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他的手指掰开,却被眼前触目惊心的场面给吓到了。李泓浑身上下都是血,像是被鲜血浸染过,自左肩到腰部有一道狰狞的刀伤,皮肉都向外翻开,隐约可见森森白骨。他却不疼似的,还朝我笑道:“我遮了你的眼睛,是你自己要看的。”
李泓的伤势太触目惊心,我只看了一眼便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也疼起来,连忙撇开眼,紧张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泓脸色煞白,着急道:“我日后再跟你解释,你先带我躲躲。”
院中有几座假山,其中有一座假山有洞穴,洞前覆着青藤,将洞口挡得严严实实。不熟悉烟波馆的人,不可能找得到这个地方。要说烟波馆最好藏人的地方,非这个洞莫属。
我才刚扶李泓躲进山洞,烟波馆就进来了乌泱泱一群人,门童闻声迎去,领头那人抬脚踹在门童腹部,门童被踢得向后飞出几步,却丝毫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躬身站在那人身前,恭敬道:“高公子。”
被唤作高公子的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扬声喊了句:“叫你们妈妈来。”
门童艰难地爬起身,也不敢再耽搁,逃也似地进了门。
我悄声问道:“这只疯狗是谁?”
李泓有气无力地答道:“他是同平章事高舆家的废物儿子,高玮。”
我了然,原来又是权贵之子,怪不然如此嚣张跋扈。
片刻之后,徐妈妈带着一群姑娘款款而至,她眉开眼笑地走到高玮身前:“不知今日吹的是什么风,竟将高公子给吹来了。”
高玮的脸都快扬到了天上,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两个黑漆漆的鼻孔:“方才有个毛贼偷了本公子的东西,本公子一路追着他到了这烟波馆,之后就没看见他的踪迹了。你若是将人交出来,本公子概不追究。”
徐妈妈摇着团扇环顾一圈四周,问道:“姑娘们,可有谁看见了鬼鬼祟祟的人?”
大家纷纷摇头,都说没有见过。
徐妈妈转过头问门童道:“方才可有人进来?”
门童捂住胸口躲在角落中,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见徐妈妈开口,他才唯唯诺诺地回答道:“除了端王殿下,今晚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高玮双眼一瞪,怒道:“你们竟敢包庇贼人?本公子亲眼看见他到了你们烟波馆外。”
徐妈妈的眉头微皱,只一瞬就舒展开,又朝高玮赔笑道:“高公子莫要动怒,并非是我们窝藏贼人,而是确实没见过贼人。”
“有或没有,我们搜查一下便知。”高玮抬手,众多家仆便争先恐后地往烟波馆里冲。
徐妈妈扬扇挡住家仆的去路:“且慢。”
高玮疑道:“你果真藏了人?”
徐妈妈迟疑道:“我们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窝藏贼人,只是烟波馆住的都是女眷,突然进去那么多男人,实在不方便。况且端王殿下还在馆中,高公子应该也不愿扰人春宵好梦吧。”
听见端王的名号,高玮到底是收敛了些,他强忍着没有发作,生硬地开口道:“你想怎样?”
徐妈妈放下扇子,笑道:“不如让姑娘们替高公子去搜?”
高玮将徐妈妈与那群女子上下打量一番,挑眉道:“你们?本公子可放心不过。”
“若是动静闹得太大,端王问起来,我们总不能说是替高公子抓贼来了,到时候得罪了端王,在场众人谁都担不起这责任。高公子若信不过我们,委派几个随从与姑娘们同去便是。”
高玮盛气凌人,虽看不起风尘女子,但对端王到底还是有顾忌。他犹豫片刻,亲自指派了几个人,吩咐道:“务必要查仔细了,要是放走了贼人,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那些人齐声应道:“是。”
高炜指派的人与烟波馆的姑娘们一同进了馆,剩下的人则细细地搜起了庭院。我心中暗叫不妙,李泓伤势严重,一路滴落了不少血迹。虽然夜黑风高,粗略一看看不清楚,但细查不可能看不见那些血迹,而那些血迹一路延伸到我们的藏身之处。况且我和李泓之间的交情,并不足以支撑我与他同生共死。
我心中正盘算着如何明哲保身时,一个家仆喊道:“公子,这里有血迹!”
高玮走过去检查一番,怒气腾腾地指着徐妈妈问道:“这是什么?”
徐妈妈神色自若,亲自上前查验过,不慌不忙地说:“烟波馆人人都能进,也不知这血迹从何而来。若真是贼人的,我们先在此谢过高公子了。”
高玮气愤地瞧她一眼,又喝道:“给本公子搜!”
家仆顺着血迹往前,步步靠近假山。
李泓已经昏死过去,连掐了他的人中许久他也没有反应。我脚底抹油就要开溜,才挪了两步又无可奈何地倒回来。抛下朋友独自逃命这种事,我是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眼看着家仆离得越来越近,我知道再无法躲下去,心一横就向假山撞去。一声闷响过后,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我爬出山洞,紧闭双眼倚靠在另一块假山旁。
方才发出的动静不大,但还是引来了附近的家仆,他小心翼翼地凑近,又朝高玮喊道:“少爷,这里有一个女的。”
“女的?”高玮疾步走到我身前,又不耐烦地朝家仆说道:“把她弄醒。”
旋即一桶冰冷的水从头顶淋下,伤口沾了水之后愈发疼痛难忍,我猛然睁开眼,抱着那家仆的腿哭喊道:“不要杀我!”
高玮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问道:“你是何人?”
徐妈妈连忙答道:“她是我们馆中的姑娘,名唤镜花。”
他捏起我的下巴,手中发力,我只觉下巴要被他捏碎了,失声哭道:“不要杀我。”
他冷冷地问:“谁要杀你?”
“黑……黑衣人。”
他的手上愈发用力,我痛得脸都皱起来,语无伦次地说道:“刚刚有一个黑衣人来过,逼我带他从后门出去……我不知道后门在哪,他就把我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