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因为我，也摆脱不了，不是吗？
我看着欧雪菱苍白的面容，淡然的笑着。
我长大了，那你呢？
雪菱走了，在这飘雨的季节。我送她去了机场，交给她一笔钱，让她去了美国继续深造。这也就算是我替美亞做的吧。我想她会同意我这样做的，一定会的。
下雨的老北京，一个人沉寂地坐在路旁的一家咖啡厅内。
很安静的一个地方，没有酒吧的喧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也莫名的喜欢上这种气氛，这种安静的气氛。在这种氛围中，我可以放空自己，任思绪飘飞，任自己在自己的世界上遨游……
我选择在落地窗旁的位置上坐下，品着一杯略有点苦的咖啡，白底红格的桌布，桌面上的花瓶中，放着枝白玫瑰，发着淡淡的清香。
我比较喜欢马蹄莲，因为那是灰羽最爱的花朵，最爱的……
雨丝溅湿了落地窗的玻璃，一个女孩匆匆走过，她的头埋得很低，撑着把雪白色的伞，身旁的小女孩嘻嘻的笑着，声音很是清脆。
熟悉的背影，我的心在莫名中感到一阵刺痛？是她吗？是她吗？
我在慌乱中冲出咖啡厅，雨湿了我的身体，发丝垂落，雨滴从发尾滑下。
刚才的女孩在哪儿？我隐约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略微地颤抖着。我四处张望着，希望可以，可以在这广大的人群中找到她们。
当我感到没希望的时候，当我蹲在街头，任雨丝冲刷着我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让我的心停止了跳动：“叔叔，买花吗？”
一个可爱的女孩，她撑着雪白色的伞，手中捧着一大把马蹄莲，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我。
这不是，刚刚的小女孩吗？
仿佛在黑夜中见到一点曙光，我颤抖着声音，说：“好，我买，我都买。多少钱？”只要能找到她，刚刚那个背影，那个让我牵肠挂肚了四年的背影。
“妈妈说，是100块。不过，只要50块就够了。妈妈说，要赚钱的。”小女孩笑笑，天真的说。
我笑笑，从钱包里掏出两张100快的人民币，递给她，说：“够吗？”天真的女孩，从她稚气的脸庞，我竟感到了莫名的亲切感，以及，她给我的那种纯洁无暇的感觉！
小女孩惊怔地看着我，轻轻地摇摇头，说：“不可以的，叔叔，这样妈妈会骂我的。妈妈说，赚钱归赚钱，但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钱的。”
我笑了，从她手中接过马蹄莲，说：“不要紧的，就说是叔叔给你买糖吃。”
“晓卉！”
小女孩在惊讶中地转身，跑向不远处的她。
我手中的马蹄莲在慢慢滑落，是她，是她没错，依旧熟悉的脸庞，一直让我寻找了四年的她呀。灰羽，我的亲爱的，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她显然也吃惊极了，或许没有想到我会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吧。亲爱的，是的，我就是再这样，闯进了你的世界，你的生活，如此地无礼和没有预兆。
“永皓……”我可以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着，她的眼眶在激动中红了，哭了，流泪了。天知道我多么想上前紧紧地拥住她，告诉她我有多想她。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亲爱的，只要我找到你了，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灰羽，你好吗？”我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故作轻松的问候着她。
她没有回答，拉起晓卉往回走去。
不想见到我吗？四年了，那年的事，她还是忘不了吗？
“灰羽。“我慌忙叫住她，但她走得越急，拦了辆出租车，消失在我的视线。
我慌忙也拦了辆出租车，尾随着她所乘坐的车子。
车子缓缓开进了一个小胡同，我让司机停下车子，在远处注视着她下车，带着孩子走进屋内。
我慌忙下车，走向那幢屋子。
这是幢布满爬山虎的老房子，在雨中的薄雾中，它显得那么脆弱，那么古典与美丽。
我调试好自己那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心情，轻轻敲开了门。
她开门了。四年来，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她也成熟了许多，脸上已消失了当年的稚气，但还是依旧美丽，依旧让人感到那么纯洁。
“你来做什么？”她有点吃惊，手在颤抖着。我知道她和我一样，也很激动。或许她还在因为四年前的事而恨我，可我好想跟她解释，四年前，她所见到的，一切都是误会。
“灰羽，你听我说好吗？”我担心她会关上那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的门，急忙走进院内，说：“我好想你，好想你。”
她有点踉跄的退了几步，颤抖着声音，说：“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她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不要再打扰？
“妈妈。”那个叫晓卉的女孩从屋内跑来，静静地依偎着她，声音很轻。
妈妈？这是她的女儿？四年了，难道她已经结婚了？
“你看到了。这是我的女儿。”她直视着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已经有孩子了，请你离开。”
“这是我的女儿，对吗？”我扳过她的身子，直视着她的双眼：“你告诉我？是吗？”四年前，当你离开我的时候，你怀孕了。是的，你怀孕了。算算时间，这孩子也该4岁了。
她有点震惊，呼吸开始变得不规整：“是你的女儿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已经过得很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扰。”
“什么叫不要来打扰？灰羽，我爱着你啊。我一定要打扰，一定要。”我郑重的宣布。
“你出去。”她将我推向门口，声音开始变得哽咽：“你出去，不要再来了，我不愿意再见到你，不愿意。”
门被关上了，我隐约听见她的哭泣声，可我，可我只能隔着这么一扇薄薄的门，挂念着你。
灰羽，究竟要如何，你才会原谅我，你才会接受我。
亲爱的，我的亲爱的。
原以为找到你之后就可以好好弥补之前我所对你的亏欠，可现在似乎不是这样，我好像还是不能好好地对待你。我的灰羽，对不起。
不过，只要你过得好，就好了。
我一定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说服你的，亲爱的，我相信，只要我有付出，上帝就一定会给我收获的。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的，一定会。
沉寂的雨季，孤独的世界，充满悲伤的北京城，我独自走在人往的街头，思绪飘飞着。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的悲伤，一直都是一个人，将来还是一个人吗？
我找到她了，上天没有让我找太久。可惜，她还是没有原谅我，没有。
雨水浸湿了我的发，我的衣裳。在恍惚中，我再次回到了她的住处。一个人，站在远处，静静的，静静的凝视着那幢被爬山虎布满的老房子。
灰羽，我的亲爱的，你也还是一个人吗？多么希望，我可以陪在你的左右，多么希望，时间可以重来，让我好好的对待你。
可惜，过去就是回忆，回不去的记忆。
门开了，一个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笑着，带着孩子将他送至巷口。自从我找到她后，这是第一次看见她在微笑，是为了那男孩而笑的吗？或许她喜欢上别人了，思念的时间，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不过，只要她可以幸福，就都好了。至少我知道，那男孩不会伤害她，因为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美丽。
“灰羽。”我从墙角走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轻语：“你……好吗？”我知道我的到来有给你造成伤害，可我忍不住，我忍不住要来看看你。
她微怔，笑容僵在脸上。良久，她冷冷地说：“你还来做什么？你走吧，说好不要再来打扰的。”为什么对我还是如此冷漠，灰羽，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感情吗？
“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我看向依偎在她身旁的晓卉，说：“晓卉是不是我们的孩子？”但愿是吧，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有理由将你带回身旁。
她的身体猛然一抖，随后，她直视着我，声音坚决而又确定：“不是。那年的孩子我已经打掉了。”
打掉了？我的心，在那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我凝视着她的脸，良久。我转身往回走去，她没有唤住我，没有拉住我告诉我，刚才所说的话都是错误的，他没有。她的眼神那么坚觉和确定，或许，她所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雨水湿得我好冷，坐在公园的石椅上，我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轻轻发抖着。过去的记忆，像是薄雾，阳光升上之后，散了，也消失了。
灰羽，对不起，我还是没能保护住你，已经找到了你，可我还是不能将你带回我的身边。难道只能放你自由，这样，你就会开心吗？我走了之后，会有人代替我，照顾你吗？亲爱的，我好担心你，好担心你。
时间，会埋葬一切。希望……你会因此而快乐。
回到旅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雨后的新鲜空气让我的魂魄变得空灵。
我不知道吴管家和母亲在我的房间里呆了多久。当我推开门的时候，母亲怒视着我，她近乎命令的说：“吴管家，让他马上去洗澡。”生气了吗？自从我回到这个家后，她这还是第一次对我生气。
我推开吴管家，推开窗坐在窗台上。北京的夜景依然诱人，但我的心已经沉灭，无心再看。
“永皓。”她愠怒的靠近我，语气凌厉而且严肃：“妈妈才刚走，你就跑到北京来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这样子还像是个管理一家大型公司的总裁吗？”她骂得很凶，或许，她也对我失去了耐心，是吗？
我看向她，没有出声。四周骤然变得沉寂下来，但我可以隐约听见，我的心在滴血……
“吴管家都告诉我了。”她将手中的资料丢向桌面：“这女孩不适合你，放弃吧。”俨然她已经调查过灰羽了。
可我已经失去灰羽了，不是吗？这种语气，这种像极了当年老头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很不舒服。当年，老头也用同样的语气，命令我放弃美亞的。
“为什么？”我看向她充满愠色的脸，说：“还想逼我吗？”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明天跟我回去，因为你必须去跟赫丰银行董事长的千金订婚。”她让我没有丝毫反驳的机会。
“不可能。”我顶撞了她，就像当年顶撞老头一样。
“你的命运应该由我安排。”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独裁。
“可我不是你的儿子。”我怒视着她已经渐渐苍老的面孔：“当年你用女儿换了我，不是吗？”就连自己也吃惊，我居然说出了这个秘密。
“你说什么？”她感到不可思议地瞪着我：“你究竟在胡说什么？”话说重了吗？看着她的眼眶泛红，我竟然顿时感到哑口。
“我告诉你。“她轻声哭泣：”不论你在哪听到这种谣言，你一直都姓韩。吴管家，从明天开始，韩氏由我来接管，公司里，没有了韩永皓总裁。”撤消了我的地位，是吗？
我苦笑的看向窗外繁华的夜景。也好，不是吗？可为什么，我竟感到我的包袱越来越重。还没得到释放吗？即使已经不再是总裁了。
我的自由，命运还是一直将它禁锢着吗？我的未来，会在何方？
不知道怀的是什么心情，我回来了，依旧熟悉的街景，可一切却已经悄然改变。
南山的墓园在夕阳下显得凄凉，微风轻拂过树梢，几只白鸽飞起，五彩的彩霞，印成一副美丽的画。
我将手中的马蹄莲轻轻放在她的墓前。墓碑上，她的笑容很美，宛若天使般，已经飞离去。
“好久不见。”身后的声音让我微怔。转身，韩巧薇淡笑着。她的衣着朴素，已经不见了当年的任性和如公主般的气质，但她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说不清的美，比当年的她，还美。
变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应该变了。
她帮我收拾着美亞墓前已经干枯的花束，走了很远的路，才把它丢进垃圾堆里，晚霞映在她身上，仿若在她身上渡上一片金黄。
“你回去了？”一切收拾好，她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墓前，没有回头，但她的声音在宁静的陵园里显得格外清晰：“还好吗？”
“嗯。”我淡淡而又简短的回答，看着她俏丽的脸庞，微微笑了下。
韩巧薇不再是当时的韩巧薇，灰羽也已经改变了，或许在她生命里，有了一个比我好的男孩照顾着她，我该满足，也该知足。
“这些年，想了很多。”她看向美亞墓碑上的照片，声音变得空灵：“永皓，如今我才明白，年少的坚贞，只是一场梦。如今，我才明白。原来我错过了，一段最美好的爱情。”
“嗯？”我有点不解的看向她，竟惊觉她的眼眶泛着泪。
“泽宇，没有回来了。”她抬眸望向天际已渐渐消失的夕阳，姣好的面容却在这瞬间，充满了无数的悲伤。
宫泽宇离开了她？那小子不是深爱着她吗？怎么会离开呢？或许，这中间，有太多太多我所不知道的故事，或许每段故事，都是精彩的；或许，每段故事，在开始的时候，已经注定了悲伤地结局。
良久，她笑笑，起身看向我：“天黑了，一起下山吧。”
巧薇，你变了，或许这次改变，你注定要失去的会太多。
不过，上帝会给你一些你所不曾拥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