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危机四伏却又看似安稳的日子里，宋杳总觉得心口压着石头似的，怎么做都不踏实。
公孙萧做的事情成为了她心口上一刀难以痊愈的疤痕。
在未遇见两个人的时候，在未进宫的时候，她从未曾对什么人起过坏心思，她一直觉得自己还算良善，就算做了善事做了好事，也从不想要被人回报。
可也是头一次，她遇到了恩将仇报的事情。
这件事情之所以让她这样久久不能释怀，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和公孙萧是朋友，是曾经特别信任的朋友，而这个朋友背叛她不止一次。甚至在她不计前嫌帮了他之后，他仍旧死不悔改，卷土重来，他大概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处境。
所有人都觉得宋杳近些日子情况十分不对劲，整个人笼罩着一层阴翳，虽然对身边人没有什么为难，却总觉得她会在某一瞬间爆发似的。
初杏对她的照顾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天容楚用了晚膳，打算同她聊会儿南边粮食的准备情况，侍从们刚收了桌子，容楹便带着容皎来了。
两个人显然刚下了学，容楹的衣服上还沾了些灰土，匆匆忙忙的，宋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容皎本身脸上带着笑，结果看见旁边坐着的容楚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收了起来，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变得有些怯生生的。
宋杳看了容楚一眼，将容皎拉到身边问：“怎么今儿这么急？容楹向来喜欢干净，今天却连衣服都没有换，是什么事，是好事吗？要着急着告诉我。”
容楹道：“当然啦！我今天打赢了容皎！”
他高兴地仰起头，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容皎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眼中有着淡淡的不轻易让人察觉的失落。
人人都有进取心，人人都不想输给别人，容楹如此，容皎也是如此。
宋杳见状，便道：“只赢了一次就这么高兴了？你可要知道，容皎这次输给你可大部分原因在于她中间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参与锻炼喔。”
她尽量让两个孩子都不失志气，便又道：“不过你既然能赢了容皎，说明你这段时间也是有所努力了的，而容皎那么厉害的也不能不学习，你瞧瞧这一耽搁，立马就比不上旁人了。”
容皎点头：“娘娘说的是，只要母妃允许孩儿多练，孩儿必定不会退步的。只不过比起来太子，我终究还是比不上的，且不说我是个女儿家，光是天赋和根骨便比不上太子了，太子能赢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才不是呢！”宋杳还未来得及说，容楹便否认道：“你才不是因为这个输给我的呢，我近些日子学了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就是说没有谁说过女孩子一定比不过男孩子的，你只不过长得比我好看些，身体柔软些罢了，你和我没什么不一样。”
“你比不过我是因为你偷懒，回家绣什么花，学什么琴，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到时候边疆有仗要打你用这些去打吗？”
他说得义愤填膺，容楚却不高兴了：“你是在什么胡话！哪有女儿家家上战场打仗一说的，保家卫国不都是男儿郎的事情吗？做衣纳鞋，琴棋书画，也是很需要人去费心思学习的，若不是这些给你做身后补给，舒缓你精神上的紧绷，你哪能安心打仗呢？可不要看不起这些东西。”
容楚到底是皇上，他身上有着所有人不敢进犯的气场，所以即便他说的话十分家常，众人十分不认可，也没有人敢反驳。尤其是两个娃娃，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自己的父皇，往后没有好日子过。
这时候见容楹有些忿忿不平，宋杳便道：“你父皇说的对，像做衣纳鞋这种事情，是必然存在的，这些东西看起来在打仗上面用不到，但是其实能用的地方很多。只不过，我却觉得，说女儿家家不能去打仗这种话失了偏颇。古往今来，多少巾帼英雄驰骋沙场不输男儿，而多少俊朗公子因为自身的身体不大好成为了书画名家。”
“所做的事情既然被认可就不可被看清，只是谁必须去做这些事，我觉得不是绝对的，只要这个人有能力胜任，又何必分男女呢？是不是？”
容皎和容楹到底还是有些难懂，看着宋杳还有些懵，理解了一会儿，还是容楹道：“对了，就是母妃说的那样，总之，容皎以后可以跟我一起去打仗就好了。”
容皎见势也道：“那你可以跟我一起学弹琴么？你上次摸了摸，拨了几个弦，夫子便说你很有天赋呢。”
容楚不置可否，“恐怕是想骗太子去当他的学生，好在朕这里讨一些好处吧。”
容皎噎住，宋杳无奈地看了看容楚，对着容皎道：“你若是一个学着寂寞，就把他带上，多学一些总没有坏处的，况且，好多姑娘家家可是很喜欢会弹琴的男孩子的。”
“当真？”容楹来了兴致，“母妃你可不要骗我，若是如此，我明日便跟着她学。”
容楚放下手中茶杯，语气淡淡道：“你才几岁，什么本事没学到呢，先想着怎么吸引姑娘注意了，若你以后登了上位，怕不是红颜误国了。”
“小孩子说说天真话，你怎么还上纲上线了呢？”宋杳不认可道，“男孩子想要被姑娘瞩目有什么错的，作为皇上不还是六宫粉黛来成全自己的爱美之心么？”
容皎和容楹都不敢说话，容楚却似乎被顶撞惯了似的，也没有什么表情，只喝着口中的茶，看着容楹道：“你往后若是大了还是这样，朕可要好好想想该不该让你继续做太子了。”
宋杳便道：“那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劝皇上多宠幸几个妃子，多生几个孩子，否则到时候就剩下这一个，您别无选择了，岂不是很不高兴？”
她也不看容楚，语气也是说笑的语气，容皎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却看不懂容楚的态度。
容楹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站起身道：“给父皇母妃请过安，儿臣也该回去看书了，便先告退了。”
一下子规矩起来，宋杳还有些不适应，却听容皎道：“我还有话要跟娘娘说，太子便先行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