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带着三分凉意,催促行人速速归家。
接了邀贴的向卉一行人早早便乘着马车一路东行到了琼华派。
琼华派坐落于东南方的山脉深处。群山叠峦,虽是树木常青,顶处却盖着曾白雪,四季不化。据说仙人鸿钧道人得道升天时,拂尘不慎落入凡间掉入此地,化成皑皑白雪,连年覆盖着连绵不绝的山峰,才有了如今山峦上白下青的远观景象。
向卉抬头瞥了眼琼华派的大门。一左一右两根石柱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纯白透亮,与和田玉有几分相似,质地却更像玛瑙。石柱扶摇而上,向卉将头仰至极致才能窥得其末端。柱身下宽上窄,浮雕七只仙鹤,寓意天枢、天璇、天玑等北斗七星。
石柱两侧是两米来高的莹白色墙体,左右延续开来,将琼华派包裹其中。
与向卉一齐来的,还有蝶蓝教教主——她的阿爸,以及门下十名弟子。向卉与阿爸身穿极具西域装束的红色门派装书,弟子们一半身着汉服,一半则穿着门派装。
武艺会每年一次,大多于深秋举行。六大门派轮流做东,今年轮到琼华派。
琼华派倒也上心,早早便遣人在入口处候着。向卉一行人才到,便有琼华弟子出面迎接。对方将蝶蓝教引至南边一处厢房,一路上谦逊有礼,为向卉的阿爸一一介绍武艺会诸多事宜。
这厢蝶蓝教才刚安顿下来,那厢消息已经传进李长生耳里。
“你是说蝶蓝教也来了?千真万确?”李长生自是不信的——且不说蝶蓝教有何资格参加武艺会,便是向卉也未曾与他提起过此事。云拈花向来事事都与他细说,若是蝶蓝教真会来,他又岂会不知。
被李长生一通质疑,来消息的弟子也迟疑了。江湖传闻蝶蓝教都是一身艳丽明红色怪异装束,那弟子也只道当时离得远,兴许是看错了。却不想一个时辰后武艺会开典大礼上,蝶蓝教在琼华派的邀请下登场,给了李长生一记响亮的耳光。
琼华广场浩浩荡荡挤了两百来余人,除了六大门派,另有大大小十一家门派莅临。服饰不一,武器也五花八门,场面极其壮观。
本次武艺会由琼华做东,自当由琼华掌门坐镇主持。只见琼华掌门一通客套后,主动向身侧其余十五门派引荐,请出了蝶蓝教。向卉带着众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广场上先是陷入阵短暂的沉默,显然蝶蓝教的出现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片刻诧异后,那些人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着。万千私语声混杂在一起,整个广场乍看有序却有些嘈杂。
底下人的反应都在琼华掌门意料之内,他无甚表情,开口到:“肃静!”声音沉稳自丹田发出,不怒自威。底下瞬间安静了,齐刷刷看向台上诸位掌门、教主。
台上十六位掌门,有两三位面色不善,似乎对于蝶蓝教到场一事大为不满。但更多人都只是不动声色,既不站队也不表态,只静静等待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琼华掌门,你这是何意!”第一个出声的便是玉泉门门主。他身为第一个提出讨伐蝶蓝教者,自是不喜眼下这个所谓的邪教。
琼华掌门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捻过脸上八字须,道:“蝶蓝教近几年依然发展成为不容小窥的新教派,但贵教不喜抛头露面,自有一片小天地,我等对贵教知之甚少。我派向来喜交天下侠士,今,我派特邀蝶蓝教以本派上座贵客的身份参加这场武艺会。一来可让我等窥得贵教真容,二来也可切磋交流武艺。岂不快哉?”
玉泉门掌门冷哼一声,眼神不善的睨了向卉一眼:“此等伤风败俗不入流的邪教,也配纳为天下侠士,琼花掌门莫要被他们假善蒙骗。”
此话一出,云拈花的阿爸倒是不得了。
“伤风败俗?呵,都说这中原大地讲究兼收并蓄,当今圣上对异域文化更开放包容,方才成就繁华多样的文化辉煌。老夫居中原近三十年,士农工商都待我友善,怎的到你这,我就成了伤风败俗之流。难道玉泉门高人一等,只准他人尊重你族文明,你族文明就可蔑视他族文化。”
玉泉门掌门将宽袖一甩,怒道:“坦胸露乳之辈,何需尊重!”
“坦胸露乳?我教虽民风开放,露肩露腰,但该裹的地方可是裹得严严实实,何来坦胸露乳直说。若是你积劳成疾至目不能视,还望早早退位禅让,莫堕了玉泉门名头!”
向卉默默站在一边,看着阿爸和玉泉门门主唇枪舌战,她有过片刻诧异。原因无他,云拈花的阿爸平日里太过随性,对很多是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不过阿爸的反应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数十年前,一位曾到中原游历的中年人是如此介绍中原大地的——经济繁华、文化包容。威严耸立的皇宫便是地板都是金砖铺成。当时还是个愣头青的阿爸听得心底直痒痒,收拾好行囊便一路向东,走走停停,花了一年时间才进入中原。
阿爸虽然没能见到所谓的铺满黄金的皇宫,却也在京城安家乐业,娶了当地富商女。
后来阿爸在妻子与岳父的支持下,带着三分玩的心态成立了蝶蓝教,凭借着过硬的家产硬是撑到了现在。门下弟子要么是同自西域来的年轻人,要么是中原本土失了双亲才被阿爸收养的可怜人。但因着当初创教时就不曾有过类似名扬天下的想法,阿爸创教后更是随心所欲,与江湖各门派都未结交。平日里他除了教武功,就只知道带着一干教徒到处吃吃玩玩。
倒真应了琼华掌门那句话:蝶蓝教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但也正应着蝶蓝教教主不问世事的性子,蝶蓝教才会在江湖上无甚挚友盟邦。以至在被玉泉派时,无人支援,更无人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