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鲍曼过来时,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蒂亚,躺在床上疼的已经说不出话。
看到鲍曼,蒂亚有气无力的抓着他的手说道:“我本来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可现在我突然又不想死了,我害怕……”
握着蒂亚的手,鲍曼说道:“你有什么办法,我都可以帮你。”
摇了摇头,蒂亚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再浪费了。”
鲍曼说道:“你想做什么,我现在带你去。”
蒂亚看着鲍曼说道:“我想让你离我近一点。”
鲍曼坐了过来,靠近蒂亚,她伸手摸了摸鲍曼的下巴,然后是脸颊,鼻子,耳朵,眼睛。
最后蒂亚说道:“你别这样对我,你越这样我越舍不得死。”
……
第三天,蒂亚似乎状态好了许多,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起来。
变得毫无避讳的蒂亚看见了鲍曼,小女孩儿一样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挂在了他的身上。
蒂亚额头抵着鲍曼说道:“你有酒吗?”
鲍曼犹豫说道:“你的精神……”
“没事,我现在很好。”生怕鲍曼不同意,她伸出一根手指头郑重说道:“就喝一点。”
对于这个生命结束已经近在咫尺的女人,鲍曼不忍心拒绝,也不想拒绝。欧颂红酒水晶,蒂亚只抿了一点就被酒精呛得直咳嗽。
看着天边夕阳西下,她说道:“从前一天又一天,有时一坐就是一下午,只有你陪着我这几天才感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原来感受到时间流逝是这样,我好舍不得。”
回头靠在鲍曼身上,蒂亚突然轻声问道:“你对我这样的女人有过好感吗?”
鲍曼点头说道:“有。”
脸上突然明媚起来,蒂亚说道:“没骗我?”
鲍曼握着蒂亚的手坦然说道:“没有骗你。”
蒂亚说道:“还记得我的第二个愿望吗?”
鲍曼不假思索的说道:“记得。”
靠近鲍曼,蒂亚在他耳边轻轻亲昵说道:“下辈子再遇见我,记得把我带走,然后找个理由喜欢我,也让我喜欢上你。”
“这世界上只有你记得我了,别忘了我,千万别忘了我。”
……
第四天,早晨的时候蒂亚半昏半醒。下午,蒂亚似乎好了很多,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空灵的气质。
两人夜里来到了音乐厅,听着鲍曼弹琴,蒂亚时不时调皮的给他捣乱。手指一会伸出来按一下,一会偷偷的拨开鲍曼的手,咯咯的笑个不停。
受到了蒂亚的情绪感染,鲍曼童心渐起“恼羞成怒”,开始反击。
蒂亚笑的更厉害了,百般求饶求放过后,气喘吁吁没了力气的她靠在鲍曼身边,前所未有的安宁。
静静的听着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你离开的事实》,恍惚间蒂亚仿佛看到了之前自己挥手,拦下鲍曼的车马。
渐渐的,鲍曼感到身边的蒂亚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
第二天上午,听到侍女禀告,鲍曼走到了蒂亚的房间。
看到了静静躺在床上停止了呼吸的蒂亚,鲍曼无法控制的胸口猛然抽搐。
竭力控制着情绪,鲍曼说道:“你们出去吧,我和她单独呆一会儿。”
房门被轻轻关闭,“咔嚓”一声,再无别人。
房间里静悄悄的,看着安然闭上眼睛,此刻无知无觉仿佛睡着了的蒂亚。
鲍曼再也绷不住了,一瞬间泪如雨下。
蒂亚死了……
这个曾经骄傲,性感,妩媚的女人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什么也没有求过,临死前只求鲍曼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她的人记得自己,在心中能够永远的有自己一个小小的空间。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经意想起,在他的生命旅途中,一个叫做蒂亚的女人曾经来过。
她做到了……
鲍曼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多么在意,曾经以为有这么多区别,这么多不同,这么多分歧。鲍曼以为,这世界上没有谁能够令自己悲伤到流泪。
直到有人真正的让他接受,他才明白这人已经触及,让自己知道了原来自己心里还有那么柔软的地方,心中突然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温度,竟令鲍曼悲伤到无法控制自己剧烈的情绪。
再之前,她对鲍曼说“我舍不得走,你别这样对我。”
前天,在夕阳下,她靠在鲍曼身边,陪着鲍曼一起喝酒。
昨天,这个女人还对着鲍曼咯咯笑个不停,还伸手拨弄着鲍曼,央求着鲍曼带她去弹钢琴。
就在今天的前夜,她抱着鲍曼,小孩子一样的叮嘱他,别忘了我,千万别忘了我。
手边柜子上,放着几张写满字的纸,一本薄薄的书。
书,是关于她所有对虚空的所知所解,自己氏族阿法兰的来来往往。
几张纸,记录着她与鲍曼从相识到如今一段并不算长的时间所有点点滴滴。不仅是好的,还有所有坏的,平淡的一切。
半夜里浑身疼的几乎动不了的蒂亚写下着几页纸,美滋滋的攥着仿佛世界上最美的至宝。
扉页:好了,写完了。
是你在看吧……
我很害怕,我该自私一点让你再陪陪我。
我后悔了,我在你心里只留下了这些痕迹,你真的会一直记得我吗?
我再跟你说说我吧……
我叫蒂亚.阿法兰,来自格尔加部落。
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叫普达,一个叫阿雅。
我喜欢画画,喜欢游历。
我喜欢鲍曼,特别是他的眼睛,我喜欢看他的眼睛。
我喜欢你,鲍曼。
记得我……
好了,我要睡着了。
再见了,鲍曼。
再见……
字迹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潦草。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蒂亚这个女人终于把心整个交给了鲍曼,交给了这个从相识至今并不算多么长时间的小男人。
寥寥几句话,蒂亚对生命的不舍,对这个世界的不舍深切的表达给了鲍曼。她早已匮乏,本以为不会再有的感情。把自己心中拥有那点一切的一切,对鲍曼敞开。
……
几天后,假期的冬堡音乐厅,夜深人静。
仿佛有意,似是无意。路至无人的音乐厅,鲍曼再次走了进去。
独自坐下后,停顿了好长时间。
挨近了钢琴,在这安静的夜里,默默的弹起那首蒂亚听过的《你离开的事实》,过了一会儿,曲子越来越轻,越来越快。
在落地窗前,在月光之下,在寂静的大厅里,笨拙的漫漫独奏。
仿佛身边有人依靠轻语,一个孤独的游荡在另一个世界的男人,与一个此刻灵魂飘散在虚空之间的女人,跨越了时空的间隔,精神相连,恍若相拥,私语情愫。
命运在不经意间给予了的美好礼物,也会在你不经意间发现自己想要珍视她的时候突然收回,独留下那个人孤单的身影,留在了空荡又拥挤的回忆当中。
“上次弹得曲子还记得吗?”
“再弹给我听听吧。”
“帮我涂成红色,好不好?”
“下辈子遇见我,记得把我带走。”
“别忘了我,千万别忘了我。”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
乐止,流泪。
似是一场梦,是那样若即若离。
时而缭绕在你的身边不肯离去,时而又躲在你的目光所及之外,让你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又是醒来后,它离得很远。
你察觉到了它,却深深知道,你并不曾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