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会突然想到一个人来这里露营?”
木子易继续他的疑惑。
“其实,也不能算单纯的露营啦。”夏远兮转了个身,指着身后林间散落着的十几户人家,“这片房子年久失修,许多村民都已经搬走了对吗?”
木子易点点头。
“前不久有家酒店集团获得了当地政府批准,打算在这里建一个精品度假酒店,项目现在已经正式委托给我们事务所,啊对了,我还没告诉过你我是做什么的吧?”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冲身边男孩俏皮又真诚地眨了眨眼,“在下不才,是个学艺不精的建筑师,这个项目,就是由我负责。”
除了一个名字,他发现自己其实对对方一无所知,他太过轻易地就将自己和盘托出,却从未问过她从哪里来要做些什么,然而对此,他是深晓其中因由的。
“所以你是来考察的?”他笑着问道,稍稍有些苦恼,在她面前他真的很难控制自己的嘴角弧度,总是一不小心就会往后扬。
“是。”
“那现在对这里,有什么想法?”
“这儿啊山水灵动,尤其身临其境过后,还蛮能得到一些灵感上的启发的。”夏远兮瞥见木子易一脸静静等她说下去的专注表情,旋即以手代笔描向群山,“你看这里挨着悬崖,面朝山谷,可以在这边设计一个超大的悬崖观景台,无论是阳光照耀还是云海翻腾,都会美不胜收。”
“你再看这些老房子,虽然老旧,却自有它们的独特韵味,将来整体的外貌上就不需要改变太大,保持住原滋原味的那份质朴,才能更好地和这片土地继续和谐共存。”
木子易曾从奶奶那些快老掉牙的故事里听到过,有一种爱恋,谓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喜欢了就是喜欢了,甚至不必知道对方的姓名,如今他对着悬崖边进退洒脱不时信手指点的夏远兮,始知所有美丽的故事或传说却原来都是有迹可循。
因为是一场野地之旅,她罩了一身宽大的户外衣物,挽起的马尾已经有些松了,鬓间耳边散下两三缕,一张素着的容颜上显露出青白之色的疲惫感,较之往常精神不足邋遢有余,尽管如此,他依然被牵住了目光,山间的朝霞栖到她的发上肩上,而他的心随着她睫毛的颤动上上下下。
这样神仙一样的女孩子,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呢?
“木子易。”夏远兮突然叫到他名字,眼睛却仍看着山景林海。
“嗯?”
“如果你再这么看着我……”
“哦抱歉,起太早了我这会可能还不是很清醒……”
“我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刷过牙,”夏远兮轻声打断他,转过身来眼神灼灼,“介意我亲你吗?”
“不介意,啊?咳咳咳……”下意识地答了之后,木子易才反应过来,马上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夏远兮安抚地拍拍对方的肩,随即在木子易的满脸惊愕中,踮脚吻上了他的唇,男孩的唇软软的,带着些许微微的凉意,像打湿的花瓣,大约因为现在是清晨的缘故?她并不是个贪心的人,本打算浅尝辄止一触即放,未料刚要退开便又被对方轻轻拽了回去。
他的吻,突然绵密落到她的唇间,却并不霸道,一如其人温温柔柔春风化雨,好一会的唇齿交缠,最后倒是她这位始作俑者差点找不着北。
夏远兮歪在木子易的肩头吐气:“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一个小我许多岁的男孩子接吻。”
“嗯,我听过一句话,人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有可能经历。”木子易一本正经地回道。
“噗哧——!”
不知是谁没忍住先笑出了声,而后两人默契地趴在对方身上笑成了一团。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木子易问。
“我的同事们明后天会到,我在附近镇上订了一家民宿,一会就回了,在他们来和我汇合之前我再把古城逛逛。”
“那儿我很熟,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当导游。”
“当然好,不过为了欣赏这场日出,我把一大壶咖啡都给喝空了,这会后劲过了困得不行,得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夏远兮瞧了一眼耳根仍旧有些发红的木子易,重又换上俏皮的语气:“走吧,我车里有自行车悬挂架,不过你得先帮我拆帐篷。”
回程前木子易要求由他开车,夏远兮求之不得,自觉爬上副驾系好安全带调低了靠背,车子开出后不久,她就一顿一顿地睡过去了,看着特别乖巧,她有时会笑得很俏皮,有时有些难以捉摸,但睡着后的她通常只有一种模样,安安静静侧向一边,身体微微蜷起,像只准备呼噜的小猫,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睡姿,但他还是觉得有趣。
木子易关上了车窗,小心翼翼让车身保持住一种匀速的安稳,日头已经升得很高,赤色的阳光穿过林荫,铺遍每一道归途,色泽饱满,金光万丈。
当车子缓缓驶入县城,表盘上的时针刚刚绕过八点,木子易停好车,稍稍过一会后叫醒了她。
夏远兮迷蒙地跳下车,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民宿的大门前,于是冲木子易笑:“谢啦不愧是‘地头蛇’,办事果然靠谱。”他亦不置可否地笑,欣长身影立于古韵悠然的长街中,有种简单干净的和谐。
“那我就不陪你吃早餐咯,迟点再找你闲逛。”她潇洒摆手,径自跨入了民宿小院的门槛。
“需要我叫你吗?”木子易在身后问。
“好。”她回头,勾了勾嘴角。
这座小城曾经一度隐于深山,近年发达的公路网延伸到这里,才算掀开了此地的神秘面纱,作为仅剩不多的未开发“秘境”,许多有前瞻性的工商资本纷纷入驻,民宿是其中一种代表形式,夏远兮入住的这家民宿价格不低,以职业惯性一圈打量下来,嗯品质也尚可,她不再强睁困倦的眼皮,掀开房间大床的洁白被单蜷了上去,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跌入了黑甜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