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住了天空,龙门中城区的大楼也遮住了从云缝穿过来的黯淡白光。临近中午的早晨下起了绵绵细雨,天是亮的,但大地是灰暗的。
陈来到了三仔窗的木禾仓库外,停住了脚步。
“大致侦察完毕,我们的观察点够隐蔽,四周空无一人。”
星熊从后面走来,报告了周围的情况。
不过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大量堆砌的建材,荒废的建筑工地,以及明显的拖动和摆放的痕迹,可以肯定整合运动已经布置了埋伏。
“老陈,你的线人是阿发。”
“嗯,所以你还是听到了。”
跟名字一样,如果一个事物对某人来说是非常熟悉且重要的话,不管多么小声,或者多么不愿意去听,有关它的声音也能通过任何缝隙传进人的脑海里。
对星熊来说,阿发便是非常熟悉的存在吧。毕竟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年了。
一年前,他感染了矿石病,从他营生的酒吧里忽然消失,留下每天擦得干干净净的酒杯在那落灰。
“你是怎么把他发展成线人的?”
“要下雨了,立刻开始排查,把敌人从埋伏点里轰出来。”
没有回应星熊的问题,陈直接下了一道命令,算是话题的终结吧,星熊叹了口气。
※※※※※
一个人,两分半,一群人。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星熊便凭借一己之力把所有埋伏在周围的整合运动全部击败,甚至还没来得及等其他近卫局干员出手。
更准确地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给其他人插手的余地。
“庆幸你们没有在五年前遇见她吧,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她这个样子了。”
看着身边满脸愕然的近卫局干员,陈意味深长地说道。
※※※※※
从外面探测的情况来看,仓库内部并没有发现可疑埋伏,估计阿发也是遭受埋伏后才逃进仓库的。
确认之后,陈和星熊在近卫局干员的掩护之下进入了昏暗的木禾仓库。
仓库内部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黑暗到令人窒息的全新空间,从不断碎裂和掉落的石块的声音可以大致分辨出,这里几乎全是废墟。
“XR02,告诉我你的位置,XR02!”
陈拿起对讲机准备再次尝试与阿发取得联系。
一阵电流声过后,对讲机里传来了一个虚弱的男音。
“陈sir,我听见了战斗的声音……大门,被撕开了,整合运动……似乎要进来了,我会处理好我自己……”
“不,那是我,别挂断。”
在仓库的尽头,阿发靠在废墟上。
惨淡的阳光从破了个大洞的天花板钻了进来,把地上的血液照得格外刺眼。
从身上的伤势可以看出,他中了敌人的法术,如果排除信念可以支撑肉体这一理论的话,能在这种情况坚持这么久,已经算是个医学奇迹了。
“来……咳咳,我给你东西。”
“医生!快,给他止血!”
“咳咳,不用了……”
他从衣服的口袋里艰难地掏出一叠笔记,纸上写着整合运动渗透感染者聚落后的情报细节。
值得在意的是,这份情报是单线传递,也就是说递交对象只有一人,由此判断目标一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拿到……算了,陈sir,我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我们都没想到,有了你的努力,我们才能有机会阻止敌人。”
一边攥着情报,一边紧握着阿发的手,陈用坚毅的眼神注视着他。
法术已经重创了他的眼睛,他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但他确实能感受到陈那坚强的内心。
“我不喜欢龙门,龙门也不喜欢我……但是现在我竟然在为龙门做着什么,作为一个街头仔,能做到这一步,值啦……”
说着,阿发不可思议地自嘲道。
“中水三杰也能算街头仔?”
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在谦虚,陈的心头隐隐作痛。
“有鬼姐在,我永远都是个街头仔。”
停顿了一下,阿发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鬼姐她还好吗,还在当差吗?”
“嗯,我和她搭档很久了。”
“咳咳……她啊,太耿直了……在会里的时候,没人敢动她。”
没有意识到星熊的存在,阿发微笑地回忆着种种过往。
“但她斗不过龙门的大人物,你可要看好她了……我只求你一件事……”
“放心吧,星熊她很强,整个近卫局的人都撑她。”
苦笑过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陈sir,我算不算是个好人?”
“几年前不好说,但你现在确实是一个龙门引以为豪的好公民。你一直是,也永远是一个龙门人。”
这一次,陈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感染者并非龙门公民这一谬论。不,她一直在否定着,但是以前一直埋藏在心底,从不说出来。
可能是因为悲伤让她的感性超越了理性的束缚吧。
“陈sir,有句话希望你能带给鬼姐……”
“自己跟她说吧。”
愣了一下,阿发欣慰地摇了摇头。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
雨中,扶着奄奄一息地阿发走在荒无的街道上,星熊感受到了那层不可背负的沉重。
“大姐,我做得好吗?”
“不,还不够。能活下来才能算做得好。”
星熊望着没有尽头的前方,虽然步伐依旧坚定,但早已迷失了该去的方向。
是啊,跟着自己这么久了,竟然还不知道他究竟身处何方。
“我走以后,把我的骨灰埋葬在以前那个地方吧,跟其他人一起……”
“总坛?可是那个地方彻底荒废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打扫。”
痛苦地否定着,似乎在尝试以此来打消他那悲观的想法。
可是,肩头的重量又添了一分,让星熊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她静静地站在街道上,任由风中的雨点肆虐自己黯然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