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蹲着的周尚猛然站起来，看向冰原方向。
北枫也跟着看过去，冰原中心突然升起一缕红光，渐渐旺盛，直射半空。
天材地宝出世？北枫也有些好奇，奇妙的世界。
“烧水不要停，千万不要靠近！”周尚走到他旁边叮嘱一声，带着武者们跃上鹅卵石。
北枫给灶里添着木柴，看着武者们站在鹅卵石上脱去外面衣衫，都套上一身类似游泳衣的光滑紧身衣服，然后把一些短小的武器绑在了胳膊或腿上，向冰原跑去。
北枫总觉得他们是在学自己绑刀的样子。如果是习惯，他们应该也有刀鞘的，而不是只用皮带绑着。
北枫拿出一个手摇风扇，对着灶膛猛摇，直到木柴烧到最旺。收起风扇，北枫沿着边沿，到了能看到冰原中间的地方。武者们正围着冰原中心，拿出一个个木桶倾倒热水。
北枫傻眼了。这是什么操作，没有供暖锅炉那样的持续供热，这点热水够什么的？
能让那中间可能是个寒泉的泉水升高几度？就算升高几度对你们下水又有什么帮助？
除非你们不用吸氧！对了，或许引灵入体就不用氧气了。
北枫回去继续烧水，正想着要不要把灶挪得更近点，那个最年轻的武者却急急跑过来收了那桶热水，又跑回去。
北枫赶忙拿出手摇风扇继续加大火势，等到火烧到最大就收起来。虽然只有一天相处，都不是恶人，北枫还是希望能帮上他们，但自己的东西露太多了怕对他们反倒不好。也没必要为了帮别人陷自己于险境，谨慎些吧。
他们为什么不多准备几口锅和灶？这能赶上趟？最年轻武者又急急跑过来收起来一桶水。
虽然急却似乎不再紧张了，还带着笑意嘱咐北枫最多再烧三桶就成了。北枫也是心里一松。
“虽然挣钱，虽然收获一只标本，虽然劳资关系融洽，周尚似乎还有收自己为徒的意思，但重复简单劳动，伦家还是挺烦的说。”
又烧开两桶水，那个武者过来收水时嘴角简直要抽到耳朵根。满是鼓励的看向北枫，似乎要北枫马上跟他打听为什么这么高兴。
北枫冲他乐呵呵的点点头，没问，埋头添柴，想着这锅水热了，腾了锅给他们热饭，等他们完事了回来吃。
“北兄弟，赤睛鱼，这可是。”最年轻武者突然拍拍北枫肩膀，压低声音兴奋说：“只听传说，从来没人抓到过。
生在寒泉，却需要用热血才能引上来，准备了两个月，就差一桶热水就能托着浮出寒泉。
三千灵石！早有人定了！”说完又拍拍北枫，兴奋得跑向冰原。
北枫觉得这位武者跑开的身形居然比自己刚才说伦家的时候还娘！打了个冷颤，继续烧火。
“喔——”突然传来武者们的欢呼声。
北枫收起风扇，想了想站起来走到能看见的地方。
冰原被红光笼罩，周尚正兴奋的托着一条半米大小、四四方方、深蓝色的鱼？
那个最年轻武者则被另一个武者扶着，似乎刚从寒泉中上来，捂着自己颈部，嘴里似乎在嚼着药。
北枫倒吸口凉气，这是在颈动脉开口子放血喂鱼？太狠了！
替他们高兴，付出这么大，值了。
不由想再仔细看看这条四四方方的鱼。北枫找到了这家伙的眼睛，果然是火红火红的，和深蓝色的鱼身子配上很有神。
很有神？北枫突然感到那条鱼是在看着自己？
坦克？北枫突然发现那不是条四方奇怪的鱼，而是坦克。
吃一起、睡一起，陪着自己上房、掏鸟、追兔子、狗刨、上学、放学的坦克。北枫的眼睛shi润了。
自己的亲人只有四个，父母、小雪和坦克。
从时间上，小雪应该排在第四，坦克是从自己刚懂事就陪在自己身边的！
坦克、父亲、母亲，只剩小雪。
现在，连小雪也——北枫忽然眼一热、腿一软，慢慢跪倒。
坦克出现在他脚下，轻轻嗅着他的味道。
北枫轻轻摸着坦克的大鼻子，感受着熟悉的热度，紧紧搂住坦克的大头，贴住自己的脸颊。
坦克tian舐着他的脖颈，不断地tian舐，直到北枫的脖子破皮渗出一颗血珠，坦克急急tian舐“咕噜”吞下，发出一声享受的哼哼声，然后脖子猛然一颤，紫色的血飚出，涌到北枫身上，北枫的衣服立即被消融。
“你能看到我的记忆就该知道坦克就是这么被我杀了的。
坦克虽然是狗，却从来不乱咬人。可他最终还是咬了人。他知道我要干什么，却乖乖跪到我面前，tian着我安静离去。
拿我的血谢你！让我能再看到、再抱着坦克。”
北枫说着从脖子里拉出一个用铁丝简单缠了一枚温润尖牙的链坠，悬在怀中的狗眼前。
“主人，不是我看到您的记忆，而是您看我，我就成了您说的坦克！”一个憨憨的声音突然急急响起。
“哈！给我讲量子物理？”北枫手中的刀再次狠狠刺出。
怀中的坦克顿时消失，只留下被紫色血液灼烧的焦黑地面。
“主人，我不懂。我只是想认主！”那条四方的鱼出现在周尚的手上，慌乱看向提着刀走向冰原的北枫。
“认主？你为什么不认他们为主？他们一样给了你血。”北枫看着正呆滞看着自己的武者们。
“他们不——”
“不配？！且！（让我们共同学习甲骨文）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北枫的步子越来越大。
“主人。我认主后才有了神智，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您杀不了我的。我跟了您，您让我干什么都行！”
“杀、不、了！？”北枫抬起被锈蚀焦黑的刀看着，一字一顿，眉头紧锁。许久，恨恨的把刀远远扔掉。
“滚！再不要让我看到你，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哪怕老子再不是自己，忘掉一切，也会记得杀了你！”
“主人！我不是故意的！别赶走我，求求您！求求您！求您了！”
“滚！喝人血的东西！留你让老子做噩梦吗？滚，滚滚！”
北枫狠狠盯着周尚手上托着的四方鱼。
愣愣的看了北枫许久，直到确定北枫的眼神中的厌恶没有一点改变。赤睛鱼消失。
周尚等武者，化成尘埃铺满冰原。
四周再无声音。
*****
赤睛鱼浮在空中不解地看着捂着脸蹲到地上久久不语的北枫。
“地肺孕生，寒泉蕴养。妙幻万千，灵兽赤睛。
如此境况，可愿到我那里暂屈一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赤睛鱼脑中响起，居然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是幻化。
“你那里？”赤睛鱼一愣，警惕问道：“谁？”
“一尾老鱼。东海星岛，只是请你去暂居而已，无他。
哈哈，虽是幼体，毕竟灵兽，还须担忧？”
“东海？为什么？”能知道他是灵兽幼体，赤睛兽已经信了，看了看仍在地下无声蹲着的北枫，赤睛鱼变成了一个尺高的迷你北枫，飞升而起，跃到一个须发洁白皆白的老人肩头。
“僻居一隅，静待你的主人回心转意吧。”老人对他跃上自己肩头之事并未有丝毫反感，载着他掉头向东而去。
“为什么？”赤睛兽又问了句。
“没什么为什么，活得久了，无聊，找点事做而已。我那里还算热闹，想必灵兽去了不会寂寞。”
“真的？为什么？”
“自然是真的。这天地之间将有大乱，灵兽尊贵，只有安心成长，到时才有展现的机会。”
“天地大乱？那我主人——”
“自然无恙。灵兽无忧。”
“真的？”
“自然。万族之上尚有灵、神。
你该知道你家主人不凡，但却不知道你家主人贵不可言，灵兽勿忧。”
*****
“嚓！”人高的木牌插在刚刚做熟一锅炖肉的锅灶之前。
“周尚及七位未通姓名引灵入体前辈。
以心血诱捕赤睛鱼，被戮。
赤睛鱼，妖兽。通幻化、人语，心智、妖法极高。
慎！”
冰原已经消融，周尚等人的遗物都已和他们的灰骸一起沉入寒泉中。
周尚有收徒之意，虽然身死未行，北枫也不需要，但还是守了七天。
周尚送的刀，北枫用塑料袋密封了，藏在木牌背面的暗格里。希望有缘人能看到。
自己实在用不上，明珠暗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