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菩已经陷入自我的癫狂中了,他从衣袖中拿出匕首,伸手召唤着怀虞来到他身边。
银白色的光圈把揭菩也给装了进去,怀虞弯着腰半蹲在揭菩面前,后卿站在光圈之外,大声朝怀虞说着话,但无济于事,光圈内的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一滴滴鲜红色的鲛人血滴落在水面中,就见着原本平静的水面涌现出了极速的漩涡,水波流转,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嵌进去的水槽,所有的水流都从水槽内流进去,凭空消失了。
就见着诺大的水坑内出现了两具尸体,安详的躺在地上。
怀虞手腕上流下来的血滴落在那两具尸体上,那两具干尸逐渐恢复了他们身前的面容。
后卿飞跃到半空中,在见着那两具尸体的真实面容后,心内大惊,这两人为何会被带到这儿来!
原来这躺在地上的竟是温尔和小鱼,几百年过去了,后卿没想到,他们竟会在祝融山以这种方式重逢,只是不知,若是怀虞回了神志,重新见到小鱼,她会是和反应。
“老熟人再次见面,上仙惊讶吗?”揭菩松开了怀虞的手,纵身一跃跳到了后卿身旁。
后卿沉默不语,他捂着腹部的伤口,强忍住痛意。
“温尔是在南邑朝覆灭之后没多久,病死的,他死前,还同小鱼念叨着当年风华正茂时同后卿一起在上京城赏花,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他一马踏平了叛军,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对了,他死之后没多久,小鱼就重新化为了原身,待在国师府的那个水塘中,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把她带到了祝融山,毕竟这修炼出来的妖身,还是有用的。”
揭菩难得的收了他那一分戾气,心平气和地同后卿说话。
“阿姐死的那么惨,你们这些仙人,想起来不会觉得愧疚吗,瀛洲岛死了那么多人,你还这样帮着怀虞,后卿你眼睛是瞎了吗!”揭菩大声质问道。
神志不清的怀虞在这一刻看上去竟显得格外乖巧,就见她靠在石块上,身后的鱼尾拖动着地面的泥浆拖出一道长长的沟壑,音提被怀虞身上发出来的光泽包围着,闭着眼神情静谧安详。
“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我认识的那个怀虞,那你呢,揭菩,你的阿姐醒过来,看到你做的这些事,她会开兴吗?”
揭菩摇头:“你们这些狗屁仙人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听的!”
说完,他便拿着手中的匕首划开了小鱼的尸首,妖就算死了只要身躯还在,那她的妖丹便一千年不坏,揭菩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取出小鱼的妖丹,然后用她的妖丹吸出温尔的魂气,两者合二为一,再加上怀虞体内的那颗上古灵石,早在一千年前神元散尽的音提也可复活。
只是就在揭菩取完了小鱼的妖丹,温尔体内的魂气还未完全被他吸干净时,怀虞突然就发狂了。
大概是因为凡人尸体内的魂气实在是太诱人了,揭菩手中的那串金铃也制止不住怀虞,后卿见状,不假思索地扑向了怀虞紧紧抱住她。
怀虞的利爪狠狠刺进后卿的后背,鲜血四溅,先前消失的流水又从地底缓缓流了出来,潺潺流水掩盖住了温尔,掩盖住了小鱼,就连音提都被潭水包裹住了。
透明的粘稠物紧紧缠住音提,揭菩就像是疯了一样扑上去,怀虞漂浮在半空中,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安静。
就像是流沙一般的潭水让揭菩越陷越深,音提原本红润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揭菩涨红着脸发不出一句话,怀虞狂暴的神情竟也变得安静了起来,只是后卿再也看不见怀虞那双笑起来会发光的眼睛了。
一片白茫茫的虚幻之中,山洞中的一众人只觉得狂风吹过,冰凉的水珠溅落在他们的衣裳上,‘砰’的一声,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天地间一阵动荡,九重天上的银河突然去了一角,破天的天河之水流向了祝融山,祝融山上终年不灭的烈火在一瞬间化为了烟雾。
后卿睁眼,就看见云司、青鸟、将臣悉数躺在一边,几人身上的重伤也已经愈合。
先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后卿扶额缓缓从地上起身,他看着远处天边挂着的半轮弯月,心中一片沉静。
无论发生何事,总归是过去了,他没有见到怀虞,不过他不急,他可以在这祝融山上岁岁年年的等着她出来,他们还要回瀛洲岛,那是他和怀虞的家。
云司同青鸟先行下山,祝融山上一片废墟,坍塌的半片山头冒着青灰色的浓烟,将臣在没有找到岑姬前,也不打算离开祝融山。
就这样,后卿和将臣在祝融山上留了下来。
其实要说起那日发生的事情,谁也记不清了,就连后卿也只是记得怀虞空洞的双眼和强烈炽热的光芒席卷到他的眼前,就更别说早早就被怀虞困在无量幻镜中的将臣了。
荒芜的祝融山一度引起了九重天上居高位天君的注意,只不过后卿如今早已经是脱离三界之外,早就铁了心不与九重天之上的诸位仙家打交道,更是对天君的话百般漠视。
在将臣留在祝融山的第七日,他终于在坍塌的废墟中找到了昏迷的岑姬,并且在她身边发现了被岑姬用匕首插进胸膛的揭菩。
奄奄一息的岑姬被将臣赶忙带回了北海,鲛人一族被揭菩残害,原本热闹非凡的水晶宫一片凋零,后话便是岑姬在将臣养护下,在海底睡了七七四十九日,终于醒了过来。
她在醒来后,只是淡淡对将臣说了一句:“你走吧。”
前尘往事烟消云散,她真的放下了。
将臣听完她说的话,反倒轻声笑了出来,他本就长的好看,笑起来细长的眉眼就像是会勾人似的,他轻轻拍了拍岑姬的额头,笑说道:“从前是我负了你,现如今我生生世世跟着你,不好吗?”
不好吗?怎么会不好,岑姬捂着嘴,不肯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族人、同胞悉数葬在祝融山,她的一生,好像就这样结束了,又好像从未开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