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热切地凑在她身旁,献宝似地朝她笑道:“汤中加几片生姜,再辅以一点酒就能去腥。”
“还有如此说法?我倒是闻所未闻。”她面有疑色地瞧着我。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这个法子不能用?”
她将信将疑地去拿酒与生姜。
趁四周无人注意,我从怀中掏出烧饼丢进锅中。没想到前几日买的包子烧饼竟然还可以做此用,他们以此害我,我便以牙还牙摆他们一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方才那山匪不过吃了一口就酣睡如猪,这饼中下的药定然不少,若当时我全吃了,只怕要睡到猴年马月。
我用勺子压住那饼,感觉它从硬邦邦变为烂软,又用勺子将汤搅匀。碎屑散落在汤中,看起来与原本别无二致。
炊妇拿了酒与生姜来,犹豫不决。我将酒与生姜尽数放入锅,她低头细细地嗅了嗅,终于面色和善地冲我说:“你看着年纪不大,见识却不浅。”
炊妇又与我探讨其他厨艺中的窍门要领,爹从前厨艺精湛,我自幼便耳濡目染,对何菜品点心都知道一丝半毫。她眼中赞许意味更浓,渐渐如遇知己,拉着我侃侃而谈。
我装作无意地问道:“听闻前几日抓回来一个那个小郎君,生得面红齿白,不知如今在何处?”
她开怀大笑,而后悄声道:“你唤他小郎君,莫不是惦记上他了?”
我低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对男人心生爱慕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她笑得更甚,小声同我说:“你那小郎君被关在猪圈,就在炊房边不远。”
我面色凝重,心里却差点笑晕过去:“他们竟将小郎君关在那种地方,不知小郎君细皮嫩肉的,怎么吃得了那般苦。”
鼓声再次响起,炊妇忽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到午饭时分了,我们快些将汤备好。”
我与她一同将汤舀出,其她炊妇一同将汤与菜抬入饭堂,将桌上每一个碗倒满,又将剩下的抬回来。炊妇们拿了碗筷坐在桌前,前呼后唤着开饭,她不再与我说闲话,急急忙忙拉着我坐到桌边。
我一边夹菜一边瞧着炊妇们的神色,一个炊妇已然犯起困来,她的头上下晃动,宛如钓鱼状,再抖了几番,她便轰然倒地了。其他炊妇顿时化作惊弓之鸟,纷纷起身,还不待说出关心的话语,也都接二连三地倒下了。
我随手拿了把刀就去寻李泓,他果真在猪圈。我去时他正蜷缩在角落,身上臭气熏天。我割开他手脚的绳子,顾不得多言,拉着他就往寨子门口跑。
一路上守卫松懈,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寨口。寨口隐有马蹄声,随即林辜带着一群人冲出来,将我们团团围住。他脸色阴沉如同厉鬼,朝我冷笑道:“没想到你竟然敢给我们下药,要不是我今天回去得晚,怕不是要给你算计了,你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后退一步,也笑起来:“那也比不得你胆大包天,阳奉阴违。”
他怒道:“废话少说,如今你只有两条路,自己走回去,或者我把你用马拖回去,你自己选一条。”
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连忙将刀塞入李泓手中,又朝他靠近一步,低声说:“他们不会杀我。”
李泓脑子转得飞快,只是刹那间,他就将刀架于我颈上。冰凉的刀刃触碰着皮肤,我此刻将身家性命都押在李泓手中,若是他……我不敢多想,抬眼直视林辜:“你若不让行,我今天便死在这里,拉你做垫背的。”
林辜气得够呛,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威胁我?”
李泓挟持我上前一步,我腿抖得如箩筛,脸上却不改分毫:“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寨中那么多人的前途性命,全掌握在你这个大哥手中了。”
他嗤之以鼻,不屑地说:“你别太自以为是,死你一人又怎会牵连全寨人?”
我作惊讶状:“哦?既如此,那天追杀我的人为何而死?林虎又为何陈尸在道馆之中?”
他怒道:“你果然在那道观中!”
我朝他笑了笑,扬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你全都记得,如今便做个抉择,是要寨中兄弟的前程似锦性命无虞,还是要杀我泄愤,都在你一念之间。”
他忽然大笑,笑完又嘲讽地看着我说:“你不必同我演戏了,他根本就不会杀你。”
“是吗?为了活命,人可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人的命与自己的命相比,自然是自己的命重要些。”我与林辜两相对峙,面上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却没有底。
我既担心李泓不动手,又忧虑他真的动了手。
颈间的刀往里逼近了些,我只觉一阵痛意,血顺着刀口往外流,颈上滚烫一片。
李泓语气冰冷地说:“他人的命哪有自己的命重要,若是杀了她能换我安然无恙,我何乐而不为?”
林辜气得将手中的刀劈在寨门上,蔑笑道:“你托付的男人竟就是这般德行?”
李泓推着我上前一步,笑道:“与你何干,我从前不知山匪还这般多管闲事,连别人的家事都要插一脚?”
林辜脸色阴鸷,若目光能作杀人利刃,我如今早已死过千百次了。他的脸色由白变成青,又由青变作白色,良久后终于抬起手,不甘地吼道:“放行!”
我手心都出了汗,胆战心惊地随着李泓步步向外走。山匪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足下却未向前半步。我眼看着他们越来越远,逐渐不见了踪迹。
李泓移开刀,我手脚都脱了力,一失去支撑便瘫坐在地上。
李泓伸手就要来拉我:“此地不宜久留,他们人多势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