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天的闲,无事闷块儿乐的圈子这不又聚了嘛。
唐锦程有鬼作怪,竟斟壶普洱敬给林春庭,“前儿我不没同你们凑到一块儿看大戏嘛,那回瞄见你丧魂尸样儿地游街上,当时我兴致正高,不想被你沾邪乎了就装没见。”
“是人嘛你。”
“不是,是神。”
“我姐姐不成。”唐锦程嘴皮一掀,林春庭就能猜准他腚又想往哪儿闷屁,装神接近林景明可不成。
“哟,小舅子不同意我哪能强求啊,况且我佛慈悲,景明居士凡人配不起……我是近来寻思到有人还凑活,不乏解解闷。”
“湘还槐啊?”
“哟哟哟,小舅子果然懂我。”
“舅你大爷的!你不在我身边搜罗掘人就怪嘞。”
“甭管小舅子我大爷,还是我舅爷,先前属实是我做的亏心,今儿我弃色陪君子,到你痛快为止。”
“这,还算是个人。”
“那我得寸进尺再求你件事儿呗,你答应就成,不答应当我没提。”
“你啥时候磨磨唧唧,就证明这事儿你左右张不了口。”
“我怕你笑我。”
“横竖一笑,讲来看看嘛。”
“把惗湘的契卖我呗。”
“就这啊?送你了,不对这讲的像买卖奴隶社会似的,总之她打今儿起,就是自由人了。”
“多谢了瓷!”
瓷器俩不大会翻腾纠结“为啥怎么会”等问题,你告我一声,我支应声,就大概齐,女孩儿不一样,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儿就多半心内有个小九九。
等再见春庭聊起这,我便是疑惑就问的主儿,“他倒后知后觉,被递那么久的秋波才相中人家啊,可咋没选送他心上礼的人呐,就因刻字惹他不舒坦?要我硬选我可不会挑惗湘。”
“男人心思你尚欠火候,有时扮傻的比那充精明的要讨人好,明明白白耍心思在你身上的比这暗地使算盘的要来得好把控。”
“人喜欢你们是你们福气,还捡四不落三的。”
“是呗,得好好教训他们,男人嘛,为心上人伏低示弱没啥瞧不起,也没啥了不得。”
“得了吧,少装,不过算句明白的人话。”我趁空隙再溜出句还蛮难开口的,“对不起啊。”
“对不起啥啊……嘿!我不小孩儿了,能自个儿溜达回去,好歹还是一大老爷们,总不能被混子拖走喽,反倒是你要当心,白天没事做夜里墙根趴着的那些个,贼眼过一瞧,这大尖果,可不得起歹心嘛,要不有人送你回去我真得巴哥犬似的等你,多亏他了,我还能先回家小酌几杯。”我能不知道他在意的嘛,只是他不想我在意。
“行呗那和解啦。”
“本就没啥事儿,哥没那人小气。”他好话也硬要耍贱一嘴,见我快变色忙慌改风向,“他最大方成了吧。”
“呵,我祝您个新年好!”
“这,什么新招式啊,提前着好几大月呢,嘿,我发现啊,你凡遇见碰上与他相关的,你就失魂落措的,至于嘛,面前一敞亮冠玉大不凡衬着,他呀,相形见绌喽。”
“哪来的什么冠玉大,还是大不凡?”
“我呀,我就是那大大的不凡人呐。”
“一开口就是日敌老大佐吧,大大滴厉害,大大滴坏。”
他难得因我言语真笑得前仰后合,我传染他,见笑亦笑,傻作一团。
甭问姚或肖的行踪,姚二自打他正室娘有喜便没心思出来瞎聚,倒也可能为了他的小荷莲出逃吧,至于肖新城,上年刚与章家二伯独女绮难成婚,本还有暇游走在公子哥间耍滑,这不卡在收债档口,不得麻溜儿献老岳父的殷勤嘛。民间传巷坊故事,留给章家的一章里有一句最切实,贴金贴银哄好人家儿子上门,净成女婿天下。章家孙辈没男孩儿,大伯一女,二伯一女,只就“倒贴”这词儿讲的太刻薄些,明明是肖新城沾了大福气。这世道没明文倡导男女平等,新式人照样不懂予女子宽待,推翻了唯一皇权,倒成就了家家户户均有皇位想继承的念头,不生个带把儿的就像对不起祖宗似的,其实待儿女区别不必太显,只要人家里姑娘不计较,那自也没人来挑刺儿啊。不是我没礼教乱议,是这作为,太寒人心。
这段儿里,父亲有意无意转移公事,常搁家里议事,推了大半让哥哥去应付,他自个儿也不得清闲,常日待书房里半天多,但这忙里也不忘地会在我经过书房时伸头瞄我,当我没看见呢。他不主动问我“出去啊,去哪呢,又出去呢”。我倒乖乖交代,“父亲我出门了。”
他就“哦哦”答应几声让我当心,倒不干涉?不知道他。
我那时也不木楞,在意他,肯定在意呀,可我更急着去赴外头的约。
“实在抱歉,可等急了?”我是呼呼跑着去的,生怕晚了。
“不着急,该我等姑娘的。”他笑盈盈地递了我,荷兰水?
怎么还是捂热的?
我心里自然欢喜,猜他……嗯……哎呀,你们都懂的,要不懂,我也不解释了,同你们喜欢的男孩儿在一块儿就明白了。
你们要说我那么没出息就说呗,我不在意,没办法,祖传的“痴汉”。
唉!我突然想到,往兜里掏了掏,他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汽水,“我拿着吧。”眼神还直往我这手伸的方向盯着。
“瞧!我去调了怀表。”我展开怀表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目光跟着我的怀表摆动,喜笑欣然地接过去,“我瞧瞧。”
“开戏前我拿去调了,才没带去,你……”我为“开戏当下故意装作没带去怀表企图让他伤心”圆了个谎。
“我知道,我知道的。”
是,我们彼此心照不宣。
“给我吧。”我摊手想拿回他摆弄挺久了的,他送我的怀表,他不给,却走近我一些……亲手,为我挂上?!我当然愣了住,脖颈抽抽地僵了住,还不自觉微张了嘴,来不及等平复,他便在我耳边喃喃了句,“对不起,上次不见你……再不会了。”
我,我,我能摘下月亮了嘛?摘下就不远万里地送你,你不会再拒绝,会好好,好好地收着,收在盒子里你怕困住它,扎紧在布袋中你会怕憋坏它,你会嗔我干嘛让你平白添份忧,我笑说你啊,你已心悦于我了。
我俯仰之间对上他的脉脉。他戴着的怀表终成了我的,原来,他早已让我走入了他的旧忆过去,我嫌弃也好,接受也好,他不会再讨回,我作它是心意,他认它为决定。
“今日……”
“今日怎么?”
“今日家中无人。”
他说的话让我一惊,再一喜,当然,当然特别想跟着去喽,可面儿上还要掩不住笑意地挂几句,“别了,我有阴影,不自讨没趣喽。”
我想他也不是没见识过女人,怎么我这小斤两,一小下嗔怼,他就招架不住地只剩憨笑。
“靠边儿!靠边儿!”
远处哒哒哒的来人正开道,我认出他们徽章同行清节前为同一批,驻军来得怎么如此早,父亲得到的消息有误?
“别离得我太远了。”他换站在外边儿,翼翼地半环着我,空出礼貌距离,紧盯着军队过去,我不知道是我晃神嘛,几个小卒撇向了他,也是,谁忍得住见他还不多瞅几眼。
我很轻地说了,“他们在看你。”
他凑耳近,“啊?我刚刚没听清。”
“我说,我喜欢,也不喜欢他们看你。”我根本不在意他们看你,因为重要的是你,目光仅在我身上,就够我满足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我的话,多半就觉得小女孩儿嘛,猜不透的。
我也不用他回什么话,自顾自抬头瞧着天阴风起,“变天了。”
“送我回去吧。”我回头望他。
“等会儿我,快进里躲躲,我怕要下雨了,躲着点儿啊,等会啊。”他着急忙慌地边跑去下条街边嘱咐着我未雨绸缪。
他居然是买回把新伞,握在手里跑向我,“怪我没想着带伞出来,要你等了……走吧。”
“我想再多走走……我和你。”他见我没反应过来就递了光滑伞柄想我牵着,想牵着我走。
程生他很细心,天气凉了会替我先捂热水,可玻璃做的也太难捂热了吧,他这种时候显得还挺憨的,不过,这有什么要紧嘛。赔罪也是用最简单的,以物配歉意。我每听他说起话来都是温温和和,语带柔善的,“姑娘喝水”,“姑娘小心”,“姑娘等我”,啊,怎能让人不心动呢。姑娘当然知道,被人爱着更松释,可姑娘仍是改不掉拼命爱人的习惯。
我们小程先生啊,什么时候能来牵我进你家里啊……我?我等得及的。
我并不是自诩有分寸没陷入,却背道而驰的“掩饰家”。
“我待人寡淡,唯姑娘温热了我。”他在新年后的春日前柔意漫漫予我的坚定。
我明白着呢,你我待人寡淡,唯你我,温热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