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中放入蒜末、辣椒面,淋上热油,再放调味品。用热锅煎一个鸡蛋,用锅烧水,等水冒泡放入面条,煮开后淋上冷水,再次煮开时再淋上冷水。在碗中加一勺面汤,捞出面条,撒上葱花、黄瓜丝,然后盖上鸡蛋,面就煮好了,色香味俱全。
我本就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端着碗去堂屋。路过荼蘼花丛的时候,见一个白影站在花前。我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碗险些没端稳。饶是我眼疾手快,还是撒出一些汤来。
听见声音,白影转过身看着我,却不是我想象中鬼魅的脸,而是赵延和。他的眼神凌冽,不复往日的温和,我瞧了瞧他,觉得他与平常大不相同,迟疑道:“你今天有些奇怪。”
“嗯?”
我又说道:“怪好看的。”
他的表情这才变回往日的模样,淡漠而平和,就好像世间万物都入不得他的眼似的。
秋天的雨夜真冷,我才站了一下就觉得手脚冰凉,也不知道赵延和站了多久。他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把面放在堂屋的桌子上,倒回去重新煮了一碗面端到他跟前,他轻叹了一口气,接过面走进堂屋。
我们相对无言地坐着,赵延和吃得慢条斯理,举手投足间器宇不凡。我从未见人吃饭时是这般模样,仿佛不是在吃面条,而是在品尝珍馐美馔。
我一边吃面一边偷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大半夜出来淋雨啊?”
他眼眸漆黑似水,微笑地看着我道:“雨夜赏花,别有一番闲情雅致。”
赵延和好像对谁都笑吟吟的,但是他的笑总是不至眼底,就好像他对人笑只是习惯使然,而不是真的开心。我当然知道他是在骗我,但他不愿说,我就不再问,只随口应和说:“白日赏花,与别人看的别无二致,倒像是附庸风雅,属实无趣。”
他似乎有些意外,问道:“你当真这么认为?”
我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认为个鬼,花都还没开呢。”
他附和一句对啊,我忽然捧腹大笑,怎么也停不下来。赵延和本来是无奈地看我,可看着看着,他没忍住也笑了起来。我原先是为他大半夜看叶子而笑,笑着笑着就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了。反正赵延和一笑我就笑,我一笑我们就更停不下来了。
门吱呀一声响,徐平着一身黑衣黑靴从门外进来。他身上湿漉漉的,只在门边站了一下就在地上留下了一滩水,可那水却不是透明的,而是掺杂着淡淡的红色。
他本是面色冷峻,看见赵延和陡然就变了神色。赵延和敛了笑,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他便顺从地退了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自从爹娘遭人杀害,我对血腥味一向极为敏感,不由得皱了眉头。
翌日我故意来来回回从徐平面前走过了很多次,他神色如常,举止动作与往常无异,不像是负伤的样子。我心里狐疑,但徐平从不愿与我说话,从晨起便板着一张木头脸,我自然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连日降雨,寇叔也不再天天提着水壶流连于花丛,只是每日坐在门边听雨。我又去叨扰他:“寇叔,你说这世上有大英雄吗?”
他不回答,倒反问我:“何为英雄?”
我想了想,犹豫道:“大英雄当文韬武略,有勇有谋,即可行营万里披荆斩棘,又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心怀苍生,攘外安内……总之寇铮将军就是大英雄!”
寇叔摇摇头,反驳道:他算什么英雄?征战几十年,虽为镇国大将军,其实处处受制,无法施展手脚。”
我可不服气,讲了那天说书先生说的故事与他听。本以为寇叔听完会惊叹,谁料他竟嗤之以鼻,语气不屑地问:“五千精兵?怎么可能?”
我正欲辩驳,他又声音洪亮地说:“我当时不过带了五百精锐。”
我瞠目结舌,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我……我?”
我如何也想不到,自幼便仰慕的大英雄竟就是与我朝夕相处的人。这种感觉就像是你一直想要一个宝贝,翻山越岭也找不到,最后才发现那宝贝原来就在自己身上。
我细细回想往日里与寇叔相处的点滴,越想便越觉得自己太过失礼。又暗自下定决心,日后定要对他恭恭敬敬,不能再有一丝僭越。
我正胡思乱想着,寇叔的表情却愈发惆怅了,他沉声道:“如今这世道哪有什么英雄?这世道不过是看起来太平,实则盗匪猖獗,人们起义频繁,边关屡遭骚扰。有人流离失所,有人妻离子散,有人为了几枚铜板就卖掉自己的亲生孩子。”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阿露,这世上多的是你没看见的黑暗。”
我不由想起爹娘临死前手中握着的那块衣角。人人都道爹娘是山匪所害,可是那衣服分明就属于哪家权贵名流。
爹娘素来菩萨心肠,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遇见弱小便倾囊相助。就连我,当初也不知是哪家的弃儿,被他们好心捡回去,才避免了曝尸荒野的下场。别人都说好人有好报,可他们只有飞来横祸。
或许这世间真的有不为人知的黑暗,只是没有被抽丝剥茧,露出原本的丑陋面貌。
我想我的表情肯定很难看,因为寇叔看着我,眼中意味未明,似乎是怜悯,又似乎掺杂了些别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你爹娘叫你什么?”
我实话实说:“阿福。”
“是个好名字,”他轻声唤道:“阿福。”
从那之后寇叔日日叫我阿福,他对我就像爹一样好。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只是我恰好被他们收留了而已。这份关怀让我受宠若惊,他却说他心中有愧。
可他从未亏欠我什么,于我也应是恩情才对,我不解,寇叔却顾左右而言他,给我讲之前征战沙场的故事。我本来就对这些故事兴趣盎然,于是也忘记了追问他,只伸着耳朵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