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神医道:“我老人家自然不是你年轻人的对手,何况你还是一名魇师,了不起哟,你若想对我用强,我万万反抗不得,只有丢丢罐子,出出气嘛。”
她一面说一面翻箱倒柜,将瓶瓶罐罐胡乱扔在地上,不少药材就此毁去。
余梁也明白她的意思,她这番举动自是在说:你若强迫我出手治病,我拗不过你,就只有将药材尽数毁去,到时就是看出了病症所在,也没有良药来治病人,这就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眼看着如此多灵药被毁,余梁心痛不已,更不消说浸淫医道多年的宁神医。
余梁摇了摇头,想不到宁神医脾气倔强古怪至此,对这样的人用强,显然无益,何况我有求于人,又怎可对这老人用强?我再呆下去,她只怕真会将屋中药材尽数毁去,还是暂且告辞,再图后计吧。
余梁抱拳道:“前辈消消气,晚辈这就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白雅看着宁神医再三刁难大人,手上鼓足了气,正准备为大人出气,忽见余梁走了,只好作罢,跟了上去。
就在余梁走出草堂门时,暮千雪翕动了一下,从余梁肩头醒了过来,她转动苍白的脸,对着宁神医微微张动嘴巴,说了些什么,又晕过去了。
这些话谁也没听到,余梁没听到,白雅没听到,暮千雪没听到,宁神医也没听到,不过她似乎明白了。
宁神医道:“等等。”
余梁心中也微微有气,但阿雪的病还需她来医治,只好转过身来,问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宁神医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地上散在碎瓷片中的药材,整理出来,她缓缓道:“她的病况特殊,我需要准备一些药材,三日后你再来寻我。”
余梁大喜:“好好,三日后我再来拜会前辈,今日先行告辞了。”
余梁望了眼肩上的暮千雪,方才阿雪似乎醒了过来。
自草庐中走出,经过庭院,这次余梁没有再陷入幻境,一直从柴门走出。
这时,黑暗中一道庞大人影,正迎面走来,等那人走近时,余梁发现这不是个人,而是团肉球,等那肉球再近时,在柴门前停下,余梁才发现这不团肉球,实则还是个人,一个肉球似的人。
这大改概率是个男人,个子很矮,身子很宽,肚子很圆,一路从远处滚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出两只肥短的小腿,又从肥肉横生的脖子中,钻出一只大脑袋,两颊赘肉,大耳招风,似乎随手一搓,就能从他脸上搓下一手肥油。
他的眼睛却很小,陷在肥腻的脸上,几乎不可瞧见,他也不瞧人,无视余梁等人,朝院子里喊道:“师妹,师兄又来瞧你来了。”
余梁好奇心起,在一旁驻足观望,师妹,他是在喊宁神医吗?这男人瞧来年岁不大,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宁神医至少也有七十岁,会是他的师妹吗?不过,他若是宁神医师兄,必定医术高超,或许驻颜有方,也未可知。
那胖子等了一会儿,院中无人答话,又道:“宁师妹,咱们师兄弟…不,师兄妹多日未见,怪叫人想念的,你不想我吗?我可想你的紧呀,师妹,你出来见我一见,好不好?”
又等了一会儿,院中终于有人答话,宁神医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胖子嘿嘿一笑:“好勒,我这就滚。”
身子再次团成球,向院中滚了过去,不过,以他身形来看,有两个院门宽,这要是滚进去,非将院门压垮不可。
只见他将到院门时,肉球在地上一弹,刚好从院门上空弹飞过去,也不知经过多少次刻苦练习,才能熟练至此。
这胖子显然修为不弱,没准也是一名魇师,宁神医如此仇视魇师,说不得就是因这胖子之故,他若要对宁神医不利,宁神医可抵挡不住,我还是进去瞧瞧,以防意外发生。
余梁招呼白雅,又走进了小院中。
这次他进来同样没有陷入幻境,看来宁神医多半解除了幻阵保护。
只见那胖子叉着两条短腿,抱着手臂,拄在小院中央,大声道:“师妹,这次我潜心钻研了许久,医术大进,来来,咱们快来比过,这次我一定要证明我的医术高过你。”
宁神医从草庐中缓缓走出,指着那胖子骂道:“胡不二,你还要不要脸了?我若是你,早就找一块豆腐撞死了。”
胡不二却不懂她的嘲讽之意,正色道:“师妹说笑了,豆腐怎么撞得死人呢?要撞也要撞石头,不过俺皮糙肉厚,撞石头怕是也撞不死的。”
宁神医冷笑道:“你不去试试,怎知撞不撞得死。”
胡不二点点头,道:“师妹说的是。”真个欲去寻块石头,撞上一撞。
余梁惊讶的望着胡不二向院外走去,心道:这人脑子不大好使。
胡不二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对宁神医道:“这个稍后再试不迟,万一俺真个撞死了,就不能和师妹比试医术了,岂非白跑一趟?师妹,这次咱们比什么,老规矩,还是你说了算。”
宁神医讥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医术,也敢出来现眼?师傅当年就说过,咱们师兄妹三人,以你天赋最差,偏偏又贪懒好逸,注定不能光大师门,他收了这样一个徒弟,真是好生为难啊!师傅宅心仁厚,不忍将你逐出师门,哼,来日我若是继承了师傅的衣钵,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将你逐出门墙,免得你玷污师门。”
胡不二显得不知所措,颤声道:“师…师傅…他…他老人家当真说过这样的话?师妹,你…你可不许骗俺。”
宁神医道:“你是什么货色,还不自知吗?何须师傅亲口点出。”
余梁心中怪道:这位不二兄似乎并未察觉自己得罪了宁神医,仍将宁神医当做师妹看待,但宁神医显是将他当做仇人,宁神医脾气古怪,这位不二兄有好果子咯。
胡不二默默点头:“是…是…我…我…”说了几个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豆大的泪珠儿,“滴答滴答”的落下地来,这粗莽大汉哭得像个绑着辫儿的小姑娘。
这…怎么就哭了呢,余梁见胡不二哭的这样伤心,动了恻隐之心,心想:看宁神医先前说话的神态,显然那些话都是她信口胡诌的,唉,我还指着宁神医给阿雪治病,却是不能提点这位不二兄了。
兴许是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胡不二立即止住哭声,一双牛眼旁仍挂着泪珠,向余梁道:“你是何人,怎会在这里?你看到俺哭了?”
余梁微笑道:“阁下不顾俗世眼光,想哭便哭,这份落拓不羁,不失豪杰之风,在下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