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还是穿了……
苏锦眼泪汪汪看着眼前繁华宽阔的大街,忍不住心里一阵阵唏嘘。
她身后是蹲在地上捂着脸低声哽咽的父亲,母亲躺在一旁,身患重疾,眼见是活不过几天了。母亲身边趴着一个消瘦漂亮的小男孩儿,那是她将将三岁的小弟弟。
素锦,十一岁,却已经不得不肩负起拯救全家的重担。她拼命憋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满眼凄楚地盯着街上身着绫罗绸缎的贵人。
“诸位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可怜可怜我,救救我的家人,把我买了去吧,别看我小,我可是什么都会做,我很勤快……”
她虽然衣衫褴褛,但一张极清秀的小脸儿很是夺人眼目,很快就吸引了满大街行人的注意。
父亲听见素锦的哀求声,哭得更是喘不过气来,两腿一软就瘫在地上。
是他没用,他再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苏灿伦居然要依靠卖女儿求生。
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况他平日里最是疼惜这个聪慧漂亮的女儿。
十一岁的素锦,是他心头的肉、是她的命啊!
可不卖女儿又怎么办?
天下虽大,却没有他苏灿伦一家的容身之处!
数月前,因为看不惯四大家族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他在朝堂上奏了一本,就落得个如此下场!
先是被人诬陷贪墨入了大牢,妻子变卖嫁妆刚把他赎了出来,却又沉疴难愈,眼见就要阴阳相隔。
他苏灿伦一万个愿意抛弃斯文出苦力养家,可奈何他的身子在大牢里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被打残了,根本出不了一丝一毫的力气。
三岁的小儿子猛然听姐姐这么一喊,立刻就调转回头来,瞪着一对毛茸茸的大眼,盯着姐姐不敢再哭了。
虽然才三岁,可是他也能听懂姐姐在说些个什么了。
他怎么肯让姐姐离开?
娘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他从出生就是身边这个姐姐每日抱他、哄他,是比娘还亲一些的姐姐。
“诸位好心的贵人,可怜可怜我一家人吧,好歹帮我苏锦出几两银子孝敬父母,我愿终生为奴为婢……”
素锦跪在街头不住掉眼泪,哀声凄凄。
很快,她们一家四口周围就挤满了人,众人都在摇头叹息,一边儿叹息这家人可怜,一边儿又称赞苏锦孝顺。
弟弟很快爬了过来,一把扯住苏锦的衣袖,放声大哭:“姐姐,姐姐你不要走,世萱能养活姐姐,世萱很能干……”
苏锦闻言心如刀绞,抱着弟弟泪如雨下。父亲在一边也是浑身哆嗦成了一团,眼泪鼻涕胡了一脸。
他是个没用的男人,保护不了妻儿。
“锦儿,不要这样了,爹不能没有锦儿,你娘和世萱都离不得锦儿,没有你,我们心都要疼死!咱们走,咱们回家去……”
父亲说着就要起身强拉苏锦走。可是他这么一动,在牢里被打得几乎折断的腰突然一阵剧痛,浑身立刻僵硬,连手都抬不起来了。而扑在苏锦怀里的弟弟更是哭得哀哀欲绝。
围观众人见这一家四口如此凄凉无不纷纷落泪,都动了恻隐之心,再看苏锦这个小丫头不仅生得极好又极孝顺,当下便有人叫嚷道:“丫头,你快别哭了,听得人好心酸,我情愿出十两银子,你就跟我回家去吧……”
苏锦一听急忙磕头致谢。
这人的声音刚落,猛然又有人叫道:“丫头,我感念你一片孝心,生得又这么俊,这样吧,我出十五两银子,你就和我走吧……”
此人话音一落,突然又有人加价:“我出二十两……”
“二十五两……”
有人一开了头,就听叫喊出价声络绎不绝,不一会儿功夫苏锦的身价就被抬高到了五十两。
这可是天价了。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一座好宅子、两进前后两院还带花园儿的,也就值个二百余两,五十两可是一座小四合院儿的价钱了。
也是苏锦长得太好,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她日后是个绝色的美人,这才有人肯出高价。
如果单纯因为她身世凄惨,孝顺感人,恐怕也真不值这么多的银子。
在这个社会,因孝顺而自卖其身救父母兄弟的女孩儿太多太多了,众人也都司空见惯了。
出到五十两银子的是一位白胖公子,二十来岁年纪,细眉小眼,一对儿褐色的瞳孔藏在细长的眼裂中,死死盯着苏锦,伸着血红的舌头不住舔嘴唇,一看就是一副色鬼模样。
苏灿伦抬眼见了他的形容,忙一把搂住苏锦,哑着嗓子叫道:“不卖、不卖了,我不卖女儿了……”
苏锦一打眼见了出价最高的这位形容,登时心里也打了个突:她两世为人,还看不透眼前这垃圾安的是什么肮脏心肠?
她顿时也吓得瑟缩于父亲怀中不敢吭气了。父亲搂着他低声哽咽:“不卖了,不卖了,我苏灿伦就是饿死、病死,也不卖女儿了,我们全家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嘴里这么说着,苏灿伦眼泪不觉流了苏锦一脸,咸咸的泪水流进女儿的樱桃小口中,女儿满心都是苦涩。
苏锦抬头看了看父亲因为痛苦而抽搐在一起的五官,再看看紧紧抓着自己、哭得肝肠寸断的三岁幼弟,再看了一眼躺在一床破旧棉絮中、脸色铁青的母亲,她一咬牙就下定了决心:卖,把自己卖了,只要给的钱多,她情愿跟着走。不管以后要面对多可怕的未来,只要能救父母幼弟于水火之中,她什么都愿意承受!
虽然才穿越来短短几个月时间,但这一家人给了她了前世从没有过的温情:父母的宠溺、幼弟的痴恋……
谁知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们苏家从天堂掉落地狱。因为得罪了四大家族中的贾府,爹爹被怨入狱,家产充公,娘把所有的嫁妆也变卖一空,那些个平日里来往密切的亲朋好友怕受牵连而形同陌路……
短短几个月时间,小小的苏锦尝遍了人生冷暖,她什么也不怕,就怕家人再受伤害:
爹爹的身子骨已经被折磨垮了,再也受不得辛苦;娘恐怕已是病入膏肓;才三岁的弟弟,他还太小太稚嫩,再也经不起人世间的风霜……
她前世是孤儿,苏家给她的是两世仅有的温暖,在她心中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家人安康。
为了家人,她愿意身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