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宫清谈会七日后,温府二小姐大婚。
温如霜头上别了一朵白色的绢花当作是守寡的记号,以及拜堂用一只鸡代替。其他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规格,宾客们有一种真正的婚礼的错觉,如果不是看到拜堂的新郎是一只媒婆捧着的鸡的话。
温如云则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江陌代替新郎踢轿门,背新娘。
一天忙碌下来,温如霜终于来到“洞房”,呵,没有新郎的洞房呢。温如霜摸了摸还是扁平的肚子。凌寒,看见了吗,我们的“婚礼”。
她忍不住哭了,泪痕未干。
温如玉来敲门了,“霜姐姐,睡了吗?”
“没。你有什么事吗?”温如霜擦去泪水,走过去开门,见温如玉和萧泽一起来了,连忙请他们进来坐。
“你感觉怎么样?我替你把把脉?”温如玉拉着她坐下,怕她太累。
“很好啊。玉儿,谢谢你。”温如霜摸了摸身上的嫁衣,都是温如玉从锦绣坊精心挑选的。如果不是凌寒不在,她真的以为自己风光大嫁了。
温如玉搭着她的手腕,“霜姐姐,委屈你了。”
“不委屈,如果不是你,我想不到能让我能风光大嫁一次的办法。即使不是真正的凌寒,但我心里这就是我和凌寒的婚礼。”温如霜真诚地说道。
“霜姐姐,你觉得好就好。”温如玉看着她一副幸福的模样,心里的苦意就会渗出来。
“嗯。玉儿。等孩子出生,你能不能给他当干妈?然后教他你那天跳的桃花剑舞。”温如霜坐在那里,轻轻说着。
“傻姐姐,他出生只能叫我三姨。不过我肯定拿他当干儿子疼啊。什么都可以教他哦。”温如玉握着她的手陪她聊天。
“温师妹,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句恭喜。至少你和他在你心里更加贴合了。”萧泽在一旁也由衷地说。
“谢谢你,萧师兄。你和玉儿都帮我我很多忙。如果不是你们,我和凌寒真的是阴阳两隔。”温如霜真诚地感谢这两个人。若不是他们,她和凌寒注定阴阳两隔,更甚的是,他们不知彼此的感情。她记得自己中了控魂术那天,对萧师兄每招都是狠戾的杀招,但是萧师兄无论受了怎样的伤都没有把落尘拔出半分。就是不愿意伤了她们啊!
“霜姐姐,你别一直跟我们说谢谢。对你我总有一点愧疚。我终究不敢赌一把,生生地要你承受死别一般的生离。”温如玉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我多怕你恨我,怕你过得不好。”
“傻玉儿,姐姐一点都不会恨你。从小到大,你总是理智得不像话,你做出来的决定肯定是最好的决定。对我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至少我和他都还能好好活着,我能在这里,念着他。”温如霜摸着她的头,有这样的妹妹是她的幸运,不然她不能不止一次的庆幸和凌寒一起活在当下。
温二小姐的婚礼过了好几天仍然很轰动,为人津津乐道。
天香楼二楼的靠窗位置坐了一名青衣男子,他正优雅的执着酒杯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别人的故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好像这里有什么吸引着他。
他抬眼望了一眼窗外,苏州啊,很热闹。
“听说温二小姐的婚礼,十里红妆但是没有新郎哦。”小二正在给一名刚解下斗笠正要点菜的女修士说着这两天苏州发生的趣事。
“十里红妆?有多盛大?”女修好像很向往这个词。
“温二小姐的妹妹可是大名鼎鼎的锦绣坊之主,光是嫁衣就价值连城!更别说那么多嫁妆一起算起来能不盛大么?那排场跟去年四小姐和缥缈宫大公子的婚礼相比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啊!”小二说得眉飞色舞。
女修惊奇的问道:“排场有怎么个大法?”
“据说,参加清谈会的仙师基本都到场了,并且都送了贺礼!最重要的是四小姐那次婚礼,缘起观只是送了贺礼。但这二小姐的婚礼,缘起观不但送了贺礼,而且余观主亲自来了!他仙风道骨身穿红衣就坐在二小姐的生母白仙师的旁边呢!余观主是什么人?那可是神仙级别的人物,你说这排场算不算大?”
女修惊叹:“天呐!可惜我那天还没有到达苏州!”女修暗自懊恼,缘起观余真君的风采呐,谁不想瞻仰一下?那是差不多踏入飞升行列的仙人了!
青衣男子听着这故事,苍白的脸色似乎更白了,薄唇殷红如血,为什么听别人的故事还会有刺痛的感觉?这明明是个很幸福的故事。
“婚礼肯定都有新郎的,你刚说没有新郎是什么意思呢?”在那女修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青衣男子向那边偏了一下头,握着筷子的手不禁用力,指节发白。
“新娘子嫁人当然是有新郎的了,不过二小姐新郎却永远也来不了了。”小二叹息了一声。
女修奇道:“来不了?”
小二道:“唉,黑套岭人口失踪的事听说过吧?”
女修有点不解为什么要说到黑套岭的事情:“听说过。温家三位小姐都出了很大力气帮忙解决那件事。”
小二神色略带惋惜道:“听说二小姐在追查那件事的时候多次蒙她丈夫,现在的新郎搭救。不过最后新郎为了救二小姐不幸战死。”
“那二小姐婚礼的新郎不就……?”
青衣少年心里的那一点刺痛在放大,脸上又多了几分苍白,看起来十分的骇人。他一点都不明白心里的刺痛从何而来。
“是啊,没有新郎了。”
“新郎去世了,那二小姐和谁拜堂啊?”
“唉,二小姐太过痴情,回来以后终日郁郁寡欢。三小姐知道她这一生不愿再嫁,于是提议补办婚宴,就像配**一样!让二小姐和一只公鸡代替新郎拜堂呢!不过三小姐真是很了得,一场**也让婚礼看起来很风光,一点晦气的意味都没有。”小二唏嘘一声走开了。
青衣男子一把抓住从他身边走过的小二。小二顺着这只白得不可思议的手看过去,这位公子脸色好可怕。脸白如血唇红如血,如果不是青天白日,小二都以为自己被一个鬼抓住了。小二望一眼倒在桌子上的酒壶,问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吗?您是不是要添酒?”
青衣男子缓缓点了点头,微微颤抖的手放开小二,脑海里不知道出现了谁的面容。看不清接不近,仿佛有人对他说:“忘忧忘爱忘她”
谁?忘记谁?
小二拿来一壶酒正要走开,青衣男子又抓住小二:“那新郎叫什么?”
小二有一点摸不着头脑,一个故去的人非要问有什么意思,刚才的女客官就没有再问了,“好像是个散修,叫凌寒吧。”
凌寒。青衣男子放开小二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脑海里蓦然跳出一人模糊的面容,她在说:“凌寒,你会死的,你不能爱我。”谁?
青衣猛然抬头把酒灌入口中,那辛辣的味道几乎让他咳起来。
三个月前,他在一户人家的家里醒来。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因为一点也想不起来他怎么会在那里。那户人家的老人跟他说是在外村发现昏倒的他就把他带回来了。是吗?为什么他会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青衣男子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一阵昏沉的感觉袭来,他只记得,他姓梦,名凌寒。
苏州的街道很热闹。他慢慢的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人潮拥挤不已。可是他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握紧手中的剑,哦,他还记得这剑叫踏雪,镂着雪花和梅。
青衣男子缓缓走着,漫无目的。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路边的小饰品摊子,双眼似乎被一双铃铛吸引了。他摸了摸腰间悬着的红穗编织挂着的清心铃,这是从哪里来的呢?
青衣男子取下清心铃,轻轻摇了一下,它们碰撞了一下,似乎呢喃了一句什么。男子侧着耳朵听那铃铛清脆地响着。“我究竟丢了什么?”
人来人往,终究没人能回答他丢了的东西是什么。
青衣男子踏着他的踏雪飞出了苏州,他知道自己丢了一样很珍贵的东西,就在这座城里。可是他找不到了,也不想找了。
他变成原来的自己,只是再也不喜欢白衣了因为他好像记得他只是一件兵器,没有心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