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他脸上的震惊和悲怆，让宋杳一时之间无法再说出难听的话。
她蹲下身，盯着江枫道:“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这个罪名，为什么不肯为自己主持公道，明明你的书是被别人盗用了的，为什么你要替他隐瞒？”
她凑近了问道:“是被谁威胁了吗？”
江枫听了她这话，忽然抬眼看了看她，他喉头动了动，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道:“没有什么威胁，也不存在盗用，就是我抄的，都是我都是我，没什么别人，没有别人。”
他踉跄地往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叨，“没有……都没有，是我抄了，是我……”
宋杳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他的背影道:“你不觉得他们可怜吗？”
江枫停住脚步，缓缓抬头，眼里无奈又悲哀。
“你笔下的人物，你不觉得他们可怜吗？在你的世界里出现过的人，由你创造的悲喜，被你安置的喜怒哀乐，你不觉得他们可怜吗？”
“他们甚至不能有自己的结局，他们的人生被换了个名字就这样抹杀了，你是因为什么创造他们的呢？是想利用他们？还是……真的喜欢他们？”
“你走吧。”江枫忽然开口道，“走吧，我不值得你喜欢，我的故事我不值得我创造，我写他们只是为了赚钱，我尚有家要养，只热爱他们就能有钱吗？”
宋杳看着他的背影，目光炽热，“是这样吗？”
“对。”江枫道。
宋杳隔了很久道:“我知道了。”
“你们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再见你们了。”他又补充道。
宋杳看他走近屋子关上了门，眼泪忽然就从眼眶里落了下来，深深的无力感将她包围，她头一次深深挫败。
不是因为江枫不肯再见她，也不是江枫隐瞒她。
而是她明明知道她喜欢的东西在经历苦难，她却不能改变苦难。
也是必然的吧，她又不是救世主。
这么想来，又觉得这事有些好笑了，她转过身对着容楚道:“让你看笑话了，过瘾吗？”
容楚对着她盯了几秒，移了移目光道:“如果你说不参与，这事便不管了，人命案子府尹那边会查，早晚会水落石出。”
“嗯。”宋杳点了点头道，“我不会再过多关注这件事了，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有它所必须经历的路吧，我这么做可能多次一举。”她往后看了一眼，“有些人，也不领情。”
容楚点了点头，又道:“走吧。”
宋杳“嗯”了一声，两个人便出了院子。
回到了明月楼，初杏见宋杳脸色不好，便问道:“怎么了吗？不顺利？”
宋杳看了她一眼，隔了很久道:“那本下册书，你能不能送给我？”
初杏愣了一下才道:“当然，您若是想要，随时可以带走。”
“多谢了。”宋杳道。
初杏愣了愣才慌忙摇头道:“哪里需要这么客气，您还有什么书是想要的吗，我们看过一遍便也记不得什么了，看不出什么名堂，都是凑个热闹，您若是想要的话，我都给您包了。”
宋杳摆摆手道:“我若有别的想要，再来取便可，现在只要这个。”
初杏点点头道:“好，那我给您把书用油纸包起来，免得沾了水。”
宋杳点了点头，说了句，“辛苦了。”
初杏笑得两眼弯弯，“姑娘今儿怎么尽说客气话，这都是应当的，说什么辛苦。”
宋杳笑了下，目送她出了屋子。
容楚在一旁喝茶，一边把玩着茶杯，一边道:“你当真不管这件事了吗？”
宋杳正打算收拾东西离开，被这么一问，忽然有些愣住，她转过身看着容楚道:“你几时看出来我是装的了？他自己都不愿意为自己出头，瞻前顾后，我又何必蹚这趟浑水，说不管了就是不管了。”
“你甘心吗？”容楚问道。
宋杳没有吭声。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她本打算为了江枫出头，给他正名，让他继续好好写故事，可是他自己不乐意，他自己不愿意抹除自己的污名，他甚至将她赶出他的院子，她又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不甘心吧？”容楚又道，“看得出来，你是真的想帮他，也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他的故事，你要就这么放弃吗？”
他抬眼看着宋杳，眼里是久违的玩味儿和期待。
宋杳叹一口气道:“嗯，这次我没有动力坚持下去了，我放弃。”
“哦？”容楚道，“你想好了？”
“嗯。”宋杳应声，“我要回去帮师父的忙了，这件事如果有结果，你跟我说声，没有就算了，反正事件主人都不在意，我又何必在意。”
“喔。”容楚应了一声，眼里有些失望。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是傅青，他进来在容楚耳边低语了几句，容楚忽然道:“此事当真？”
傅青点了点头，我再三询问，他们都说确认无误。
容楚捏着下巴，看了宋杳一眼，问道:“我有个消息，你想不想听？”
宋杳没兴趣道:“不想，我现在什么性质都没有，我只想赶紧去师父那里，弄完了好回家，回到家里种种地，也是好事，毕竟不用瞎操心。”
“你这是在赌气吗？”容楚问道。
宋杳一顿，“因为他不领你的情，所以你也不想帮他了是吗？你是想让他回报你什么吗？银子？帮你写书？还是………别的什么？”容楚问道。
宋杳瞪他一眼:“在你眼里，我是那样的人吗？”
容楚回答的很快，“不是，正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再三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放弃。”
宋杳看他一眼，容楚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想让他回报你什么吗？”
宋杳愣了愣，继续摇头。
容楚道:“那你那么在意他的想法做什么，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喜欢的事物才做这件事的不是吗？他领不领情，同不同意，肯不肯配合，关你什么事呢？你要做的，不就是查明真相，给自己一个心安吗？”
宋杳愣在了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