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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遇见 (1)

陆晓晓第N次抬起胳膊,竖起大拇指,渴望的看着飞驰而来的车。

第N辆车没停。卷起一堆尘土呼啸而过。

陆晓晓怕沙尘进了眼睛,赶紧转过身低下头。等尘土没那么大了,开始慢慢往前龟步行走。

进藏有四条线,川藏,滇藏,新藏和青藏。川藏线山多路险,但是风景极美。滇藏线比川藏线的路况好一点,沿途也是风光秀丽。新藏线最荒凉,大片大片的戈壁滩,无人区。青藏线的路况最好,长度也比较短,但是风景就很寡淡了。蓝天,白云,草地,雪山,没了。

陆晓晓其实并没有故意选择青藏线,她只是恰好晃荡到了西宁,恰好被青年旅社的人拉去一起吃饭,恰好听到大家谈论走青藏线的计划。

她这一路都没有怎么使用脑子这东西。

她本来是个资深旅行爱好者。经常攒钱四处穷游。每次出行之前都会在网上搜罗各种信息,把行程安排的非常妥当。在她的旅行时光里,几乎没有什么计划之外的意外产生。包括衣食住行,林林总总,都用Excel表格仔仔细细的记录着。时间精确,地点精确,价格精确。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没做计划就走了。点开手机APP看了一下机票,在特价区看到了飞西宁的机票好便宜,她就定了。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背着一个双肩包就飞了。

她这次,是来放空的。

所以,当她一个人悄悄离开青年旅社,按照饭桌上听来的信息找到没什么风景的109国道,默默的开始行进,她一直没有太大的情绪。就是默默地一直走。

走了一个多小时,她才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没有休息区,没有加油站,更没有便利店。她包里只有三分之一瓶矿泉水,和一包夜市买来的杏干。

往前看,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往两边看,只有沙地,和沙地后面的雪山。天倒是很蓝很蓝,但是不能当水喝当饭吃。

所以机智的陆晓晓同学决定开始搭车。不管怎么样,至少到个加油站什么的,有人的地方也好。她学着路上看到的,别人的做法,听到后面有车上来了,就赶紧转身直直的站着,向路中间举起伸出大拇指的右手。

一开始,她还对来车挑三拣四,破烂的车,脏兮兮的车,她就不想搭。豪车,她也不想搭。等到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没看见可以歇脚的地方,水也只剩一口了,她就有点慌了。不管什么车,她都两眼冒光的伸出手去,有时候还热情的上下挥舞几下。可是不管什么车,豪车也好,烂车也罢,都很神气的从她身边经过,毫不犹豫的向前跑了。

所以当陆晓晓看到有一群野驴在自己眼前穿过马路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激动,她满脑子都是驴肉火烧,羊汤泡馍,猪肉包子。。。

放空也不是这么放空的!

简直空无一物!

没有树,没有凉棚,没有高架桥,四年都无比开阔,完全没有什么可以遮挡,太阳明晃晃的晒着,虽然不热,但是烤得干干的。

在路边野地里坐了一会儿,吃了几个杏干,陆晓晓继续拖着步子往前蹭。她开始害怕,如果天黑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她是不是要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在路上飘荡。

就在她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终于有辆车在她身边停下了。这是一台脏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帕杰罗。它像一个野兽一样极快的飞驰而来,在尘土中刹车停住。两个大灯像两只眼睛看着她。

陆晓晓没想到真的有车停了,一瞬间她叶公好龙一般脑子里生出很多不好的猜测和臆想。但是人家已经把车停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蹭过去。

副驾驶的车窗慢慢落了下来,她怯生生看进去,看到一个戴着棒球帽大墨镜的络腮胡子,棒球帽黑乎乎的,大墨镜黑乎乎的,络腮胡子黑乎乎的。连这人身上穿的抓绒衣服也是黑乎乎的。大胡子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搭在档把上静静的看着她。

陆晓晓想笑,但是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这时候后排车窗迅速落低,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伸出头来看陆晓晓。看到她之后,他居然还伸出胖爪子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

陆晓晓抑制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想客客气气的说句误会了然后慢慢走开。

这时候胖子旁边,突然挤过来一个脑袋,一个长发女孩睡眼惺忪的说“怎么了,怎么停车了,到哪了,这谁啊。”

陆晓晓看到这女孩非常惊艳,倒不是说她生的有多么美。就是白净,好几天没看见这么干净的人了。这大青海貌似缺水,很多人就像刚从土里扒出来的一样,风尘仆仆还带着高原红,像这样白白净净的脸蛋儿太少见了。

这脸盘子带给陆晓晓强烈的视觉冲击,她打开车门就坐进副驾驶了。还乖乖的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然后冲络腮胡子司机呲牙一笑。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不比对方白多少,这样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极具喜感。

“师傅,您好,我想到前面有酒店的地方,麻烦您捎带我一段路。”

胡子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冷笑了一下。不发一言开始发动车子前行。

后排的胖子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咂咂嘴。似是睡足了。“这青藏线忒没劲,也没啥风景可看。走一天也是一个样。”

他旁边的美女也打了个哈欠。“是啊,啥都没有,太没意思了。”

司机不搭腔,陆晓晓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啥。

沉默的开了一会儿车,司机突然在自己身旁的角落里掏了两下,掏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扔给陆晓晓。

陆晓晓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捧起来,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才放下瓶子,对司机又是呲牙一笑“谢谢大哥。”

司机没说话。陆晓晓现在不用走路,有车坐,又喝了水,舒服多了。一时心情比较愉悦。人家不理她,她也不介意。

可是她的肚子出卖了她。咕噜噜好大一声抱怨,肚子饿了。

陆晓晓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爆缸了。太羞耻了!

她整个身体往下缩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缓解一下这个场面。

络腮胡子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一只手去车门掏了几下,扔给陆晓晓一袋东西。

陆晓晓看了一下,是一大包蛋黄派。这平时属于陆晓晓坚决不吃的垃圾食品,但是此刻她涨红着脸,虽然真的很难看出来,小声嘟囔了一句“谢谢”就撕开口袋吃了。

她吃了一个,感觉没饱,反倒更饿了。她数了数,口袋里面还有七八个,她心里盘算了一下,感觉吃三个不过分吧。但是撕口袋的声音大得惊人,她感觉自己好像坐在一个舞台上当众表演吃蛋黄派,而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一片等着看她吃。

还好这时候胖子开始说话。

“峰哥,你不是说再不接客了吗?”

胖子的口气充满了揶揄,陆晓晓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他那大脸盘子小眼睛挤眉弄眼的样子。

然后美女也好像突然找到乐子了,娇滴滴的打趣说“是啊,峰哥。昨晚发生什么了,就把人家给撇了。我看那小美女很可爱呀。”

司机冷哼一声终于开腔了“你俩在后面睡得此起彼伏,口水横流,我再不找个副驾驶说说话,我都要睡着了。”

声音意外的很好听很有磁性,完全不像他的胡子那么任性。

胖子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此起彼伏,峰哥你这话说得有意思。什么叫我俩睡得此起彼伏。”

美女撇撇嘴娇嗔一声“讨厌。”

胖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噼里啪啦说起来“我跟你说,那姑娘贼逗,那小嘴哇啦哇啦说得,都不歇气,一个劲说。我都算能唠的了,她那简直是,无敌了,咱们要是不插嘴,她能一天24小时一直说个不停你们信不。哇塞,那吧吧吧,吧吧吧,机关枪一样。有时候我睡一觉了都,她还在那说呢。我觉得峰哥你就适合找个这样的搭车的,你就听她唠,不带困的。你说你怎么今天就把人家扔下了呢。我看你开车走得时候,她正好从门口出来,看着咱这车,她那小嘴一撇就要哭了。怪可怜见的。”

“真的啊?”美女来了八卦精神“你怎么不让我看看。”

“拉倒吧,你一上车就说困,两个眼睛都没睁开过,吴彦祖出现了你都不带睁眼的。”

“切。要是有吴彦祖我肯定睁眼看。”

“你们女人啊,太那个了。一天到晚就是想着帅哥,帅哥有啥好啊,脸好看呗。脸好看能当卡刷吗?真搞笑。”

“我们女人肯定喜欢帅哥啊,你们男人不都喜欢美女吗?我们就不能喜欢帅哥吗。。。”

胖子和美女像说相声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了。

陆晓晓同学趁此无人注意的时机,干掉三个蛋黄派。她正窃喜没人注意她的时候,胡子司机又递过来一瓶水。

“不用啦,刚才那瓶我还没喝完。”

陆晓晓满脸堆笑。

胡子叹了一口气。转头无奈的对她说了两个字“打开。”

然后转头去认真开车。

陆晓晓乖乖的接过水瓶,拧开盖子,递给胡子,胡子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瓶。又把水递给晓晓。晓晓接过来拧上盖子。心说难道刚才给她的水其实并不是给她喝的意思?

好尴尬啊,那这蛋黄派也不是给她吃的吗?她赶紧拆了一包,撕掉一半袋子,用下半边袋子包着蛋黄派试探着递过去。

司机转头看看她,她露出白痴一样讨好的傻笑。司机摇摇头,没接。

晓晓讪讪的自己吃掉了。

后排那二位激烈的讨论到最近的电视剧,针对角色的选取,大腕们的演技发表了唇枪舌剑。

前排这两位,一个默默开车,一个默默吃喝。。。

晓晓看看剩下三个蛋黄派了,除了她,其他人均分也就每人一个了。狠狠心放下袋子。她看看车内的情况,自以为很聪明的把剩下的蛋黄派塞进车门的格子里。把变成垃圾的包装袋装进自己的衣服口袋。

胡子不动声色的斜眼看她把自己的衣服口袋塞得满满的。又从车座下面拉出一袋子花花绿绿的东西扔给晓晓。

晓晓定睛一看,有饼干,有薯片,有瓜子,有泡椒凤爪,有辣条,有浪味仙,简直是垃圾食品的集合。晓晓眼睛笑成一条缝,冲着胡子说了一句谢谢。拆了一包凤爪啃起来。啃出来的小骨头渣子,小心的拿出一个蛋黄派的袋子装着。

这时身后的美女伸过来一只手说,“我也要吃凤爪。”

晓晓赶紧递给她一包。胖子又说要薯片,晓晓也拿给他。

美女一边吃着凤爪,一边问晓晓,“你也是去拉萨吗?“

“是呀。去拉萨。“

“你去拉萨干嘛呀?“

她这句话一下子把晓晓问住了。她愣怔了半天。老老实实的说“我也不知道去干什么,我听别人说这条路可以去拉萨,我就来了。“

“你胆子够大的哈。你一个人不害怕吗?你就背这么个小包?你要是搭不到车晚上睡哪?你不冷吗?“美女一串灵魂拷问,晓晓不知道怎么回答。

胖子吃着薯片说“是哈,我看别人都是大包小包的,你就背着这么一个小书包,感觉像闹着玩呢,哈哈哈。“

晓晓看看自己脚下的Jsansport双肩包,喃喃的说,“小吗?”

“你看人家,你快看。”美女说的是外面马路上两个骑行者。“你看人家那大登山包,感觉能装个人进去了。你看你那小包包,真像闹着玩呢。”

“我跟你们说,他们那大包里面能装好多东西呢。昨晚上我跟隔壁那个骑行的聊天,他那口袋里,装了帐篷,睡袋,还有酒精炉,还有罐头,杂七杂八的,老多东西了。“胖子突然把声音放低了一些,但是明明全车的人都可以听见,”峰哥,他那包里还有两打安全.套哈哈哈。“

晓晓的微笑像僵尸一样冻住了。美女嫌弃的说了一个“讨厌。”

胖子又一本正经的说,“真事,两大包,我说哥儿们你这是打算用多久。结果那小子说,人家是用来装水的。还说特别能装,比什么水壶都好用。笑得我抽筋。”

晓晓的面部也要抽筋了,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控制得很吃力。

胡子倒是呵呵笑了两声。

这时胖子来了一个大拐弯“哎,美女,你从哪来的?”

晓晓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胖子正盯着她。

“问我吗。。。我。。。”

晓晓还没说出来,突然胡子跟她说话,“你会开车吗?”

晓晓马上接过这个比较容易的问题“我会呀。”

“那你来开。”胡子突然就把车停住了,解开安全带就下车了,晓晓还在愣神,胡子已经走过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下来吧。”

晓晓懵懵懂懂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到了司机位置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她想跟胡子说话,一转头却看见副驾驶没人,车门却开着,她探头去找胡子。发现他在车外后门的位置背对着车不知道在干嘛。

“大哥,我。。。”

“你大哥放水呢,哈哈。”胖子说。

晓晓突然明白了胡子在做什么,赶紧回过头,端端正正的坐好。

不大一会儿,胡子走过来麻利的上了车,扣上安全带,调低了靠背,舒舒服服靠上去,压低了棒球帽。看样子打算睡一觉。

晓晓看他请勿打扰的架势,又看看了档位,感觉应该是自己会玩的自动档,就发动了车,上路了。

跟小心翼翼老实低调的外在不同,其实陆晓晓同学内心是非常喜欢驾驶的。这段时间没什么机会开车,现在居然开着越野车奔驰在青藏线上。心中暗爽自己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不知不觉她就踩狠了油门,帕杰罗直冲向前。

天蓝的要命。两边的山高的要命。心情大好。晓晓正心潮澎湃。胡子突然轻声说了一句,“慢点。不要超过120。“

陆晓晓一看仪表盘,已经150了。赶紧老老实实减速。

后面的胖子和美女开始打游戏,也不知道谁带谁,谁拖累了谁,一会儿信号又断了,两个人呜哇乱叫好不热闹。身边的胡子慢慢开始打起了轻鼾。

晓晓把车速控制在120以下,平稳的前进。

青藏线的前端确实是有点无聊的。乍一看,蓝天白云,无比辽阔,但是走一天,景色都如同复制粘贴一样,没有变化。道路倒是平直好走。路两边的地平坦无趣,也没什么植被。远处的雪山上也没有植被,就像是一整块大石头。看上去一千年一万年都没有变化。不可更改,不可移动。路上也没有多少车,比起川藏线,滇藏线,简直凄凉。

陆晓晓娴熟的开着车,慢慢想起了自己的糟心事。心里茫茫然的委屈。即使行驶在这开阔的路上,思路一偏向距离遥远的现实,立刻憋屈的不行,在这温暖的车里,心里头一阵阵的寒气涌出。

这里极目远望,是通途,是大路朝天,是天高地阔。

那一边的现实生活,是困惑,是无路可走,是不知所措。

她不知不觉的抓紧了方向盘。

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看她瘦骨嶙峋的手,看看她郁郁的侧颜,轻咳了一声。

陆晓晓回过神马上自觉地去看仪表盘,果然已经150了还在加速。脸上一红,赶紧松油门。

“要不我开吧。”胡子轻声说。

“没事没事,我注意点,我注意点。”陆晓晓乖得跟兔子似的。

胡子不出声,翻出一包瓜子来嗑。

慢慢的,感觉温度降下来了,太阳也没那么明亮了。

胡子打开车窗,把瓜子皮豪迈的洒出去。拍了拍手,关上车窗。看看手表说“天可能要黑了。前面也不知道有没有镇子。一看见加油站就加油,看见饭店就吃饭,看见酒店就住。没想到这青藏线这么荒。如果错过了,不知道下一个还得跑多久。车要是没油了可就惨了。听到了吗?”胡子说完,特意看看司机。

司机猛点头,“知道了。”

胡子又转头看着后面热火朝天的两位,“你们俩也盯着点,一旦错过了麻烦大了。”

胖子和美女头都不抬,答应得倒痛快“知道了知道了。“

太阳还没落山,温度已经完全降下来了。车里也感觉到冷冰冰的。他们终于到了不冻泉加油站。

胡子给车加满了油。胖子说要请大家吃饭。

“辛苦峰哥和这位妹子开车,这顿必须我请,都别跟我客气哈。”

晓晓本想推辞一番,不想白吃人家一顿饭。看看胡子和美女都没有客气的意思,也就闭口不言,默默跟随了。

在这个地方完全不需要费脑筋做选择,方圆几十公里估计也就这么个歇脚的地方。餐厅就在加油站后面不远处,是一个长长的平房,像个简陋版的工厂食堂。门口挂着一个牌子,言简意赅写着两个大字—拌面。在墙角还挂了一个牌子,上面画着一个箭头,写着住宿。

四个人都下了车,不约而同的伸懒腰,拉筋扯骨。

美女打趣胖子说“胖子,这可便宜你了。就这饭店,全包了也花不了你多少钱。“

胖子咧嘴一笑“怎么,小王同志,还想吃穷我?“

进去一看,空空荡荡。跟结束会议的大礼堂似的。一个扎绿头巾的大妈坐在里面的桌子旁削土豆皮。看见有人来了,慢悠悠走上来。

四个人在中间位置的一张桌子坐下。大妈走了过来,两颊高原红特别明显。眼珠黄黄的。跟中原人很大区别。一开口,一嘴夹生的普通话“吃什么?“

胡子说“您这儿有什么?“

大妈朝一边墙上努努嘴,四个人回头一看,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工工整整写着菜价。四个人不由瞪大了眼睛。胖子瞠目结舌,晓晓发起了呆,胡子微张着嘴,小王同志捂着嘴娇滴滴的笑起来。

胡子慢慢转过头,揶揄胖子“怎么样,还行吗哥们儿?“

胖子咬牙说“嗨,没问题啊,小意思呀。“然后死盯着菜单看了半天,转头豪迈的冲大妈说”四个拌面!“

小王笑得花枝乱颤。大妈翻了个白眼转身一边往里面走一面喊了几句什么,后厨响动了起来。

胖子讪讪的说“咱先看看他们手艺怎么样,别到时候点一桌子都不好吃那不就扫兴了吗?“

胡子点点头“你说得对。“

厨子的动作很快,一会儿功夫,大妈端着个大托盘过来了,四盘子白花花的面条,上面有些汤汁,几块辣椒和番茄,还象征性的撒了点零碎的炒鸡蛋,眼神不好的几乎看不到。还送了四碗热汤,四个巴掌大的小碗里,漂着一点点油花,一点点葱花。

“吃吧吃吧!”胖子热情的招呼。

一天没吃热食,四个人也是饿了,稀里哗啦连汤带水的划拉进肚子里了。好歹感觉人踏实些了。

放下筷子,胡子擦了擦胡子。对三个人说“天马上就黑了,温度也降了。上路不安全。这后面有住宿,我想先住一晚,明天再继续走。你们看看自己怎么安排。”

胖子马上说“我听你的呀,峰哥,你说咋弄就咋弄。”

小王也说“我也听你的峰哥,反正到拉萨之前我可就跟着你混了。”

胡子点点头,转头问晓晓“你呢?”

晓晓看看外面黯淡的天光,说“我跟大家一起吧。”

“行了,那走吧。”胡子站起身就向外走了。

胖子从自己腰包里仔细认真的摸出三张红票子,交给大妈。大妈拿起来冲着房顶的灯管照看了半天,满意的塞进围裙前面的口袋里。

胡子在前面昂首阔步,三个人在后面亦步亦趋。在这饭店后面只有一个更长的平房,估计就是提供住宿的地方了。走得越近,看得越清,四个人的心里越没底。脚步都发虚了。

只见长长的一溜儿小隔间,每个都很窄,比公共厕所的隔间大不了多少。有两个骑行打扮的人站在一边说话,他们身后有两个隔间开着门,一览无余的看到里面,一张窄床,一个灯泡,一个细细的几乎无法正身走过的过道,还有床上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毯子。

这样的景象让四个人的脚步慢了下来,但是屋顶一块写着“10元一晚”的牌子让他们有理由继续前行。

走到一个开着门的隔间外头,胡子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跨进去了一步,然后马上退出来了。

嗅觉灵敏的晓晓老远就闻到一股上头的气味,像是羊的膻味,又像是臭脚丫子味,极具杀伤力。

四个人正在被气味逼退。隔壁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大叔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解裤带,看见他们四个也没有躲避的意思,反而直勾勾的盯着小王看。

小王“啊”的尖叫一声就往回跑。晓晓一脸懵懂的看着大叔,等大叔刺啦一声拉下裤子拉链她才如梦初醒,面红耳赤缩着脖子跟随着小王的步伐落荒而逃。

小王一气跑到胡子的车旁停下了。气喘吁吁十分愤怒。像是心中一团的委屈。看到晓晓跟着跑过来了,噼里啪啦说起来“恶心死了,这什么鬼地方啊。真倒霉。我跟你说,我是从北京飞过来的。我那个网友把这里说得那个美呀,他就是个骗子。哪里美嘛,又穷又脏又破。他说啥子包吃包住包机票,要不是他说的天花乱坠老娘才不会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你看看这里有啥子嘛。还不如我老家重庆好玩。我们重庆你知道吗,人家都说是小香港。一天24小时有的吃,有的玩,到了晚上灯火辉煌。你看看这里,这才几点,都黑漆麻乌的。你有没有去那个青海湖?那里的宾馆我的天啊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卫生间脏的呀。老娘憋了一肚子火。他还非要带老娘去什么湖什么盐什么盐湖,哦哦哦茶卡盐湖。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结果去了天气又不好,根本没啥看头,单反都拍不出好看的照片。老子一气之下跟那个傻笔大吵了一架,他还威胁我,说没有他看我怎么回去。好搞笑啊,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有车吗?老子撇了他没一会儿就搭上峰哥的车,比他的车还好些咧。他那个破车冷气冷气不行,暖气暖气不行,不知道他拽什么拽。。。”

晓晓耳朵里灌满了小王的牢骚,感觉信息量巨大难以消化,还好胡子和胖子慢悠悠的回来了。小王闭上了嘴。

胡子两手插在裤袋里,慢条斯理的说“现在呢,是这么个情况。我车里有一个帐篷,也有防潮地垫,还有两个睡袋。车里呢,也可以睡人。如果大家都不想去那个,那个,那个那个地方休息呢。咱们就看看怎么安排一下。“

三个人互相看看,没说话。

胡子又说“帐篷呢,能平躺,但是冷。车里呢,得蜷着,不过没那么冷。“

胖子苦笑了一下,说“峰哥,你那睡袋我能睡进去吗?“

胡子一笑“不能。“

胖子耸耸肩“那我只能睡车上了。”

胡子转头问两个女同学“你俩呢?”

陆晓晓心说,胖子都睡车了,总不可能男女搭配吧,肯定是男的一起睡,女的一起睡啊。

还好,关键时刻小王跟她是一路的。“那肯定我们两个女孩子一起睡啊。”

“行。”胡子点点头,“你俩睡帐篷,我跟胖子睡车里,那走吧。”

车开到距离加油站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在路对面找到一处车比较好下去的地方。胡子和胖子在开阔的空地里搭起了帐篷。陆晓晓暗自后怕如果自己没遇见峰哥他们,这会儿还在路上饿着肚子跟野驴作伴呢。所以心情愉悦积极主动的帮忙搭建。小王同志站在一边磕着瓜子指点江山。

突然胖子的手机响了,胖子感慨一声“卧槽居然有信号啊。”拿起来接通“喂,谁啊?哦老三啊,怎么了?嗨!我在无人区呢,无!人!区!可可西里无人区!玩儿呗,那些景点老子都去腻歪了,玩就玩点与众不同的,嘿嘿,那是。。。你说你说,哦,这个事啊,小意思啊,不就北京户口吗,好办。行啦行啦,你崩说这些,没劲,我跟你说给我找一对儿好核桃给我盘着你想着没?行行行,等我回去再说。哎对了,我告你啊,户口这事虽然好办,但是你别到处说去,我也不想给我家老头儿三天两天找麻烦,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嗯嗯,行吧行吧,我知道我知道,那什么,卧槽没电了!“

他讲电话的这会儿工夫,胡子已经迅速撑好了帐篷,他让胖子把帐篷的边角固定一下。然后让晓晓跟自己爬进帐篷,一起把防潮地垫铺好,又去车上拿了两个睡袋丢了进去。

“这个地垫挺薄的,估计不顶事,晚上可能会比较冷,你自己带没带保暖的东西?“胡子问。

“有有有。“晓晓连忙说,然后从自己的双肩包里掏出一条宜家的蓝色薄毯子。胡子伸出手摸了摸薄得像纸巾一样的毯子,哭笑不得”你这能顶什么呀。“

“没事,我不怕冷。“晓晓说的很坚决。

其实她心里有两种害怕。

第一种害怕是对方借口她怕冷,要做点什么。

第二种害怕是对方担心她怕冷,要做点什么。

她不想身处险境,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还好胡子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出去了。晓晓把背包放下,跟着胡子出了帐篷。

胖子正在把地钉插进土里,小王蹲在他身边娇滴滴的问东问西“这个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弄?好神奇啊!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晓晓看着发愣,好像他俩在车上的时候,画风不是这样的啊。

胡子从车上拿下一个手电筒“我去那边找找有没有木头,看看能不能生一堆篝火。“说着就往与路相反的方向走去。晓晓马上跟上去”我也去。“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在手电筒的灯光里,两个人边走边找。这里的植被特别少,大部分都是砂石地,偶尔有些植物,也是稀稀拉拉干干瘦瘦的。

一直走到大约距离国道一公里远的位置,也没找到什么柴火。反而碰上一张铁丝网,大概一人高,两头见不到尽头。

“大叔,这是做什么用的啊?“晓晓看着心里发憷。

“大叔?“胡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哈哈哈,大叔,你叫我大叔?“

“不,不,不对吗?“晓晓紧张起来。

“行吧丫头,就叫大叔吧,哈哈哈。“胡子一边笑一边转身往回走。晓晓忐忑的跟上,心说不叫你大叔难道叫你爷爷?

两个人走回营地,看见胖子在抽烟,小王跟他站的很近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说什么。看见他俩回来了,胖子打趣道“你俩干嘛去了,这么半天才回来。“

胡子淡淡的说“找柴火,没找着。估计今晚上会很冷,不过也没办法了。行了,大家早点休息吧。希望明天能找个镇子,有个正经宾馆住着。哦对了,晚上要是上厕所,男的这边,女的那边。“

说完了,胡子正要上车,忽然小王说话了“峰哥,我刚才去帐篷里面试了一下,太冷了!我可受不了。胖哥还说越到夜里越冷,我可真不行,我从小就怕冷,要不,要不我也睡车里吧。“

陆晓晓敏感的发现,胖子变成胖哥了。

胖哥抽着烟不说话,烟头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胡子开车门的动作僵了一下,“行啊,都成。“

然后打开车门,拿了饮用水,外套,又去后备箱拿了毯子和一个小背包。大步走去帐篷了。

陆晓晓僵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她不想跟一个男人睡在那么小的空间里,她脑袋里出现很多不好的想法。她愣了半天,转头看看这边,小王和胖子很近的站着,气氛诡异的静静的看着她。她下意识马上转身走去帐篷了。

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车门开关的声音。

她小跑几步进了帐篷。胡子已经把一个小小的迪卡侬的露营灯打开了。陆晓晓脑子里乱哄哄的,脱鞋的速度像树懒一样慢。胡子已经钻进了睡袋,给自己下半身上半身各盖了一件外套,然后将毯子扔到另一边。“晚上冷,毯子给你吧。”然后就缩进睡袋闭上了眼睛。“

晓晓傻愣愣的轻声说了个谢谢。然后轻手轻脚进了帐篷,拉上帐篷拉链。阖衣钻进睡袋,盖上毯子。伸手将灯关掉。帐篷里马上漆黑一片。

晓晓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浑身僵硬,不敢翻身。

还好,没过几分钟,她就听到了胡子自然的,酣畅的,催眠的,轻鼾。

晓晓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很快,她也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陆晓晓突然醒了。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她才回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她感觉身下冰冷冰冷的。地上的寒气穿过帐篷地垫和睡袋透上来。她听到帐篷外面呼呼的风声,还有很奇怪的哒哒哒的声音。像是什么动物的蹄子,踩在小碎石子上。

她极慢极轻的转头过去,隐隐约约看到胡子躺在那里,发出让人心安的呼吸声。

她想继续入睡,可是外面的哒哒声让她不安。她想起那张铁丝网。胡子当时没有回答她,那是防什么的?肯定不是人,那是狼还是什么?

她越来越紧张,这时她听到风声当中还有一种另外的声音,轻轻的传过来。好像是老旧的风车吱扭吱扭得响。

她完全睡不着了。她慢慢从睡袋钻出来,看了一下手机,才一点多而已。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她看到大叔的外套已经从睡袋上滚落下来了。她轻手轻脚把外套搭在大叔的睡袋上。然后转身轻轻拉开帐篷侧面小窗的拉链往外看,外面黑乎乎的,除了偶尔在国道上飞驰而过的大货车的灯光会扫过来,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黑暗中传来大叔的询问。

晓晓吓了一跳,“我听到,听到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哒哒哒的声音,好像小动物一样。“

胡子大叔沉默了,似乎在仔细听。这时风声里面那种吱扭吱扭的声音也好像强烈了一点。

大叔也从睡袋里钻了出来。悉悉索索摸了一会儿,找到了露营灯打开了。

晓晓哆哆嗦嗦的问“大叔,这里有狼吗?“

大叔坐在那里没动,不知道在思考还是在醒盹,半天冒出一句“别吓自己,哪有狼。“

可是这么说着,他却在自己身边摸了几下,拿出那个小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把水果刀来。

大叔拿着刀蹭到帐篷门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晓晓咽了一下口水,慢慢的蹭到大叔旁边。大叔拦了她一下,不让她离门口太近。两个人都听到,那种奇怪的哒哒声就好像在帐篷外面很近的地方。

大叔突然拉开帐篷门拉链,晓晓心跳都慢了一拍。

外面什么都没有。

国道上面一辆大车呜呜的带起风声呼啸而过,然后就恢复了寂静。

但是寂静之中有微弱的声音从帕杰罗那里传过来。

两个人都听见了。晓晓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胡子骂了一句“这死胖子!”便拉起帐篷,缩回睡袋里。

晓晓在黑暗中摸索着也快速爬进睡袋里面去。然后缩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身下的寒气慢慢将她包裹起来。

大叔翻来覆去的转了几次身,突然问“你冷吗?”

“冷。”晓晓想也没想的回答,突然惊觉不对,马上改口“不冷不冷,我不冷。”

大叔没说话,似乎冷笑了一下。突然打开了露营灯。从睡袋里面爬了出来,蹭到晓晓旁边。晓晓大脑一片空白,瞪着大叔,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大叔把宜家的薄毯和他自己那条毯子从晓晓的睡袋上拿下来,一条搭在另一条上面,把晓晓连人带睡袋推到帐篷边上去。把两条毯子平铺在地垫上,又把晓晓连人带睡袋抱在毯子上。最后把两条毯子对着,上下各系上一个结。又想了想,四处看了看,发现了晓晓挽头发的夹子,把毯子中间位置给夹了起来。就这样,晓晓变成了一个襁褓里的巨型婴儿。

大叔似乎非常满意,还咧嘴笑了。“这样好多了吧。主要是地面温度低,下面暖和点,人就没那么冷了。要上厕所叫我哈。”

晓晓温顺的点点头“谢谢大叔。”

大叔转身钻进睡袋关了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晓晓的身体比之前确实暖和了不少,至少不像睡在冰块上了。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第二天早上,陆晓晓被一泡尿憋醒了。大叔不知道去哪了,不在帐篷里。她想把手臂抽出来解开毯子,可是大叔系扣本事了得,把晓晓绑的结结实实的。晓晓像个虫子似的在地上扭动。好不容易扭到帐篷口,大叔居然还贴心的把帐篷门都拉上了。还好拉链在下面位置,晓晓用牙齿艰难的拉开一个洞。探出头去,探头四处看了半天,发现大叔站在远处用单反相机拍照。

晓晓赶紧喊“大叔!大叔!”

大叔扭过头来看到她,隔着这么远晓晓都能听见他笑得好开心。

晓晓也顾不上那么多,使劲的喊“你快过来啊大叔。”

大叔小跑着过来,一边跑一边笑。晓晓都能看到他小白牙。她愁眉苦脸的仰头看着大叔着急的说“大叔,我想上厕所。”

大叔笑得更开心了。不过倒是很贴心的马上钻进帐篷把晓晓松了绑。晓晓从睡袋里钻出来。急匆匆套上鞋,站在帐篷门口不知去哪里好。幸而有大叔指点她“去帐篷后面,马路上和车上都看不到。”

晓晓马上听命。一路飞奔去解决了问题。

她扭扭捏捏走回来,大叔正站在帐篷门口喝水。看她回来了,就安排任务“去把帐篷里收拾了,我把帐篷拆了,准备出发吧。”说着,就去拔地钉了。

两个人把帐篷清理好。走去车那里。隔着车窗看见胖子和小王搂在一起睡在后排。似是昨晚太累了。睡得人事不省。

晓晓红着脸抱着毯子站到车后去。大叔很淡定的敲敲车窗。就走过去打开了后备箱,把东西放进去。

胖子二人迷迷瞪瞪醒过来,擦擦口水,分开坐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发型。

大叔打开了司机位车门,但是没上去,掐腰站在那里不知等什么。晓晓打开了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叔不坐进来。她几乎不敢呼吸,默默摇下车窗伸出头去跟大叔一样假装去看风景借机深呼吸几次。

过了一会儿,大叔坐了进来,说了一句“出发”便发动起来,帕杰罗像只猛兽冲了出去。

开了一段,道路不再像之前那么平直,有了些许的起伏。路两旁的空地上也不再是寂寥的砂石,开始有了绿色。日头暖洋洋的。大叔打开车上的音响,是许巍的蓝莲花。

晓晓觉得很惬意,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

大叔转头看看她,戏谑道“丫头,好玩吗?”

晓晓点点头“嗯,很痛快的感觉。”

“哈哈哈”大叔笑了起来。“很痛快,嗯,不错。这就对了。昨天看你愁眉苦脸的,还以为你是专门过来想不开的。”

胖子在后面大笑起来。

晓晓不好意思的嘟囔“我哪有。”

胖子说“怎么没有。都不敢跟你说话。面黄肌瘦苦大仇深的。跟小白菜似的。“

一时间因为晓晓的存在,车里气氛很好。小王从背包里拿出一包零食给胖子,胖子挑了几样自己留下,其他的递给晓晓。

晓晓客气了一番拿了两包小面包,拆了一个给大叔。自己吃了一个。

小王在后面看着,忍不住说嘴“哎呀,你看我们的小白菜同学对峰哥多好,有吃的第一个拿给峰哥。“

晓晓心里讨厌她多嘴,表面上只能嘻嘻哈哈“应该的,大叔辛苦。要不是你们停下来搭我,我还在路上风吹日晒呢。“

小王吃了一惊“我的天啊,你叫人家大叔,峰哥也没那么老吧。“

大叔嘿嘿笑了两声“老了老了,跟这丫头比起来确实老了。“

“那不行“小王娇嗔”我叫你峰哥,她叫你大叔,我不成阿姨了。我不要。你说是吧,胖哥。“

最后两个字说得含糖量陡然升高。晓晓差点吃不下嘴里的面包。

胖子嘿嘿笑了两声,小胖手偷偷捏了一下小王的腰。小王打了他一下,小小声撒娇“讨厌“。

前面两位尽量不去理会活色生香的后面。大叔问晓晓“你就背这么个小包,一个人就来走109,做了计划吗?“

“没有。“晓晓老老实实的说。

“你可真行,你就不怕有危险吗?”

“没想到有危险。”

“没想到?这经过可可西里无人区,不用想也知道地广人稀,就算没有坏人,也有野生动物,你这吃的喝的都没准备就开始徒步了。人家那些驴友都是大包小包的。”

“我,我。”晓晓说不出什么,她总不能说,自己本就生无可恋,没头没脑的瞎晃呢。

小王突然插嘴“哎,小丫头,我听人家说,独自出来旅行的,有三种情况,离婚的,失恋的,毕业的,你是哪种啊?”说完自己先笑了半天。

胖子跟着搭腔“一看就是毕业的,出来看看天高地厚,对吧?”

晓晓很无语,她忍不住回嘴“您这意思是说,我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啦。”

胖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的肉都在颤动。

大叔突然说了一句“野驴”就在路边一块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下了车,在后备箱拿了相机包往路边的草地走去。其它三个人也下车跟着他走。走了一段,大叔突然伸手示意他们别动。拿起相机对准某处拍了起来。晓晓顺着镜头的方向看出去,看到远处的草地上有几只野兔在吃草。更远的方向,有一群野驴,有的睡觉,有的吃草,非常闲适。晓晓觉得天地宽广,非常舒服。她抬起头,有了新的发现。“老鹰!”

大叔抬头看看,跟着举起相机啪啪啪的按动快门。

放下相机,大叔又四处看了一会儿,转身说“走吧,我们打扰老鹰捕猎了。”

晓晓听了他的话,皱起了眉头,看看天上的鹰,突然向前跑了过去。另外三个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跌跌撞撞的像个小傻子似的跑过去,直到把远处的兔子都吓跑了,才气喘吁吁披头散发的慢慢走回来。

胖子看着她直乐,小王不无嘲讽的说“哟,小丫头真可爱。”

晓晓通通当做没看见没听见,跟着胡子身后上车了。胖子说了一句我们去上厕所。然后跟小王往前走去一块高地后面。这俩人已经无所避讳了。

再次出发之后,一气开到中午,正好路过一块有人居住的地方,还有两三家餐厅,随便选了一家简单炒了三菜一汤。晓晓很豪迈的要买单,谁也没接话。最后走的时候才发现胡子已经悄悄付过了。

因为刚刚中午,大家决定继续前行。大叔让晓晓来开。自己午睡了一会儿。到三点多,又换了回来。

四点多,不知道是不是阴天,天色灰蒙蒙的。晓晓经常感觉一阵又一阵的耳鸣。后面的胖子开始说不舒服。到五点多的时候,晓晓感觉已经是持续的耳鸣了。她发现车速慢了很多,转头看看胡子,才发现他很不对劲。皱着眉头,似乎很痛苦。她试探着问问要不要换人。大叔轻轻点点头。

换了位置以后,大叔瘫在副驾驶一动不动。胖子在后面喘的厉害。两个女的倒是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又开了一段,发现一个路牌,上面写着“沱沱河“。下面有个箭头,顺着剪头看过去,前方有个小型的镇子。晓晓想问问胡子的意见,却看见他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好像很不舒服。

晓晓自作主张将车开下国道,走了一百多米,就是看到晓晓熟悉的青年旅社的标识。旅社在一个大院子里,墙上刷着白漆,至少外面看上去还算干净。

晓晓将车停在门口,“我下去看看。“

她走进院子,一进门口的地方有个像是招待处的小房间,一个义工样子的小伙子在里面吃着烤红薯。看见她,一边吃一边问,“住店吗?“

晓晓问“我能看看房间吗?”

“去吧。”小伙子朝一边示意了一下,继续吃。

晓晓走出去,穿过院子,走进一个由两个狭长平房组成的L型建筑,每个长条都有一些房间。房间外面还有一个像北方种菜用的塑料大棚一样的走廊,可能是用来防寒取暖的。晓晓走进一个开着门的房间,看到大概十多平米的正方形房间里,摆着两张单人床,床上铺着简单但是还算干净的白色床单。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尾。两张床之间还有一个书桌。桌子下面摆着一个像父母年轻那时候用的红边大花搪瓷洗脸盆。。

晓晓走出房间,走到走廊尽头,欣喜的发现有个厕所,虽然是水泥隔间,但是有自来水龙头可以出水,已经超出预期了。

晓晓找义工要了两个房间。50一张床,两个房间200块。先交100押金。出去把车规规矩矩在大门口旁边停好。然后招呼其他三个人下车。

等她背上自己的背包,拔了车钥匙,下车等了一会儿,另外三个人才很慢很慢的从车上下来。

大叔下了车,连车门都没关,强撑着走了几步,哇哇的躬着身子呕吐起来。晓晓呆住了,她一看另一边,胖子也是很虚弱的样子,小王还好,还能搀扶着胖子。胖子吃力的走了几步,突然跟小王说“哎,把我那包,那包拿着。”小王马上回车上摸索了几下,把胖子的包挎在胳膊里搀扶着胖子走进院子。

晓晓回过神来,去把车门关好。锁了车,过去搀扶着石化了一样的胡子往院里走。胡子似是极度痛苦,眼睛都睁不开一样,每走一步都很费劲。走到院子一半,又哇哇的吐,已经没什么好吐的,只吐出一些水来。再继续走,只能是将身体靠在晓晓的小身板上一步步挪。

看上去胖子的状态比胡子要好,等晓晓跟胡子龟速走进去,胖子已经在一间房间的床上躺着了。小王站在门口对晓晓苦着一张脸说“胖哥很不舒服,今晚我照顾他吧。”

晓晓点点头,用尽力气,将胡子半是搀扶半是拖拽,硬是扯进一个房间去。将他支撑到床边,架着他的上半身,慢慢的躺下去。然后再把下半身抬上.床。给他拖了鞋,身体摆直一些,头好好的放在枕头上。点亮灯泡,去厕所打了点清水,拿出自己的毛巾打湿,擦干净胡子脸上和身上的污渍,给他盖上被子。

胡子毫无力气,完全顺从她的摆布。偶尔发出极轻的呻.吟。

晓晓看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可是外面已经又黑又冷了。屋顶的电灯泡发出昏黄的灯光。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止耳鸣,开始头晕了。

她去走去义工那里要了一壶开水。义工小哥严肃的跟她说“这里海拔高,高原反应特别厉害。你悠着点,干什么都慢着点。千万别着凉。“晓晓说了谢谢。拎着水壶慢慢走回去。用自己的水壶倒了一杯出来,试了试,感觉也就六十多度,倒进盖子里,给胡子喂了半盖子水。

在床上躺着歇了一会儿,她突然发现居然有电热毯。赶紧爬起来,走去胡子那里给他点上电热毯。脱了外套,然后摸摸胡子的额头,还好,冰凉一片,没有发烧。

她轻轻问胡子“大叔,你饿吗?想吃东西么?“

胡子极其微弱的摇了一下头。

晓晓喃喃的说“不吃东西也不行啊,身体的能量都耗没了,更难受了,我也不想吃,可是总得吃点啊。你在这儿躺着,我出去找点吃的。”

胡子没什么反应。晓晓把他的被子掖好。转身走出去,关好门,慢慢向外走去。

走出院子,晓晓看到对面就是一家餐馆。她慢慢走过去,里面还挺多人的。几乎都是当地人,大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靠墙边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坐下,过了一会儿,一个忙个不停的黄眼珠小伙子过来问她“炒面?汤面?”

“一个炒面,这里吃。一个汤面,带走。“

小伙子点点头走了。等了好久,久到晓晓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忘了,面才上来。晓晓虽然不饿,但是面出乎意料的好吃。分量也不小,晓晓全都吃完了。然后带着汤面往回走。

走进旅社院子没几步,忽然胃里一阵翻腾,哇的一声,刚才一大碗面一点不剩全部吐了出来。又干呕了两下。晓晓觉得头晕得厉害。不敢耽搁,踉踉跄跄,走回房间。汤面往桌子上一放,扑在床上半天不能动。过了好久,才感觉晕得没那么厉害了。勉强爬起来。半蹲一会儿,半跪一会儿,给胡子喂了几口面汤。也就堪堪喝了三四勺,胡子就摇头拒绝。晓晓刚起身走开,胡子忽然从床上弹起来又开始吐,这一次吐了半天,只有黄水,怕是苦胆都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吐完了,胡子虚弱的靠在床边不能动,晓晓把他推进床里一点,让他不那么蜷着。给他用热毛巾擦干净脸。擦着擦着,胡子忽然慢慢张开了眼睛。

晓晓发现,大叔的眼睛真好看啊。原来大叔有着剑眉星目呢。这眼睛不长不短,双眼皮的线条流畅自然。晓晓认为,这是自己最好看的男人的眉眼了。

现在,这眼睛里有些痛苦和困惑,好像还有点感谢。灯泡那不甚明亮的光,反射在他眼睛里,倒像是黑夜里的星星,在晓晓的心头闪了两下。胡子又闭上了眼睛。

晓晓心里说,不用谢。嘴上说“大叔,这样不成,你再坚持一下,我出去找医院。“晓晓刚起身,发现胡子抓住了自己的衣角不放。

胡子张开嘴,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蹦“小,心“。

晓晓把他的手放回他身边,“我知道了,大叔放心。“便出门去了。

经过义工的招待处,晓晓进去问他“小哥,这附近有医院吗?“

小哥正捧着一本射雕英雄传看得津津有味,闻听此言大吃一惊,放下书瞪着晓晓说“他们没跟你说吗?“

晓晓愣了一愣“谁们啊?说什么啊?“

“他们啊,就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胖子和那个女的啊。“

晓晓眨了眨眼睛“哦,我,我刚才出去吃饭了,没碰上他们。“

“哦。我跟他们说了,这里没医院,只有个诊所,穿过马路斜对面就是了。我还告诉他们了,前几天有一车药半路出车祸废了,新药还没到。估计这会儿药不多了,还不定有没有呢。“

晓晓心里不舒服,脸上笑笑说“谢谢小哥,我知道了。“

然后又笑得更上一层楼“小哥,我大哥吐了,你能不能帮我清洁一下地面?不好意思啊”。小哥翻了一个白眼,恶狠狠放下书,拿着拖把去了。

走出院子,果然就看见斜对面三五百米的地方有个红色十字灯。晓晓慢慢走过去,推开门走了进去。

胖子和小王紧挨着坐在炉子旁的木椅上,胖子打着吊针,吸着氧气,小王正剥了一个橘子,拿着一瓣往胖子嘴里塞。看见晓晓,两个人有点讪讪的。“丫头,快坐,这里暖和。”胖子说。

晓晓勉强自己笑了笑。转头问旁边一个戴眼镜的老大爷“老爷子,您是医生吗?”

大爷正在看报纸,转头看着她应了一声。

“我朋友高原反应特别厉害,一直吐,动不了,喝水都喝不进去了。您能不能跟我过去看看。”

大爷冲她摆摆手。“没办法,没办法。没药了。”

然后指指胖子说。“最后一个小针,一个吊针,都给他用了。没药了。”

胖子似乎不像刚下车那么虚弱了,嘿嘿笑了一下,脸上五官挤成一团。“唉,这人胖就是体虚,我这次回去一定减肥,嘿嘿。”

晓晓没有理会他,继续问大爷“大爷那怎么办啊?我那位朋友真的特别难受,我看他都快不行了。”

大爷站起来,在一个角落里翻了一会儿,翻出一个氧气瓶。“拿去吧,五十块钱。”

晓晓赶紧从口袋里掏钱给他。然后又追问“那什么时候有药啊大爷?”

大爷转头看了看墙上的老式挂钟,“明天,明天早上,早上五六点,应该就到了。”

“谢谢大爷啊。”晓晓捧着氧气瓶就往外走,小王叫她说“小丫头,吃个橘子吧,刚在路边买的,可贵呢,二十多一斤。”晓晓说“不用了”就去推门,门推开了,她想了想,回来抓过小王手里的两个橘子,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声谢谢,扭头就走了。

回到房间,晓晓赶紧把氧气瓶给胡子插上。胡子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十分痛苦又无法入睡。过了七八分钟,不知道是氧气瓶起作用了,还是已经困顿到了极点,胡子的脸慢慢松弛了一点,似是睡了。

晓晓看他睡了,感觉自己也疲乏得不行,看看时间才七点多。关了灯,支撑着设置了闹钟,脱了外套。倒头就睡着了。

凌晨两点手机闹钟震动的时候,晓晓好半天才醒过来,伸手关了闹钟,脑袋里面嗡嗡的响,只觉得天旋地转的晕,耳鸣超大声。足足躺了五六分钟,才能慢慢起身。感觉离开了被窝马上被一股寒气包围了。挣扎着披上外套,将脚丫子塞进鞋里,拖拖拉拉到门口拽开了灯绳,虚眯着眼睛蹭到胡子床边。

还好,还好。这人还有气。睡着呢。气息也还算均匀。氧气瓶早没了。拔了氧气瓶,看到胡子嘴巴干得厉害,起了一层皮。开水壶里的水估计也就40度不到的样子了。晓晓试着倒进瓶盖里,用手指涂抹在胡子嘴唇上,又滴进嘴里几滴。胡子喉头动了两下,咽下去了。晓晓打着哈欠,慢慢又滴几滴,这样断断续续给他喝了一瓶盖。怕他又吐,就没给了。

关了灯,蹭到床上,钻进被窝继续睡。

闹钟第二次响是五点。晓晓是真的不想起。任凭它震啊震,最后咬牙切齿,披头散发像个地狱来的冤魂一样爬起来去关掉闹钟,发现已经5:10。闹钟都响了十分钟了。

穿鞋,穿外套。一切都慢得像八九十岁的老人家。什么发型也不管了。脑袋里像是还有个闹钟一直在震,震得她脑仁疼。这种感觉特别像那年毕业散伙饭之后的宿醉,有点恶心,有点虚脱,十分头痛。

她挣扎着蹭到小诊所,老远就看见一个货车在卸货。老爷子看见她孤魂野鬼一样飘过来了,赶紧让她进屋等着。

晓晓瘫坐在炉子边,两手农民揣,慢慢的,意识和身体才真的醒了。

老爷子把几箱药品搬进屋子。很利索的拆了其中两箱,拿了一些药,叫上晓晓就走。

经过义工休息的房间,老爷子轻车熟路走进去在角落里扛了一个吊针支架出来。让晓晓带路进了房间,看了看胡子的情况。“还好,不要命。把他裤子脱了。“

“啊?“晓晓一呆。

“脱裤子,打针。“

“哦,哦。”

晓晓心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慢吞吞走上前,掀开被子。哆哆嗦嗦撩开胡子的上衣,看到他蓝黑色速干裤上面的布制腰带,解开,脸红到耳朵根。找到拉链,拉下去,看到胡子的白色内.裤,整个头都红到发紫。

老爷子催促她快点,她将胡子推着侧过身,把裤子拉下来,露出半个屁股。哇,没想到胡子的屁股这么白。

老爷子冷酷无情的擦酒精,扎针。“穿上吧。”

晓晓感觉今天自己打怪升级到飞天了,下半辈子的尴尬今天全部用完了。哆哆嗦嗦拉上里面的外面的裤子,兰花指拉上拉链,系上裤带,拉平整上衣,盖上被子。胡子就像个死人一样任人摆布。

老大爷给胡子扎上吊针,伸手对晓晓说“两百。”

拿了钞票,丢下一句“快打完了叫我。”大爷潇洒的离开了。

睡是睡不着了,晓晓洗了把脸,将头发挽起来卡住。晃晃悠悠出去吃了碗汤面。怕吐,回去的时候走得要多慢有多慢。

胡子的吊针打得很慢。晓晓去义工那里呆了一会儿,把墙上挂的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估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早点出发,差不多能在天黑前赶到那曲,那里看起来是个比较大的地方,食宿应该比较方便。而且早点离开这里,高原反应也就能早点好。自己就不用这么晕乎乎的还得带一个半死不活的大叔。

义工小哥吃着一大碗牛肉面跟晓晓唠叨。“你们这些人,要多吃牛羊肉,这里高原,消耗体能,牛羊肉,能量大,还有油饼,酥油茶。你太瘦,没能量。不过身体越好的人,越容易高反,耗氧多。抽烟的人,不容易高反,耗氧少。“

晓晓表示自己学到了新知识,非常欣喜。

回到房间时,晓晓是真的欣喜了,胡子居然不再挺尸了,自己坐起来了。还有能力把枕头靠在墙给自己垫着。这会儿正在拉自己的外套像是要穿上。

“你起来啦?”其实心里说的是“你活过来啦?”

晓晓走过去,帮他将一只袖子套进去,然后走到另一边,跪在床上,胡子配合的稍微动了动上身,让晓晓顺利的把衣服拉过来披在身上。

再着凉了可就麻烦了,晓晓心说,便把胡子的衣襟拉好,还好这外套的拉链上下都可以拉。晓晓便将拉链从上面拉下,拉到腹部位置,只把扎着吊针的手臂露出来。

因为这十几个小时胡子都是任其摆布的活死人,加上一大早还“升级”了,晓晓就有点习惯的没去躲避什么,动作比较娴熟,没真正意识到对方已经醒了,活了。

她把衣领往下折了一圈,让胡子的下巴能露出来不磨着。突然她的眼睛跟胡子的眼睛对上了。

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胡子的眼睛啊,那么好看。

晓晓的心突突的跳。

她垂下眼睛,麻溜儿的下了床,去倒水。“你,你喝水吧。”

水瓶里还有小半瓶。“没水了,我去再打点来。”

她脸上烧的厉害。直到出了走廊进了院子才好点。

等她再回到屋子,男女授受不亲那根神经重启工作了。她倒了水,试探着拿给胡子。胡子也能自己拿过去慢慢喝了。

“大叔,你饿不饿?想吃东西吗?”

大叔摇摇头。

“那,等你打完针,我们就出发?”

大叔点点头。

“行,那我跟胖大哥和小王姐说一声去。”

晓晓走去隔壁一看,空了。她皱皱眉头,穿过院子走去招待处问那位小哥。“小哥,看见昨天跟我一起来的那一男一女吗?”

“那个胖子?”小哥都没抬起看《射雕英雄传》的眼睛。

“对,那个胖子。”

“走啦。”

“走啦?!”

“走啦。跟那个女的一块儿走的。刚走没多久。还让我跟你说一声。”

“说什么?”

“说他们走啦。”

晓晓无语了,叹了口气。小哥放下书,探究的看着她的脸。“像他们这样搭车旅行的,很正常。我刚刚看见他们跟一个开霸道的大哥走了。那个大哥也住在这里。昨晚他们才认识的。今早就一道儿走了。别说是搭车的。有些好朋友一起出来骑行,骑到这儿,有人走不动了,感冒了,都会被落下不管了。走廊尽头那间,就住了两个这样的,打了电话给亲戚,等着别人来带走呢,这都住了三四天了。”

晓晓并不是觉得不舍得,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悻悻的回房间了。

晓晓默默的把自己睡过的床铺整理了一下,手机充电器,水杯,毛巾,收拾好。胡子的吊针也快打完了。晓晓叫老爷子来拔了针。老爷子塞给她两个氧气瓶,收了一张毛爷爷,扬长而去。

胡子走得很慢,但是的确好多了,至少在晓晓的搀扶下可以直立行走,不用把大半个身体挂在晓晓身上了。

上了车,晓晓顺着原路开回国道出发了。

离沱沱河越远,天气变得越差。温度很低,还开始下雨了。

还好胡子的情况变好了一点,虽然还得吸着氧气,但能自己简单的动一动。应该是老爷子的药起了作用。

有一大段的路,都在风雨中开过。两边似乎是草地,但是雨雾蒙蒙看不真切。隔一段路就会有地标显示着海拔高度。

偶尔会经过骑行者。他们根本找不到遮挡雨水的地方。只能冒雨前进。但是没有一个人,向他们的车伸手求助。

“这些人可真有毅力啊。”晓晓情不自禁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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