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山的云司,是吗?”那名女子用长剑指着云司,眉眼大量着他,似乎在思考这个人她是否有印象。
“那什么……大姐,我从来没见过你,你能不能先把武器放下来?”云司低头看着被藤蔓紧紧缠住的脚,心里面一阵发毛。
这个和怀虞长相相似的人,行为作风未免过于诡异心狠了些,现在想想还是他的小怀虞好,又善良又温柔,虽然平日里喜欢恶作剧,但总体来说对他还是很友好的。
果然是有了对比才有伤害。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读懂了云司的心思,她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恶意,就见她随手幻化了一阵飓风,径直把云司给卷到了半空中。
一时间阴山乌云密布,原本正在和各路上仙交谈的若珈神情大变,他回顾了一圈,发现云司早已没了踪迹,他急忙忙地离开了各位仙友的交谈会。
在山上转了一圈,还是没看见云司的踪影,后山的浓雾就像是不会消散似的,一阵一阵地袭来。
若珈闭上了眼睛,体内的神识渐渐苏醒,那一缕神识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穿过层层迷雾,来到后山的空地前,再往前走就是万丈深渊,若珈停在了原地。
“破!”一声大呵,眼前的迷雾突然间就烟消云散,只剩下几株古树孤零零的伫立在山头,似是在迎风招摇。
“上仙,上仙,快把我放下来!”
云司在看到若珈到了之后,一直在死命地招手,偏偏这雾就像是一层结界似的,他能看得清外面,而外面的人对里面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但就在云司一筹莫展之时,这层迷雾突然就消散了,伴随着浓雾散去,他一直在呼救的喊声也传到了若珈耳中。
“云司小仙,你怎么被绑到那上面去了?”
云司低头,在看清自己的处境后,心里面对那个恶毒的女人更是一顿臭骂。
就在早先那女人离开后,云司就被那股飓风卷到了空中,身上是棍子般粗细的藤蔓,从头到脚把他给捆得严严实实,而他也被藤蔓给绑到了大树上面,身下是皑皑的白雾和一眼望不到底 的深渊。
若珈施着仙法把云司给放了下来,就听被绑了许久的云司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抱怨。
“上仙,你说那个穿着黑衣的女人是青丘的使者,可青丘的狐狸我几年前也是见过的,从未像那个人一样阴狠狡诈,而且……”云司说了一大串话,有些喘不上气,他拍着胸口长叹了一声。
“而且什么?”若珈询问道。
“我先前就是瞧见了那人的长相,才被她这样欺负,还把我给绑在了树上,简直是欺负人!”
看着云司受气包一样的模样,若珈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见面前这个神情委屈的人,忍住笑意:“她可是长得惨不忍睹,才这样针对你?”
看到若珈打趣的神情,云司脸色一变,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上仙也未曾见过青丘那名女子的模样?”
若珈摇了摇头。
“不好!”云司一拍额头,在原地惴惴不安地说道:“那人和怀虞一个长相,且来势汹汹,她真是青丘的使者吗?”
两个人迅速离开了这片后山,往若珈的木屋走去。
此刻众仙友都聚集在山脚的空地上讲经会法,寂静的山林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烟。
云司想着屋内肯定不正常,正打算往里冲,就见若珈挡在了他前面:“我先进去,你在外头接应。”
云司挠了挠头,想着若珈的仙法比他高深太多了,他进去了说不定还碍事,站在外头也好。
两人在商量了一会,若珈定下如若他进去后半个时辰他还没有动静,云司就立马进屋查看情况。
这座木屋若珈其实并不长住,平日里他或者在阴山的树上面凑活一晚,或者直接化成了原身,躺在山林中的随便一片土地上。
只是最近山中总是人来人往,若珈索性这这件屋子内住了下来,这样有人来找他也方便许多。
木屋的窗子大开,窗前放着一束新鲜的栀子花,插在陶罐内还滴着露水,若珈并不记得他出门前还采了一束花,想到此,他更加屏息凝神。
若珈化成了一阵烟雾从木屋上方的缝隙内渗进去,就在他进到屋子的那一刻,他甚至都忘记了隐藏踪迹,就这样出现在屋内人的面前。
屋子里面站着的是怀虞,不对,站着的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怀虞,那时候她从流波山后卿身边逃出来,躲在阴山,每日装作一副开怀的模样,但其实愁绪满面。
“怀虞?”若珈靠近,就看见她爬在桌子上斗蛐蛐,熟悉的场景轰的一下涌入他脑海中。
“若珈,你看我抓到的蛐蛐有趣吗?”
“若珈,你看我新做的花环好看吗,用的是虞美人花,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红的花……”
“若珈,你看今天的日出,真美啊,流波山从来没有这样的日头,我都不想回去了。”
“若珈,我要走了,你忘记我吧。”
往事就像是奔腾的洪水,不受控制的往脑海中袭来,眼前这个专心致志斗蛐蛐的人和久远回忆里的姑娘渐渐重合,若珈的思绪渐渐涣散。
“你来了啊。”趴在桌子上的怀虞突然站起来,她一手捏死桌子上的蛐蛐,神情凶狠,她正准备拔出身上佩戴的短剑将若珈一刀毙命时,她的动作骤然停顿。
趁着她慌神的时候,若珈立马恢复了清醒,他反手扣住眼前这个和怀虞一模一样的人。
刀剑落地的声音传到外面,云司在原地紧张地咬着手指,他偷偷走到屋子边上,趴在窗前偷看。
还好还好,若珈占了上风,又是那个女人,顶着怀虞的脸兴风作浪,云司恨得牙痒痒。
“你猜,对着这张脸,你下得了手吗?”那女人被若珈困住似乎毫不在意,她盯着窗外阴冷的笑了笑。
“你们所有人都是她的拥戴者,我就在想,她到底哪里好了,不就是一个毫无能力的鲛人,除了长得柔弱些、样貌让人怜惜,还有什么值得你们一个两个这样倾心待她的?”那女人似乎有些不甘。
她盯着后卿,原本冷漠的神情中竟然多了一分深情,她看着窗外,低低地笑道。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抢!”那女人大声说道,原本被绑住的双手猛然挣脱开,朝若珈扑去。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就在屋内若珈和那女人纠缠之时,云司拿着根木棍悄悄走到门前,猛然踹开屋子,施了个术法禁锢住正缠绕在若珈身上的暴戾女子。
“雕虫小技!”那女子伸手,就把云司给定在了墙上,他手中的木棍也飞向了黑衣女子手中,‘嘭’的一声,云司这位好歹是后卿座下的仙人就这样被一个女人用一根木棍给打晕了。
“终于安静了,你觉得这样好吗,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人能够打扰到你我。”黑衣女子抚摸着若珈的脸,语气柔情似水,眼中情思缱绻。
若珈沉着一张脸,并不搭理她说的任何话。
那名黑衣女子似乎也觉得无趣,她在说了大半天后,也停住了话语。
其实盯着这名女子看了许久,若珈也看出了一些她和怀虞的不同,怀虞的眉眼比她温柔,柳叶一般的眉毛仿佛是画在了脸上一样,再加上她白皙的肌肤,整个人宛若三月的春雨,怀她盯着你看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心底酥酥麻麻的,舒服极了。
“是不是觉得,我和她又不像了?”黑衣女子捏着若珈的下巴,轻蔑地问道。
还没等他回答,她又接着说道:“我和她当然不像了,如若当初她听我的,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原本就微弱的神识悉数毁去,能活一日多一日。”
“你到底是谁?”仿佛自古所有的开场白都是如此,‘你是谁’、‘为何而来’、‘又到哪里去’。
只是前尘往事如若全部连在一起,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你问我是谁,真是可笑,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晓,哪里能告诉你答案呢?”黑衣女子弯腰,朝若珈诡异地笑了笑。
然后若珈的意识就变得飘忽了起来,在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又回到了一千五百年前的阴山,他陪着怀虞坐在山顶看云卷云舒,怀虞累了就靠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如果日子能一直那样,该有多好。
他上万年的寿命,日复一日地住在这山里面,尘世间的俗世与他并无干系,只是不知为何,那日在山脚下,他只是一颗在晒太阳的野草,在看见怀虞走进的那一刻,他荒芜了近千年的心突然开始跳动。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像是他从沉香木化为人形的那一日,万物春雨滋润在他的心上,那算是他来到人世间的一日;而遇见怀虞的那一天,是他踏进万丈红尘的开始。
“若珈,吾爱。”那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若珈弯着嘴角,手中握着从黑衣女子身上拽下来的一层黑纱,极淡的香味围绕在他的鼻尖,其实,在许多年前,这味道他是闻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