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书冲上前抱住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早上听说你被抓走都快吓死了,还好你没事。”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没事了。你的伤怎么样?”
“郎中看过了,说是皮外伤,敷几天药就能痊愈。”她松开双臂,又扶着我道:“倒是你,怎么又和端王扯上关系了?端王花名在外,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思慕他,如果你喜欢上他,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栀书说的可不对,我一点都不喜欢端王,也因为端王倒了大霉。刚进屋我们就傻了眼,屋里像是被人打劫过,满地都是污水,床褥枕头散落一地,上面还有许多杂乱的脚印,一看便是方才有人恶意为之。
不知是谁被嫉妒蒙蔽了心智,我本不想和她们一般见识可,那些人却变本加厉地折腾起来。我去当值时总会被人“不小心”撞到,次次都力气极大,像是要将我撞飞出去。一连多日都没过过安稳日子,不是身上被撞得青紫交加,就是刚扫完的地又被人撒满了秽物。床铺也都是湿漉漉的,白日刚洗净,晚上又会被人弄脏,我只得以绳结绑了张网作吊床。虽说有些冷,但好过睡在污水中。
今日她们更加过分,竟在饭食中藏了苍蝇和死老鼠,不是放在饭食表面,而是藏在米饭的遮盖之下,我吃了一半才兀然看见一条又黑又长的老鼠尾巴,胃中一阵翻涌,扶着墙就吐了出来。
周遭嬉笑声一片,宫人都指指点点地看笑话。一个长相阴险的女人笑得尤其大声:“没想到竟有人的口味这么奇特,不爱吃寻常饭菜,倒爱吃死老鼠。”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吐得口鼻酸涩难当,心中怒火亦熊熊而起,瞥了她一眼,问道:“这是你的手笔?”
她挑衅地对上我的眼睛:“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冷笑道:“你除非现在跪下来给我道歉,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肆意地大笑起来,又矫糅做作地翘起食指,指着我道:“我倒要看看,我们人这么多,你能怎么对付我?”她话话音刚落,身侧的那些人纷纷应和起来,一同嫌恶地看着我。
我气极反笑:“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原来你们欺负人的时候气焰也如此嚣张,我真是受教了”
旁边不知是谁唯恐天下不乱,没好气地说道:“你自不量力地去勾引端王殿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我嘲讽道:“我可没有勾引过端王殿下,他不过是赏脸多看了我一眼。你们这么妒忌,是因为连端王的正眼都没入过?”
“是你光着脚勾引殿下,你卑鄙无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将碗砸到她身前,碎片四散,老鼠的尸体就落在她脚边,她惊得后退一步,朝我吼道:“无耻!”
宫中的人真是好笑,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么一个词,换作二毛,怕是早将所有粗话都骂过一轮了。两相对比高下立判,我骂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她们互相对望一眼,谁都没听懂我在说些什么。我本还怒气冲冲,见她们面面相觑的样子不由好笑,又道:“相由心生,心中善美,所见万物皆善美;心中丑恶,所见万物皆丑恶。”
她们仍是似懂非懂的样子,但因为话中有丑恶两字,她们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又齐齐地骂我无耻。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我看女子有才真是顶顶绝秒。虽然她们人多,但这场嘴炮我也没吃亏,反而占尽便宜。
眼下还有一个难题,我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让她们好过,但左思右想,前思后想,冥思苦想,朝思暮想,昼思夜想,遐思迩想,胡思乱想,奇思妙想,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报复人的好法子,索性又跑去花园中看星星。
夏蝉在树叶间叫个不停,今夜星罗棋布,只是我选的位置不对,天被叶子遮了大半,什么也看不清。花园中长着一颗歪脖子树,我手脚并用地攀着树干,一骨碌爬上树,坐在树枝上看星辰闪烁。
一袭蓝色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往花园跑来,我屏住呼吸,躲在树荫里偷偷瞧她,谁知她东看看西看看,竟然也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树。她爬到树丫上,手往上一扒,身子再往上一送,似乎是想要爬到我坐的这根枝桠上。
我看了她许久,没忍住出了声:“喂,你抓住我的脚了。”
她将手挪开,又往旁边一抓。
我无奈地说:“你抓住我另一只脚了。”
她抬眼一看确实如此,将手再次挪开,这次没抓错地方,她手中发力就要往上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我:“你是谁?”
不仅她想知道,我也很迷惑,于是也问道:“你是谁?”
她爬上树的歪脖子,在我身旁坐下,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如同林间清泉,赏心悦目。她看了我许久,我也盯着她瞧,我们俩面面相觑,还是她先开了口:“你是刺客吗?”
我摇摇头,反问道:“你是刺客吗?”
闻言她放下心来,随手扯了片树叶在手中把玩,又说道:“我不问你是谁,你也不问我是谁,怎么样?”
半夜三更,树影婆娑,两个人,想想都是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我附和道:“英雄不问来路,甚好甚好。”
她笑出声来,又问:“你也有心事吗?”
烦心事应该也是心事,我实话说道:“应该是有的。”
“是因为男人?”
她的话有些歧义,但这一茬子事,确实是因为端王而起,于是我又点点头。
她叹了口气,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一场寂寞凭谁诉。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我听着她将诗词一通乱吟,揣摩着问道:“你害相思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