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吻就压了上来,司默意外地微微一惊,心中升起一股微小的奇怪感,“小木?你....”他的话还不及出口,就被更主动更热恋的应答打断。
他在黑暗中对这种事似乎有点手足无措,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欲望,主动牵引着他更进一步,等到迫于黑暗的不适感消散后,他便又占了上风。
司默向来喜欢木清绝的大胆和主动,今日的主动又不同以往,好像更急切了些,他也很强势的回应,在结束后相拥而眠时,司默又忍不住地想:两个多月而已,她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第二日一早就来了三四个人,司默后来才知道是专门治眼疾的大夫,他还笑她太过紧张,向她普及:“蚀目烟粉不太毒,只是让人暂时失明而已,再高级的蚀目烟粉毒性也只能维持一两个月,只吃药散毒即好,不需要费这功夫,而且,你一大早哪找来这么些大夫的?”
“我知道,可以防万一还是找人看看的好,这些大夫都是城里最好的,配出来的药效力更好,恢复起来更快。”
司默笑着摇了摇头,只好默允了她大张旗鼓的举动,“那依你,但不必再费力找大夫了,这儿你又不熟,一个人行动颇有不便。”
“有公主帮助,没什么不便。”
“你和公主,关系这么好了?”司默早就有点好奇,从相逢到现在,这氐国公主从她口中出现的频率,也太高了点。
“逸阳城是氐国的城地,公主听闻我在此,所以给了我诸多帮助,往来间成了好友。”
“那等我眼睛好了,咱们好好答谢一番。”
司默等半天才听到一声回复,从嗓子眼挤出的嗯过后,一双手握住他,牵着他坐在桌旁:“先吃药吧,等你好了再说。”
重逢之后日子过得很快,饶是司默在黑暗里,也能感觉到木清绝对他狂热的态度,因为眼睛不便,她总是黏在他身边,他的日常起居从不让下人插手,偶尔司默觉得过意不去想让她交给别人时,她总是咬着他的耳朵回答她喜欢这样,喜欢给他梳头,喜欢给他喂饭,喜欢与他调情,然后将他拐带上榻....
似乎他们之间从没出现过隔阂。
司默本想好好向她赔罪之前的错事,但见她不仅从未提起过,还对他热情异常,他的小木本来就很善良,或许是他的失明让她无法在此刻问罪,便也没有多想,心下下了决定,等到这眼睛一好,他一定会主动道歉。
可半月之久了,他的眼睛竟没有一点复明的预兆。
蚀目烟粉司默并不陌生,他初掉入弱水中失明三年,太医为了以毒攻毒给他早用过,因此不仅清楚它的效力还知道解毒的药引是奎木花籽,可吃药都半月了,按理应该能见到模糊的光,为什么还是一片黑?
身陷蜜罐中这是司默头一次有了疑惑,赶巧木清绝不在身边,当下人给他照例端来药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一饮而尽,而是问身边的人:“这是什么药?”
“回殿下,这是治眼疾的药。”
这真的是治眼疾的药吗?
或许是心中疑惑实在太让他在意了,司默小饮了一口,并不着急下咽,而是慢慢品尝其中滋味,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奎木花籽煎的药微微发麻,现在却没有一点麻劲!
他把剩下的药放置一旁,问道“夫人呢?”
“夫人上街寄信,顺便去药铺拿药。”
“寄信?”司默皱了皱眉,不知为何,竟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谁写的?”
他没有问寄给谁,而是问谁写的,又怕下人不明其意,接着补充:“是夫人亲手写的信吗?”
“是的。”
司默一怔,话锋一转:“这药是谁煎的?”
“是小婢煎的,”新来的下人吓坏了,竟然说话都抖了起来,“药包是配好的,文火熬了半个时辰,小婢完全按照嘱咐所办,殿下是觉得药不好吗?请殿下息怒!小婢再去煎一碗。”
司默听得一头雾水:“你在害怕?你怕什么?我就随口一问,平常是夫人煎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扑通一声,不用看都知道那小婢女跪下了:“求殿下不要告诉夫人!!我..我知道错了!求求殿下,别告诉夫人!”
司默一时惊的不知说什么好,直觉事情不对,却没有继续逼问下去,而是趁势说道:“我不说,但你要听我话,偷偷去药房买几包奎木花籽,每日熬好趁无人之时端给我,只有你知我知,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那小婢女猛地点了点头,才知觉司默看不见,便说道:“小婢知道了,小婢现在就去。”
等听到那婢女离开之后,司默虚掩在衣袖下的拳头才舒展开来,小小的药只是个引子,却让他从乐不思蜀的状态中脱离,甚至打开了他一探究竟的决心。
这样一想,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她明明不吃任何芝麻做的东西,闻到味都不行,一吃更是全身发痒,却在前几日问他想吃什么的时候,主动说道让厨房给他做芝麻糕,司默当时还问过,却被她以‘现在好了’为由搪塞过去。
除了食性变了,还有脾气也变了。
一个下人端药给他时不小心将滚烫的药倒在了他身上,他还没觉得怎么,却燃起了她的火气,一巴掌将那下人打倒在地,言语激烈怒骂斥责,后来,那个下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在司默印象里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一面,让他总觉得那一刻,她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还有写信,她只认识字却不会写这里的文字,写什么东西都是让人代笔,她曾说过这儿的文字繁琐自己学不来,因此他让她学的时候总是马虎推脱,可这才两个月而已,怎么会这么快就学会?
是遭受了什么才能这样性情大变!司默不敢再往下想了,越想他的心越不安,只期望眼睛尽快好,能让他查明一切真相,让她重新变回无所顾虑的人。
“殿下!”
司默多虑的心思被这句软语打断,他抬眼向发声处望去,尽管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但他知道她在那儿,正迈步向他走来。
“嗯?回来了?”他笑着询问。
一路小跑过来的人跑进司默怀里,胳膊挂在他脖子上,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朵四周,似乎心情大好,连话尾里都带着喜悦:“想我了吗?”
“嗯,想你了。”
一连串笑声过后,似乎对这回答还不满意,又问道:“想的是我吗?”
司默突然愣住,还没明白这问句里的意思,一个软吻就贴过来,罢了像是自言自语:“没关系,很快就是我了。”
他实在是觉得怪异。
没想到胆小如鼠的婢女竟无比机灵,小心翼翼执行着司默的嘱咐,暗地里送来奎木花籽熬的药,一连让他吃了快一月都无变故,再有三四副,就能彻底复明了。
司默的心情本来很好,坐在凉亭下悠哉听着她给他念《十方经》,虽然他看不到,但阳光下吹过的暖风拂面,身边的树叶沙沙响,伴着轻软又悦耳的声音全飘进他敏锐的耳朵,让他身心出奇平和。
可突然,没来由的心痛让他一声闷哼,巨大的恐慌瞬间将他淹没,一种前所未有的预感直盯上他,他想,木清绝!木清绝是不是出事了!
这一瞬间出现的想法让司默心脏止不住地一抽一抽地疼,尽管他知道那个人此刻就坐在他身边,司默还是惊悸大喊:“小木!小木!你在哪!你怎么了!”
安抚他的手很快伸过来握住了他,接着她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在这里,殿下怎么了?我好好的。”
她的声音明明就在他耳边响着,可司默的害怕还是没有退散,似乎有很强的心灵感应,在告诉他木清绝要出事了!“小木!你有没有事!!”
司默翻来覆去,只重复着这一句话。
安抚和回应没有让他安静下来,她扑腾进他的怀里,亲吻和言语一个也没有少,亲密触碰似乎让司默焦躁的心微微好受了,可她的触碰一离开自己,那些压抑的恐慌又卷土重来,他几乎迫不及待的渴望更多,“跟我回房!我们回房!!”
翌日一切又恢复如常,司默恍惚间以为出现了错觉,复明的意愿便更加强烈,终于再吃一副就好时,他没等到送药的婢女,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殿下,”熟悉的声音靠近他时,司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条件反射般担忧询问:“小木,你受伤了吗?”
她低头检查了衣服,才发现小心谨慎中还是沾上了点婢女的血,便拿出白帕子轻轻一揩后将之扔在地,一踩而过向司默靠近:“殿下在这里等人吗?”
“我让人熬了药,在等她端过来。”
她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婢女,目光一瞬间变得阴冷,心里愤愤道都怪这个贱人,让她的美梦不得不提早结束,凌迟都不足以谢罪!
她把药递到司默手上,平淡的语气里带着微不可查的不甘:“我碰到了,正好我来找殿下,就端给你了,快喝吧,喝了这一碗,眼睛就该好了。”
司默似乎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将药一饮而尽。
*
不知道睡了多久,司默再睁眼时入目的是精巧奢华的连珠帐,雕花嵌宝的床尾燃着甜腻的熏香,不远处纱衾放置开,隔断了外室的景象,即便他看不清外面,也能察觉出这是女子住的闺房。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唤了三两句小木无人回应,却听得屋外有人声,赶忙往屋外走,正巧与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七王爷醒了?眼睛好了吗?”是荷烟!
司默退却两步,与荷烟保持礼貌的距离,“公主怎么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在逸阳城的别院,七王爷可安心住着。”
司默不置可否,问道:“公主可见到小木?”
荷烟神情变的凝重,“七王妃失踪了。”
“什么?!”
“七王妃前几日给我传信,托我找找那些让王爷失明的歹徒,还说感觉有人暗中监视,后来派人探查发现事情不简单,我本回信想请你们入住宫中,却久等不到七王妃的回应,所以才找了来,却还是来迟了。”
司默的脸色很难看,荷烟赶忙改口:“不过七王爷别担心,我派出的人查到了她的踪迹,很快就能找到了。”
“多谢。”司默说完闭了口,默默在心里做着盘算。
“不知何人给王爷吃了什么,导致你睡了三天,我叫人做点吃的吧,王妃之事七王爷别担心,很快就能有结果了。”还不等司默回应,荷烟转而对身边的侍从吩咐:“派人做一些暖粥和芝麻糕端来,熬的越糯越好。”
司默猛一愣,神色复杂瞥了一眼荷烟,忽想起不久前木清绝也这样说过,这个巧合让他很不舒服,却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拒绝掉荷烟的安排,在这个别院住了下来。
木清绝没找到之前,他是绝不会离开氐国的,借荷烟之手寻人他也没有不乐意,但也绝不会把希望放在荷烟身上,一连几日,司默明着好像只等荷烟告知进展,实际上暗地里调用了影子军,受他命已然行动起来。
司默心中的疑虑未解,总习惯闭眼思索,却在闭眼时身后靠近的响动给他奇妙的熟悉感,一回头看到的只有荷烟,越是与荷烟相处的久,这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就越加厚重!
在猜疑中又几日过去,司默照例去听荷烟说明进展,正撞上大夫给她诊断,等那大夫走后,二人说了寻人之事,司默出于礼节随口问道:“公主是有何不适?”
“也没有什么,”荷烟双手摸着肚子,笑的暧昧又刺眼,“我有了身孕,大夫来例行检查。”有意停顿之后,仿佛在等着什么回应,却没有响起任何声音,荷烟这才走近他接着说道:“王爷不妨跟我回赤峰宫?宫里有善演算的天演师,或许能推演出王妃的踪迹。”
司默没来得及回答她,目光直定格在荷烟身后的桌子,那桌上放着十方经。
“不知王爷可同意?”
司默这才看向她,好像初次见荷烟一样,仔仔细细盯了她好久!
心里的猜疑开始确定,他早该发觉!!
“好,那依公主言!”司默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里恶狠狠发誓,等我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