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意洋洋地问那说书人:“我讲的如何?”
说书人怒极,对我冷嘲热讽道:“你这般伶牙俐齿,为何不去写话本?”
我可不去写话本,光看书已经要了我半条命,若是再每日奋笔疾书,要不了多久我定要撒手人寰。我于是反问他,“你这般气急败坏,为何不去跳墙?”
说书人听出我在骂他,气得拂袖就要走。
我连忙拦住他,小声问:“都道说书先生通古晓今,敢问先生当真如此?”
说书人面色不悦,嘴里连声道:“你找别人去,别来问我!”
我从怀中掏出那布片,压低声音问:“你知道这是哪家贵人穿的衣服吗?”
说书人斜睨我一眼,竖起来个五根手指。我本以为他是要五个铜板,谁知道他说:“五钱!”
我气得跳脚,“你干嘛不去抢?”
说书人冷哼一声,不屑地瞥着我道:“没钱,那你就永远别想知道。”
我只得怏怏地掏了五钱给他。
见我掏出银子,说书人略吃一惊,这才认认真真地打量那布片。过了会儿他说:“从这花纹和材质,当是身份极其显赫的人所穿。甘县都没有能穿这般衣服的人,你去汴京找找吧。”
汴京实在是太远了,我追问道:“那临近的其他县有没有这么身份显赫的人?”
说书人摇摇头,我再问什么他都是一问三不知。
我气这五钱银子花的不值,又疑爹娘何时与汴京的达官贵人有了纠葛,奈何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有人感叹:“若是寇将军仍值青壮年就好了,如今契丹那般嚣张,除了寇将军也没人治得住他们。说来也是奇怪,这十几年间连一个骁勇善战的武将都没有,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人才,还是因为武将根本就不受上面重视。”
这话可不能乱说,武将最怕的便是功高盖主,位极人臣当是为君主分忧的,若是因己让君主蒙尘,那可万万使不得。我连忙打住他的话茬:“寇将军之所以得以驰骋疆场为国献力,都是因为当今圣上知人善任。武将又不是能从地里种出来的大白菜,哪会说有就有?”
他们也不敢随意妄断皇上的是非,只得应和几句,我们围在一起又胡扯了几句便草草地散了场。
一个少年却不走,他凑到我面前,脸上都是害羞的神色,结结巴巴地问:“不知姑娘可……可有婚配?”
我尚未想过婚嫁,也没料到他上来就这么问,不免莫名其妙:“你是谁啊?”
那少年说:“小生姓李名泓,敢问姑娘芳名?”
我从未见过这人,也不记得曾在哪里听过他的名字,于是摆摆手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不认识你。”
李泓嬉皮笑脸地说:“相逢何必曾相识,你告诉我,我们不就认识了吗?”
我向来讨厌说话爱扯皮的人,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就要走。谁知我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又对上了那道犀利至极的目光。
刀疤脸的男人正在路对面冷冰冰地望着我,见我看他,他嘴角向右微勾,朝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知道这人是哪里来的疯子,我被吓了一跳,抬脚又倒回了茶馆,寻了个桌子坐下。
李泓见我去而复返,连忙迎上来问:“姑娘可是回心转意了?”
我从未对他有心意,又如何谈得上回心转意,不免无语,说话也没有好气:“你到底想干嘛?”
他略显羞涩,说话又开始结巴起来:“愿娶……娶姑娘为妻。”
我惊得嘴里的茶全都喷了出来,悉数喷在他脸上,就连他的头发上都沾了几点茶叶。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玩笑,也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怒道:“你有病?”
他也不恼,拂袖将脸上的茶水尽数拭去:“小生有病,相思成疾。”
我暗自决定以后出门的时候都看看黄历,挑个吉日,免得像今日这般接二连三地遇见疯子。如今前有狼后有虎,搞得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正犯愁时,赵延和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口。我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连忙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故作娇滴滴的姿态,柔声道:“延和哥哥,我们回去吧。”
我从未用过这种语调说话,就连自己也觉得别扭。但李泓虎视眈眈,我只得安慰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
赵延和浑身一僵,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李泓,大概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反手拉住我的手,温柔地对我点点头。
这下轮到我浑身僵硬了,我宛如一个木偶,全身的感知都不见了,只剩下手掌心传来他的温热。我呆滞地跟着他走出茶馆,走过人来人往的街道。
一路都是平地,我却走得磕磕绊绊,若不是被赵延和拉着,不知道早摔了多少次。
徐平今天破天荒地也在家,他和寇叔面对面的坐着,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都面色凝重。我与赵延和走到门口,徐平这才朝我们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只一眼他就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像是见了鬼一样。我不明所以,低头去看时才发现我还与赵延和十指相扣。我连忙挣开手,脸通红一片。
赵延和若无其事地朝徐平招招手,他这才合上嘴巴,与赵延和一同去了书房。寇叔也径直回了屋,只留我一个人不明所以。
屋外有人叩门,我开门时猝不及防看见李泓的脸。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跟着我们回来。我忿忿地就要关门,李泓眼疾脚快,还没等我关上门,已经将一只脚伸了进来。
他强行把门撑开,见我要叫,又连忙捂住我的嘴。我叫不出来,只得气鼓鼓地瞪着他。
他说:“你不喊我就放开你。”我连忙点头,他果然松开了手。
他一松开手我就要喊:“救——”我才刚喊了半个字,他反应极快,又一把将我的嘴捂住。
我和李泓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他认认真真地说:“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仍然瞪着他。
李泓不死心,仍挑拨离间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我亲眼看见他……”
大概是听见了声响,寇叔走到堂屋门口,隔着小院问道:“阿福,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