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一说完新规,清绝心里了然了大半。
这个司九岁,竟然因为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还定下这种幼稚规矩,让她实在忍俊不禁,她一边笑一边问她们,“那殿下呢?去哪了?”
“和徐姑娘去校场了,”这次音叶不仅抢着回答,还在回答的同时向前一步,对着清绝挤眉弄眼,“小姐,殿下和徐姑娘吃完饭就同去校场了,如今两个时辰过了还没有回来,小姐要不也去看看?”
这表情和话里很有深意,却听得清绝懵里懵懂,“我又不会舞刀弄剑,去校场也只是当看客的份,还是算了吧。”
“小姐,”音叶难得着急起来,“就殿下和徐姑娘两个去了,两个时辰太久,小姐不如带点食盒去看看?”
这话让她更加茫然,王爷哪天去校场不是多于两个时辰的,怎么今日她就这么急着叫她去看看呢?难道早上王爷定规矩的时候,故意为难了她?还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新规,让她觉得是自己的错,才这么着急想在王爷面前弥补?
清绝联想至此,觉得音叶肯定是这两个意思,便善解人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她,“你别怕,他闹别扭就是一时兴起,很快就好的,实在不放心还有我呢,公主今日叫我进宫,等我回来好好和他说说,绝对不出什么问题,好不好?”
“小姐...”
她见音叶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便赶忙打断:“时间不早了,公主还在等着我呢,音叶放心,我保证回来和殿下沟通,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先帮我梳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机灵如音叶,此刻显然也听懵了,她作为从小就在她家小姐身边长大的人,是全心全意向着她家小姐的,加之有刺客行刺一事,陪嫁前还被木二爷嘱咐过,要时刻观察小姐身边的人,谨防有什么问题,她照着木二爷的吩咐,上心着小姐周边的人,长此以往,竟然还真看出了问题。
那个从嫁进来前就生活在王府的徐颜姑娘,一开始就对她家小姐执剑相向,可她家小姐却喜欢贴着,所以她多留心了点,徐姑娘对其他人态度不冷不热,却独对王爷特别,不是一般的特别,她看王爷的眼神里,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让音叶很在意,潜意识告诉她这就是问题,所以想提醒自家小姐注意,可小姐不仅没明白她的意思,仿佛还有点想偏了,说的话更是让她不明所以,她正想再解释时,却被她家小姐打断,风风火火拉她就往房里去,只得将这事暂时搁置。
看来下次,她得直截了当的对她家小姐说,多注意那个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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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晚起的缘故,清绝手忙脚乱准备完才发现许攸根本不在府,她吃了公主的点心却带不去公主想要的人,实在是过于白眼狼了,所以为了弥补,她买了绍星爱吃的麦芽糖,想通过甜她的嘴来淡化自己的不争气,可她走到赞月轩门口,突然就有了犹豫。
赞月轩宫门前站着两个她没见过的婢女,看穿着倒不像宫人,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她多大的注意,她只是随口问了前来接她的青儿那是什么人,谁料青儿回道:“那是斐相府里的人,相府二小姐带来的。”
这个相府二小姐清绝早就听五嫂说起过,正是靖王抗旨一事里的女主人公——斐鸢,清绝和绍星往来了这么久,还从没听她提起过斐鸢的名字,来之前也没想到公主有客,未守时的自己便不好意思突然加进去,只好说道,“公主既然有客,那我等等再去见公主吧。”
“斐二小姐不久留,七王妃不必在意,公主等七王妃多时,专门派我来接您。”
清绝一听到公主等她多时,心里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为了跳过这话题赶忙一番闲扯:“斐小姐是何事来见公主啊?”
“前两日过节,相府得了些纳喇国的燃香,二小姐听得公主喜欢这种味道,便亲自送了一些过来。”
清绝前进的步子竟被这句话硬生生给订住,纳喇国灭国已久,产的燃香更是千金难求,偏偏绍星最喜欢,因为寻觅不着还曾在她面前抱怨过本国的匠人,如今斐鸢竟然送绍星这么一份大礼,再看看自己,手拿着的麦芽糖,一钱银子买一大袋,连包装都是随便的散纸,和那些燃香比起来,她这份花朝节礼物,简直就像在打发叫花子。
她一个堂堂的七王妃,神侯将军的千金,竟然抠门至此,要是被头一次见面的人瞧见,那岂不是丢尽了两家的面子?她的礼物要想比纳喇国的燃香更胜一筹,除非把许攸绑了送到公主床上去,否则送什么都像在打发叫花子。
木清绝最擅长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想的多,因此看着殿门踌躇,“斐小姐正在拜访公主,出于礼节,我还是等等再去吧。”
青儿根本不知道她重视礼节的真实原因,只是一直催促,“斐二小姐不请自来,七王妃不必多虑,公主最想见的是七王妃,早已在殿里备好了东西等您,请王妃跟我同去吧,若是去晚了,公主该责怪我了。”
这还怎么好意思拒绝呢?她只能厚着脸皮,将糖包藏于身后,一步步挪去了公主殿。
正殿里坐着两个人,她看到绍星低着头,手里拿着药杵一样的棒子,正聚精会神的碾着香臼里的东西,旁边隔着两个位置坐着斐鸢,梳着简单又郑重的发髻,穿着乳白色上襦和淡粉色简洁的长裙,正偏着头对绍星说着什么,只是侧脸和身形,就让人能感受到大家里出来的气质。
清绝正想着要怎么和这个初次见面的国相之女打招呼时,旁边的青儿就叫道,“公主,七王妃来了。”
随着这提醒一出,她看到绍星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她跑来,斐鸢也转身瞧她,跟在绍星身后一道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轻松又甜的笑容,从绍星身后斜探出半个身体,向她轻轻招了招手,竟然有点萌。
然后她说:“好久不见啊,小缈。”
瞬间升起的好感将木清绝的拘谨全打散,她只笑着看她,竟然忘了回应。
“斐姐姐认识王嫂吗?”
斐鸢向绍星点点头,看着清绝解释道:“家父和木将军交好,幼时常带着我往来于将军府,便与小缈结识,后来小缈放河灯时出事,找回后将军寸步不离,连镇守边关也带着她,因此离了花都才使我们分开,不知小缈,可还记得我这个玩伴?”
糟了,这些与木缈相关的小时候她一点也无印象,听斐鸢这么问突然一愣,不自在的几秒停顿后,清绝扯着谎,“斐小姐这样一说,我好像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那奇怪了,怎么王嫂的样子,竟像是初次见斐姐姐一样呢?”
斐鸢也觉察到了,虽然幼时记忆有模糊的可能,可成年后回花都她们偶遇过几次,后来她的父母吵架不和,母亲一怒之下带着她去了召国的姨母家,这一住就是小半年,等她回来时,才得知将军府和七皇子结了亲,她甚至都没赶得上送贺礼,时间能冲散亲密,但不应该这么快冲散记忆,而且,她隐隐有种感觉,眼前的小缈,似乎变了一些。
但她看到对面的人面有难色,也不再多想,主动解围道,“公主不知,小缈再次回花都后不巧我跟着母亲去了姨母家小住,一住就是半年之久,再加之我二人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黏在一起,回来后又得知小缈已经成了七王妃,就更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这样一算,今日在公主这里,才能真正的算见面。”
“这样啊,”绍星点点头,转而对清绝说,“王嫂,斐姐姐带了纳喇国燃香给我,你未来之前,我正与斐姐姐拈香压制,等灌入香炉后,我让青儿给王嫂分一些,回府时可带着,走吧,去闻香。”
清绝反应不及,就被绍星拉着入了座,斐鸢坐在另一侧,脸上依旧带着人畜无害甜甜的笑,一会帮着绍星拈香,一会又与她交谈几句,言行举止完全是大家闺秀富贵花的风范,但却不古板,甚至还多了一种她一时说不出来的属性,简单接触就能看出性格温顺,温柔体贴,吸引着她不断侧目。
真真是奇怪,斐鸢和木缈的关系非同一般,按理说为防露马脚清绝得多提防远离才是,可她身上仿佛自带一种奇怪的魔力,让清绝忍不住想亲近,明明此刻,在一个很了解木缈的人面前,她最应该默不作声,可她反倒上赶着找话,刚见面的好感一直持续上涨,上一次这么想和别人交朋友的时候,还是初次见到林乔时。
清绝把拈香的模具递给斐鸢,看她手法娴熟,便夸她:“斐小姐真是手巧,拈起香来不输专业制香匠。”
“小缈过奖了,”斐鸢轻轻一笑,“我在姨母家住时,闲着无事,便跟着制香的匠人学了学,所以略微懂点。”
刚做好的香柱被绍星点了起来,缥缈的白烟徐徐上升,最后四散在空气里,她没闻出什么不同,可绍星的脸上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动,闭着眼睛专心了半天,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真好,”她说,“这是额娘的味道。”
不知道她说的额娘,是指棠鸿宫乐清娘娘呢,还是她故去的生母。
斐鸢听到绍星的赞赏,心里也十分高兴,“我担心送错了香,一直到刚才都还忐忑,就怕公主不喜欢,现在来看,这香能得公主满意,实在是斐鸢之幸。”
或许是因为燃香的缘故,绍星心情大好,谢了斐鸢有心之后,又指着桌子上的原料问她,“斐姐姐怎么知道我在求这香呢?而且这香随着纳喇国灭消失已久,斐姐姐竟然还得了这么多,实在让绍星讶异,这些原料制出的成品,不仅绍星用绰绰有余,还能分一些给哥哥,哥哥也爱极了这香味。”
让清绝感到诡异的是,斐鸢听了这话,竟然莫名皱了皱眉,微微低了一低头,面上的神情不自然,仿佛在掩盖突生出的羞涩,可她好端端的,为什么羞涩?
斐鸢正要回答,却被进来通报的青儿抢先一步,“公主,宸王来了。”
‘啪!’她手里握着的模具,仿佛被这话吓到了似的,毫无预兆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