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翰一惊，“懿清，不要乱说话。”
谢从德心里乐开了花，马上就接着芈瑛的话说：“清儿，还是你最聪明！等嫣儿嫁进来，你再嫁过来，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啊！”
“清儿，你不要不乐意！你都已经二十了，是老姑娘了！更何况前些日子还被人暗杀，嫁给我，我完全可以保护你！还能让你锦衣玉食，来弥补你的从前。”
沈平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谢从德还在恬不知耻的滔滔不绝着。
“下月十五就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尽快定下这桩婚事吧？你虽然是我的第七房小妾，但我保证，一定会让你享受当家主母的待遇！”
芈瑛默不作声，缓缓起身。
她一步一步走向谢从德，毫不费力的捏住谢从德的下颚，眼里满是寒意，“你以为你是谁？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谢从德手中的拐杖落地，跟前的奴才想过来拉芈瑛，被青娟一把拽开，“不想死就滚一边去！”
跟在芈瑛身旁久了，青娟把脸一冷倒是能唬住人。那奴才也不敢再上前来。
沈平翰有些震惊，他没想到芈瑛会直接动手。
“放开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谢从德挣扎着，直到嗓子喊哑还是没能挣脱得了。
芈瑛手上的力气只大了一分，谢从德就叫起了疼。
“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只蝼蚁。任人践踏的蝼蚁。”她声音冷冷，盯着谢从德的眼睛露出凶狠。
谢从德的眼里有了恐惧，不敢作声了。
给了谢从德一个警告，芈瑛才松开了手，她立马用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说：“谢家要被连根拔起不是什么难事。”
芈瑛话里的威胁谢从德自然是听了出来，看着自己现在的处境，谢从德也不敢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冷哼一声带着奴才离开，将谢嫣扔在了沈府。
谢嫣低了低头，眸中闪过一丝凉意。
总是如此。
谢从德根本就没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女儿。
从前她是颗没有用的弃子，任人凌辱，在谢府连下人都不如。如今她有了可以利用的机会，却还是活的这么窝囊。她的一切，好像都不由她谢嫣做主。就像苦苦等死的母亲一样，被人操控，被人践踏，被人羞辱。
可当她听到芈瑛的那番话眼里似乎是有了光，却是灰暗的。
谢嫣脚下像灌了铅，移不开步。
沈平翰走上前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懿清，你方才太冲动了。”
芈瑛挑了下眉，“是吗？我已经很收敛了。换做平时的我，一定会当场掐死他。”
沈平翰蹙起眉头，又道：“可是还要有分寸啊。”
“我做事向来有分寸。不需要你来教我。”芈瑛说的很平静，也没有要与沈平翰争执的意思。
在裴夫人身上她学了很多东西，包括分寸。
沈平翰被噎住，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也没有生气。
芈瑛朝沈平翰欠了下身就出去了，谢嫣紧随其后的跟了出去。她只是跟在芈瑛身后，也不敢喊住，心中却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芈瑛也没回头，一直走着。
快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住谢嫣。
谢嫣马上停下步子，看了一眼芈瑛又低下了头。
芈瑛不说话，伸手就掀起谢嫣的袖子，紫青色的痕迹灼人眼睛，芈瑛松开手，将袖子放了下来，缓缓开口：“与其在自家屋檐看人脸色，受尽屈辱。不如自己握紧机会，稳操胜券。”
谢嫣蹙起秀眉，小声的问：“请沈大小姐告知我该怎么做？”
芈瑛却反问：“你想怎么做？”
谢嫣没听明白。
“你想嫁给我父亲吗？”
“你可有意中人？”
这两个问题谢嫣都没回答。
“等你想清楚后再来问我吧。”
等谢嫣反应过来，芈瑛已经和青娟出了沈府。谢嫣跑出去追，芈瑛已经上了轿子。她站在原地，沉沉叹息，指甲却一寸一寸嵌入血肉。
回到谢府，谢嫣有些魂不守舍。
一步步迈入那个凄凉无比的院子，她的心更沉了。
文珊坐在潮湿的地上，看着走向自己的女儿，艰难的发出了声音，“那个女人今天又来过了。”她脸上的指痕还很清晰，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很分明。
谢嫣蹲下身，握住文珊冰冷的手，咬了咬牙，“母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请你相信我。”
文珊苦苦的笑了，“嫣儿，他让你嫁给沈平翰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沈平翰都可以当你的父亲了，你嫁给他不是自寻死路吗？”
谢嫣摇头，语气坚定：“不一定。”
文珊笑了，笑谢嫣的天真，“沈家比谢家还要难生存。章春华，闫珍珠，还有沈夫人。每个人都太有心机了。你去了，我怕你会出事。”
“不会有事的。”她这么回答是想到了芈瑛。
“母亲，现在的出路只有这一条。那就是嫁给沈平翰。如果我不嫁给沈平翰，谁知道那个老不死的会把我再嫁给什么人，是贩夫走卒，还是和他一样快到花甲之年的老头呢？今日我也见过了沈平翰，虽然年纪长我很多，但相貌堂堂，而且保养得当，举止谈吐都都出乎我的意料。是个可以依靠的人。所以母亲，我是心甘情愿嫁给沈平翰的。”
文珊抚上谢嫣凉冰冰的脸，泪潸然而落，“都是我连累了你。我的出身低贱也让你变得低贱。对不起……”
谢嫣摇了摇头，紧紧抱住文珊，强忍着泪说：“母亲，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我。是女儿无用。女儿发誓，一定会将你拉出地狱。”
文珊本就不想嫁给谢从德，可无奈怀了谢从德的孩子。若打掉这个孩子，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她不愿意。可嫁给谢从德，注定将来会不见天日。最终文珊还是选择嫁给了谢从德。起初她的日子还好，但生下的是个女儿后就天翻地覆的变了。
那日的谢从德也不过一夜风流，她醉了酒，没想到竟然变成了这样。
文珊笑着笑着就哭了，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谢嫣。在谢府，她几乎没有能力好好保护谢嫣长大，反而让谢嫣遭受了不少辱骂和嘲笑。
文珊想了很久，伸出手，谢嫣小心的将她扶到了凳子前。文珊坐下，考虑好了才说：“嫣儿，你口中的沈平翰真的是这样的吗？”
谢嫣“嗯”了声，她其实也不太清楚。只不过才见了一面。
文珊沉默许久才开口，“母亲不希望你再陷入另外一个地狱。”
谢嫣还是摇头，“不会的。”
文珊沉沉叹息，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其实也想搏一搏。
谢嫣点头明了，眼中蔓开释然的笑。
她起身，走出了冷寂屋子。
可她的身后是母亲文珊屈辱的哭声，她走下台阶，去了谢从德的书房。
两天后。
谢嫣来月明楼找了芈瑛。
她整个人宛若脱胎换骨，高傲的像一只黑天鹅，慢慢展开了强有力的翅膀，飞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芈瑛轻抿一口茶，将还烫的茶杯包在掌心，问：“你想清楚了？”
谢嫣点头，很平静的回答：“我想清楚了，我要嫁给你父亲。沈平翰。”
芈瑛挑眉仔仔细细看了看谢嫣，她并不是平静，而是冷静，冷静到面色发白。
沉吟了一会，芈瑛再问：“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我考虑清楚了。”谢嫣还是那个回答。
芈瑛倒是有些不忍心了，总之，是她亲手将谢嫣推到这条路上的。
“我只比你大一岁。”
谢嫣再次肯定道：“我真的已经想明白了。我要嫁给沈平翰。”
一字一字，一句一句，谢嫣都是无比肯定的。
芈瑛只好默认，不再谈及这个话题，慢慢喝了口茶。
谢嫣随后就将谢从德的计划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谢从德的意思是想让我架空沈府，顺利为沈平翰生下一个孩子，而且得是儿子。必要时候还可以杀了沈平翰。这就是他费尽心思要将我送进沈府的目的。”
她不会替那个老不死的隐瞒。
芈瑛放下茶杯，眼中涌起冷意，“以后在沈家我会护着你。但你得事事都听我的。”
谢嫣没有犹豫，答应道：“谢嫣一定会竭尽所能。”
芈瑛微微颔首。
沈家的彩礼很快就送到了谢府，谢从德盯着那十几箱的彩礼眼睛发亮，搓了搓手，打开一箱又一箱，璀璨的金光差点闪瞎了他的眼。
大夫人也着实被沈家送来的彩礼惊到了，眼里亮着光，“沈家人就是大方！没想到这个小贱人能有这么风光的一天啊！”
谢从德骄傲的抬起下巴，得意道：“都是我给她的！没了我她什么都不是！”
大夫人连忙溜须拍马，“是啊！多亏了老爷您慧眼识珠！要不是老爷您哪有这小贱人的今天呢？”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肆虐。
五月十五这天。
天气晴朗，沈府内外贴满了喜字，大红灯笼高高挂着。谢嫣就这样进了沈家的大门，虽不是明媒正娶，但能给的沈平翰都给足了谢嫣。
夜风吹来有一丝暖意，喜房里的灯一盏盏灭了下去，两个影子也被吹散。
芈瑛坐在窗前，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那只凉凉玉镯，问青娟，“灯熄了吗？”
青娟颔首回答：“已经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