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容瑶退出了屋子，皇上不动声色跟旁边的德福使了使眼色，德福点了点头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药瓶进来了。
皇上打开药瓶吃了两粒药，又平复了好一阵，才对着宋杳道：“你同七公主关系这样好了？”
宋杳一愣，摇了摇头道：“路上恰巧遇见的，我这样的身份怎么敢高攀起公主来，况且还是最得宠的公主。”
皇上笑了笑道：“你这次入宫，可办好朕说的事了？”
宋杳摇了摇头，跪下道：“师父……师父说，若真想让他回来，还请您务必亲自去请。”
德福立马道：“放肆！”
皇上伸手打断他的话，只盯着宋杳问道：“你师父当真这样说？”
宋杳点了点头：“是。”
皇上沉默了好一阵儿才对着德福道：“你且退下吧，守在门外头，没朕的允许，不准任何人靠近。”
德福微微迟疑，却迅速点头道：“是。”
门被关上，皇上松松地躺在躺椅上，好一阵才道：“你师父他，过的好吗？”
宋杳懵了懵，才道：“挺好的。”
皇上揉了揉眉头，轻声笑了笑道：“他向来是最聪明的，当年走了他爹的老路，现在确实是最享福的一个。”
宋杳沉默着，没有吭声。
皇上对着她道：“行了，你起来吧，跪着要是跪出了毛病，你师父还不知道怎样埋汰朕呢。”
宋杳站起身来，鼓了鼓气才试探着开口道：“您同我师父的关系很好么？”
皇上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宋杳，好一会儿他才道：“你师父跟你说什么了吗？”
宋杳一顿，连忙低头否认道：“没说什么，只是说让您亲自去一趟，有什么事情好当面说清楚。”
皇上似乎有些失望，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师父和朕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都变了，什么都变了。”
宋杳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浓浓的辛酸，这让宋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些莫名说不上来的心情。
“师父他，其实一直都对这个国家在各个方面保持着初心和衷心，跟他十多岁的时候去打仗的心意是一样的。”
皇上深深地看了宋杳一眼，叹了口气，慢慢道：“果然，他还是对你说了些什么。”
宋杳道：“只是闲谈时候无意间提起的过去，没有丝毫中伤或者诋毁圣上的话，还希望圣上不要太过介意。”
“朕不介意。”他慢慢地从躺椅上起身，伸手将桌前的窗户打开，外面的空气渗进来，他背手而立，慢慢道：“朕和你师父遇见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岁，现在想来，却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宋杳慢慢道：“师父也说过，他十五岁的时候，是和您一起并肩上战场的，那时候，您与他，还是很好的兄弟。”
皇上身子徒然一僵，他抿唇道：“是啊，那时候，那时候朕同他关系多好啊，天大地大，总是一辈子的情意，可自从先帝登了位，就什么都变了。”
宋杳迟疑了一下，才鼓起勇气道：“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变，就比如师父对您的情意，对当年并肩作战的肝胆相照，对如今您统辖的天下的忠义，这都没有变。”
皇上扭头看了她一眼，向来睿智精明的眼神头一次露出浓浓的自嘲的味道，他苦涩一笑，嘲讽道：“你又知道什么？不过听他说了几句话，就以为看透了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宋杳低下头道：“宋杳逾越了，请皇上恕罪。”
他转过身子，看着窗外，茫茫然道：“你不懂，他也不懂，没有人懂，连朕自己，都不懂。”
宋杳迟疑了一下，才慢慢道：“其实师父，至今都未婚娶。”
这话，她说得忐忑，也想着会受罚，可她还是说了出来，因为这样的皇上看起来，让人觉得十分可怜。
果然皇上忽然扭头，狠狠地盯着宋杳，好一会儿他才三两步跨到宋杳跟前，低声道：“你说什么？”
宋杳强作镇定，慢慢道：“师父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连他自己的丫头也都许配给别人了，自己未曾婚娶，身边甚至连女人都没有，而皇上您，后宫佳丽三千，您的心思，可能没有人会懂。”
皇上忽然凑近了她道：“你什么意思？”
宋杳道：“没什么意思，胡言乱语罢了，您说的对，有些心思自己都不清楚，既然不清楚就糊涂着过吧，这些事自己不想弄清楚，谁都没办法了，您如今贵为一国之主，凡事皆是三思后行，既然您已经做好了决定，就不该觉得不公。”
皇上狠狠地盯着她问：“你在说什么？”
宋杳索性对上他的眼睛道：“您对师父，不单单只是简单的兄弟情义吧？”
“闭嘴！”皇上忽然恶狠狠道。
宋杳安静闭嘴，一字不多言。
皇上突然大怒，一甩袖子，桌上的瓶瓶罐罐都摔在了地上，那方上好的砚台，也在地上滚了几下，墨汁撒了一地。
“朕杀你，不过弹指之间，你哪里来的胆子敢置喙朕的心思。”
宋杳保持沉默，不再吭声，她懂得皇上恼羞成怒。
师父说的时候，她便有几分怀疑，却只当是自己当年脆皮鸭小说看得多了，再来一听皇上所说，她心底诧异又惊疑，便不自觉地出口试探了一下。如今眼瞧着皇上如此暴躁，妥妥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对于同性这件事，无论在哪个时代，似乎都是说不出口的丢人事，就连一国之主也无可奈何。她以前怀疑过师父为什么不婚不娶，如今看来师父要么也有心意，要么已经释怀。可皇上，他显然没有。
宋杳并没有多少震撼和不可思议，十多岁的少年，生死与共过后，产生怎样的情意都是意料之中，只是有些人的身份，注定他们只能两相忘。
“罢了，看在你是他的徒弟的份上，朕便卖他一个面子，这件事朕只当没听过，你回去告诉他，待朕处理完近些日子的紧急事情，便亲自去请他。”
宋杳深吸一口气道：“是。”
皇上深深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
宋杳头也未抬，只躬身道：“宋杳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