儿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指使着他到处干活,不过也难怪,惦记了王爷那么多年,却叫个进门的侍妾都抢在了她跟前。
不过茗砚也不在意,左右他是归李顺管的,玉琬姑娘身份虽高,可在李顺跟前却也不能太造次的,如此一想便觉得今儿的苦差事也不算什么了,待这位上去了,他的好日子便也就来了。
要不怎么说天下之大皇室最难,便是这寻常的太监都挤破了脑袋费劲了心机要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