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指导中心,正在联系负责人。”
在滴、滴、滴、滴的伴奏下,无人机的独眼一亮一暗地闪烁着,站在无人机旁边的它不停的转动机械眼观察周围的环境,没有生气的机械瞳孔丝毫掩盖不了它眼神里的好奇劲。
“滴——”无人机发出一声长响后,便听见“西北区指导中心”内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地面的脚步声,同时传出来的还有一阵骂叨,“神经病吗?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别人家门口哔哔哔哔。”
空中,被遮掩多时的月亮此时半咕噜地露出圆弧,洒下的点点月光在无人的街道上映照朦胧,便见到一名锈迹斑斑的鹰眼老铁头从里面出来。
“来了来了,这大晚上的还有新人,爷真是服了。”这老头身穿蓝色工人连体服,边走边隔着衣物搓自己的肚子,每次走动,身上各个部位都会响起嘎吱的声音。
“指导员,请出示证明核对身份。”说罢,无人机伸出一只细长的折叠机械臂,机械臂最前端带有一块非常吸引眼球的黑色小方片。
老头撇了无人机和它几眼,才慢悠悠地扭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关节,最后往外一扒,将手指拔了下来。从老头的角度可以看到,这段手指的连接处附着有一些亮晶晶的粉末,呈现出青蓝色。
接着老头又倒过手指,像印章那样,将手指连接处往那小黑片一摁,无人机的独眼立刻闪烁起来,无缝衔接地说道:“确认身份,指导员树166680。本机为黑铝城西北区144号的复苏者向导,现在与你进行复苏者的交接工作,请确认。”
“确认”,即使是顶着一副生锈的铁片脸,也能看出老头不情愿的表情以及很是不耐烦的回答。
“确认完毕,开始传输新人数据……指导员所在指导中心固件型号过旧,请尽快升级,行使方案B,通过语音进行交接,接下来将告知指导员该复苏者的具体情况,基本情况如下......特殊情况如下,第一点,目前该新人无法进行正常的语言交流,但可以接收指示,即能听不能说,第二点,该新人身体有不明症状,具体表现为动作具有延迟,延迟时间约为2.5秒,本机的基础扫描设备无法查明原因,请使用更为精密的设备进行检查,第三点,由于以上原因,请指导员以人为本,用爱与关怀指导复苏者,不要进行任何违反联合法和联盟法的行为,至此,确认交接完成,感谢您的配合,再见。”无人机说完又哔哔了两声,便立刻掉头快速飞离,把它留给了这个叫做树166680的老头。
老头把手指装回去,往回走时继续搓起肚子,摆着另一只手对它说了声:“进来吧。”它也没反抗,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跟着进去了。
两人走进指导中心,不得不说,这里真是表里如一,进门后的大厅里没有半点光源,只能靠四周破窗户照进来的月光辨别里面的景色,这个大厅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各种零件散落在地面,而且椅子、柜台、沙发和天花板上都是脚印,几盏不亮的简易吊灯更是被门口吹进来的风刮得摇摇欲坠,而老头还不时把挡道的东西踢开,金属制的零件在地上撞得叮当响。
“等等,爷先充个电费。”老头带着它快走到大厅北面角落时,突然冒出来一句,然后抬起左手,手掌借助手腕关节的作用向后拉,拉到一个角度时,袖里便弹出一台智能机,老头用右手拿起手机,指尖飞动,一通操作下来,就听到北面墙角处传来“布灵布灵,指导中心辅佐系统已启动”的声音,至于它所期待的灯光并没有亮起,想来是灯坏了,而是这老头只通了辅佐系统的电。
接着老头依旧一路王八步,将路障扫清掉走到墙角,而它跟着老头来到墙角,便看到刚刚发出声音的源头,两台挂在墙上的带把机器,就像带有“扫码枪”的收银机。
两台收银机都是黑灰色,并且每台收银机上都带有两个屏幕和一个输入用键盘,两个屏幕是为了方便指导员指导讲解时使用,键盘则是让指导员输入复苏者的名字和其他信息,将复苏者从一个无记录的野生黑户变成复苏所在地的良好公民。
老头一把拉出键盘,先是噼里啪啦敲了一堆信息进去,又盯住躁点跳动、黑线不断的屏幕看了几秒,然后才转过身,对着它说道:“识字吗?”
“不……”它愣了几秒,生硬的说出一个字。
老头听到后怂了怂肩表示无所谓,平淡地说道:“那从这几个名字里随便挑一个吧。”
老头说完指着屏幕一片小区域,可以看到,老头所指的区域有六组奇怪的符号,但它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会,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老头,问道:“……什么……意思……”
“绿树、小草、黑钢、黑铁、钢铁、铁刺。”老头回答道。
它听完低下头,又沉默了一会,大概是光线太暗的原因,它的脸似乎有点发黑,老头也没有在意,在一旁发呆,过了一两分钟后,它回过神来,对老头说道:“厉……”
此时的它借助语境和记忆,大概知道名字是什么,凭借着不知哪来的超乎常理的直觉,它对起名这件事十分谨慎,但对于只有在公园工作两年记忆的它,并不能想到什么好名字,于是它决定选择记忆里那些最吸引它自己的词语作为名字。
事实上,来西北区公园放松的无一不是穷人,只要不是和家人一起的人,大多数情况下的话题都是围绕着钱展开,而且都是从满脸忧愁聊到不欢而散,它对此并不上心,所以排除钱这个即使是刚复苏的它也能感觉到浓浓俗气的词。好在除此之外,公园里的游客还时常聊起电视剧,而这些对话中,出现在它记忆中最多的,也是它工作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一部名为超级七金刚的故事中的一句台词,这部讲述七金刚为保护他人牺牲自我,断手断脚仍旧屹立不倒,最后却发现敌人是他们七人父亲的电视剧,而那一句庄严威武的台词,是每个聊起这部剧的人都会念叨起来并互相较量:“我是你爸爸!”
回忆结束,它瞳孔缩回,它接着说道:“厉爸爸......”
还没等它尾音结束,老头就已经一巴掌呼噜在它的铁皮脑袋上,说道:“爸你个头,想在复苏第一天就被融掉吗?”
说完老头也不管它的意见,随手敲了几下按键就把名字输入进去并说道:“厉字起头不错,有点类似地球最强传说里的起名方式,至于下面的是什么玩意?你个野孩子,叫什么爹,公园的穷鬼们整天讨论嘛玩意儿,好了,就叫厉白星,今天刚好有颗白星飞过,爷我虎躯一震,就知道这个与众不同而且有纪念意义的名字肯定是你的了,记得要好好感激我,厉白星。”
它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虽然比不上它原先那个,但也挺不错的,毕竟那颗星点亮了它,于是它点头低喃道:“厉白星……”与此同时,就在名字授予它之时,它的心中,一颗耀眼的白星点在了渺无边际的黑暗中,它与这颗白星相距鞭长莫及又好似近在咫尺,这个世界在白星亮起之处与它交汇,这一点踏入真实,它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它就是厉白星,这个世界唯一的厉白星。
看到厉白星没有回应他,反而学他发呆,老头依然没有说什么,左手直接抄起“扫码枪”,右手两指并扣叩开了厉白星的胸膛,咔嚓一声,就看到厉白星胸膛的安全锁被解开了,随后,两片胸甲如蝶翼般展开,露出了里面简单朴素的胸腔。
胸腔内,粗糙的齿轮与软管布满的结构中间有一块与周围格格不入、雪白晶亮的精美铭牌,若是仔细观察还可以发现,这块铭牌仅仅是冰川一角,铭牌下面似乎还有东西。
厉白星这时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打开的胸腔,盯着那块铭牌问道:“这是什么?”
“火种。”
老头说着,轻轻按下铭牌,随着他手指的触碰,簇拥着雪白铭牌的零件纷纷让道,厉白星的整个上半身也连带着扩展开来,肩甲与双臂齐齐向后滑动,原本就打开的胸膛展得更大,铭牌化作花蕾前端,慢慢推出胸口,不断旋转,最后绽放开来,吐出一颗拳头大小、乌青色的暗淡方体晶块。
厉白星满脸疑问,但老头没给他问的机会,拿起手中的“扫码枪”对准晶块便扣下扳机,“扫码枪”枪口喷出点点晶光,黏在暗淡晶块上的青色表面上,待到老头松开手指,枪口又将刚刚喷出的晶光与粘在晶光上的丝丝青线收回枪内。
滴~“录入火种成功,恭喜您复苏,厉白星先生,欢迎来到弥望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