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芈瑛,眼神又扫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说:“佘冷果真是媚欢楼的东家。”目光收回,又落在芈瑛身上,继续道,“看来,你的消息没有差错。”
芈瑛僵着脸回答:“我的消息从无差错。”
夏炽走近了芈瑛,冷笑一声,话语讥讽:“搭上了朝廷的人就是不一样呢。”
闻言,芈瑛握了握拳,眼中涌起怒意,不悦道:“你胡言乱语的什么?”
“那么这只玉镯是哪来的?!”
夏炽突然一把握住芈瑛的胳膊,硬生生撕下芈瑛的半截衣袖,那只翠绿光滑的玉镯在夜里散着点点星亮。夏炽的眼神通红,有几分可怕。
“哪里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芈瑛甩开夏炽的手,冷冷盯着他。
两人这么一争吵招来不少人看,芈瑛没办法遮,只好先行离开。夏炽不嫌丢人,芈瑛还怕被人说。
回到客栈,槐月一瞧芈瑛的样子有些狼狈,连忙问:“主子,发生了什么?”
芈瑛摆了摆手,淡然回答:“无事。”
槐月扶着芈瑛坐了下来,递来一杯清茶,低声说:“刚才翟芸来过了。”
闻言,芈瑛皱了下眉,询问:“说了什么?”
“她拿了一袋银子过来,说,”槐月微微犹豫,将那袋银子放在桌上,好一会了才肯说,“说彭端写了休书给她,她也想明白了,她的离开或许是守护翟晴最好的方式。这袋银子,是她对主子您的感激。”
到底还是翟芸让步了,到底还是翟芸心中有愧,到底她还是疼爱这个妹妹的。可是,选择离开就会有结果吗?
芈瑛想起方芙那日失控的样子总觉得事情不简单,担心翟芸,也不放心彭端,便确认的问:“翟芸是要搬走了么?”
槐月回答:“嗯,就在这几日。”
“改日我抽空去看看她。”芈瑛喝了杯茶,容色淡淡。
“嗯。”
槐月蹙着眉,眼神落在芈瑛的手腕上。瓷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半截衣袖也没了影踪,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般。槐月担心,又问:“主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是金环教的人又对您动手了吗?”
一点小事罢了,芈瑛没太放在心上,回答说:“我没事。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芈瑛没说,槐月也没再问,点了点头,“那主子您也早点休息。”
芈瑛微微颔首,没说话。
她换了件干净衣裳去见了裴夫人,进门时裴夫人在喝茶,屋里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红蓼。她与裴夫人说说笑笑,似乎很讨裴夫人的喜欢。她倒了杯热茶,双手奉到裴夫人面前,笑盈盈的说:“夫人,那杯茶凉了,您喝这个。”
裴夫人笑着答:“还是你有心。”
两人明明都知道是芈瑛进来了,却视而不见。尤其是红蓼,眉梢眼角藏满了狡黠。
“夫人。”芈瑛轻唤了声。
裴夫人这才将眼神移了过来,她看着走上前来的芈瑛,眸中是深不见底的算计,“回来了。”她声音倒是如常,甚至还多了几分柔意。
芈瑛颔首回答:“嗯。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到了。”
裴夫人将茶杯放下,看着芈瑛说:“你也知道佘冷那个人神出鬼没,想要知道他在哪的消息比登天还难。所以你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见他,不停的在他面前晃悠出现。如此一来,才能更接近他。也能早日完成我给你的交代。”
四目相对,裴夫人看得出芈瑛的心思。可芈瑛根本看不清裴夫人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
芈瑛低下头去,恭声回答:“是,夫人。”
看着芈瑛在裴夫人面前这般卑微的样子,红蓼得意的笑了,笑的光明正大。
裴夫人移开眼神,落在那杯热茶上。那晕开的茶叶,冒出的热气像极了下过雨的云湖,烟波澹澹,令人浮想联翩,她轻笑着说:“碧门是可以合作的,你自己掂量。”
“芈瑛知道了。”她还是低着头。
“知道个什么。”红蓼轻蔑一笑,“夫人您交给她的事都那么久了,她有成功过吗?我看就是故意拖您的后腿!”红蓼现在可谓是不得了,她哄的了裴夫人开心就想着要给芈瑛一个下马威。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么能错过。
裴夫人皱了下眉,眼中有不悦一闪而过,“确实。佘冷这件事已经很久了。”
芈瑛不急不躁,抬起眸说:“芈瑛倒是有一计,不知夫人愿不愿意听?”
“哦?”裴夫人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芈瑛看向红蓼,笑了起来,“红蓼妹妹当初不是媚欢楼的花魁吗?不管是姿色还是伺候人的本事那都是一顶一的好。妹妹不如施展施展自己的功力,说不定事就成了呢。”芈瑛还是笑着,眼里却只有冷。
红蓼怎么听不出芈瑛字里行间对她的嘲讽,顿时就怒了,狠声道:“芈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为什么你要这样针对我?你自己不是也有几分姿色吗?你去啊!拉上我做什么!”
听着红蓼这些话,芈瑛一点也不生气,反倒笑得落落大方,“不过是句玩笑话,妹妹又何必当真呢?”
红蓼突然噎住,要反驳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握了握拳。
裴夫人只觉耳畔聒噪,挥了挥手,些许不耐烦的说:“行了,你去休息吧。”
“芈瑛告退。”
裴夫人漫不经心的“嗯”了声,又与红蓼说起话来。两人的共同话题似乎很多,基本上没停过。
从屋里出来,芈瑛就有些魂不守舍了。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像是被抢去了唯一的温暖。红蓼眼睛里的得意还历历在目,她却不知该如何应付。是不是当初不接红蓼这桩生意就好了?
芈瑛苦笑,摇了摇头。
这世上的所有事早已注定,谁都没办法去更改什么。
芈瑛刚推开门,一模黑影就蹿了进来,“听说,殷思来找过你了?”来的人是黑猫,他打了个哈欠,样子慵慵懒懒的。
芈瑛关上门,点起蜡烛说:“殷大人来找过我了。”
黑猫眼神锐利的盯住芈瑛问:“来找你做什么?”
芈瑛快走到梳妆台前,漠然道:“此事与你无关。”
黑猫眼中闪过一抹伤心,语气却格外平静:“是与我无关。可是,和夫人有关。你如今和朝廷的人走的这么近,夫人会怎么想?夏炽又会怎么想?当然还有那个红蓼。你现在可真是四面楚歌了。不如就先远离客栈,远离泗京。这里的事就交给红蓼,你倒也清净些。”
芈瑛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那枚银簪子,走近烛火旁,看着那枚银簪子说:“红蓼想同我争那就争吧。裴夫人曾经教过我的,蜂磅相争。”
“蜂磅相争……”黑猫喃喃了声,忽然猛地一惊,看住芈瑛问:“你难道是想?”
芈瑛看向黑猫,沉声道:“耍心机,藏心计。红蓼或许在媚欢楼可以,但在泗京客栈,她想都别想。”
黑猫点了点头,顿了下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芈瑛回答:“你只需要盯住花红儿就可以了。”
黑猫又说:“刚好有一事要同你讲。这几日里红蓼和花红儿有秘密见面,想来应该是在商量对付你的事。”
“那就让她们二人好好商量吧。”芈瑛似笑非笑,面色如旧。
清早的马蹄巷还是吵闹,贩子吆喝的声音,马蹄跑过的声音,还有人重重敲门的声音。这几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让翟芸分不清到底是人在敲裁缝铺的门,还是她幻听了。默了好一会,车轱辘声音远去,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翟芸听的很清楚,确实是有人在敲裁缝铺的门,好像还很急。
急急忙忙穿了鞋翟芸就去开门了,她也没问来人是谁就把门给开了。不开门倒好,一开门就涌入几个彪壮大汉,个个凶神恶煞的盯着翟芸看。随后从那几个彪壮大汉里走出一个泼辣女人,她看了看翟芸,没好气的说:“你男人欠的钱你什么时候还?”
翟芸是认识眼前这个泼辣女人的,这是马蹄巷收租的六姐。翟芸她们这一块的租都是六姐收的。她这个人不讲情面,只讲钱。彭端怎么就找她借了钱呢?他又借钱做什么呢?说实话翟芸不敢相信,有些魂不守舍的问:“六姐。彭端,彭端欠你钱了?”
六姐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说:“废话吗不是!要不是你男人欠钱我能一大早过来吗?”
“欠了多少钱?”翟芸皱了皱眉。
六姐比了五个手指头,“五十两。”
翟芸一听就愣了,震惊的问:“五十两?!”
六姐翻了个白眼,凶了起来,“对啊!你男人就欠了五十两,我还没问你要其他的呢!你别给我在这装愣!我可是清楚你这裁缝铺的生意多好!赶紧拿钱来!不然你这店我可就砸了!”
“六姐,我真的没那么多钱。您在容我一段时间可不可以?”翟芸最多拿出三十两,五十两真的没有。
“没钱?”六姐嗤笑一声,“来呀,给我砸!”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