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采青趴在课桌上歪着头看着阳光慢悠悠的走到了窗沿时终于来了点精神,心里默数“三二一”果然滴铃滴铃,下课铃悦耳的响了起来。
她嘴角一弯心里不仅为自己观察入微得来的经验而得意,原本想把书本混乱一塞奔出教室,眼角余光看到同桌慢悠悠的把书本全部整理放好,却没有装进书包。
抬头一看,果然老师好像没听见下课铃,嘴里依然滔滔不绝,手中的粉笔只剩下一截儿尾巴在老师手里奋斗的抓不住的时候,被老师无情的扔在课桌上的粉笔盒里,同时拿出一个新的粉笔时刘若柳就知道今天又不能按时下课了。
刘采青无奈心想“自己坐了一天都累的不行,老师站了一天难道不累吗?讲了一天的课口不干吗?”
想到这儿又抬眼看了看美貌与严厉并存,温柔与霸道同在的老师一眼,才发现老师虽声音依然清晰洪亮,嘴角却有细小的白沫,站姿依然挺拔,却忽左忽右微微倾斜。
刘采青心中有点愧疚,马上要期末考了,老师最近很辛苦,为了自己的学生能考个好成绩呕心沥血起早贪黑,自己这样却这样漫不经心吊儿郎当是不太好,想到此刘采青收起了想出去的心压下了火烧屁股似的烦躁,认认真真的拿起了笔将老师说了千百遍的知识点又一字一句地写在本子上。
终于当太阳只剩下半点笑脸一点余晖的时候,老师玉手一挥放走了这群心早按捺不住似鸟儿般飞走了的孩子们。
同学们鱼贯而出,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刘采青去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她倒也不急,看了看发现别的班还有没下课的,校门还不会关,索性找了个树坐在下面看着夕阳一点一点下去直至消失,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回家。
转过身却看见了“他”
刘采青是四年级的时候转来这所学校的,之前一直在自己家乡一个小山村念书,在自己家乡不知为何要比别的地方过得更加自由,更加无忧无虑一点,她学习成绩好,性格也好,孩子大人都喜欢,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来到这所学校,远离了家乡,远离了朋友,她觉得自己脑袋也变笨了,原本在自己的学校老师总会叫她上来回答问题,而她往往也能答得让老师很满意,可在这里老师不怎么叫她,即便叫了,她也因为紧张,连会的题也不会了。
周围的同学都很优秀,衣服干干净净的,脸白白净净的,说话不带口音,学习成绩好,字写得好看,她想跟她们交朋友,却不知该怎么用略带家乡口音的话开口,想与她们玩,却不知该怎么挤进去,盼着她们能够主动跟自己说话带带自己,可当人家真的过来的时候却又退缩,之后又懊恼,索性独来独往,也落的个清净。
那时候在学校唯一的乐趣是看傍晚的落日,放学之后别的同学都急匆匆回家的时候她登上高高的教学楼,趴在栏杆上目送着夕阳缓缓落下,一天下来的急躁和烦闷仿佛也随之远去,之后在飞奔回家跑进妈妈怀里缠着妈妈做好吃的。
刘采青觉得这样的生活可能会过很久,但也挺喜欢的,觉得更自在一些。
没有朋友孤身一人,但是有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美丽的夕阳,有着都温暖温柔的妈妈,她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那就这样过吧。
可她不知道改变来的那么快。
那天老师拖堂放学的时候太阳只剩下半张脸了,可是那天夕阳很美很美,天空湛澈明亮,云层长长的薄薄的,像透明的纱,越靠近落日颜色越漂亮。
她原本是想直接回家的,可是越看越舍不得,咬了咬牙,朝教学楼跑去,因为怕夕阳落下去白跑一趟,所以拼了命的爬,不一会便喘气如牛,身后背着的小小书包此刻重若千斤,哼哼哧哧的爬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眼前有一扇门。
“呀,爬过头了”刘采青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她闷头爬楼没注意楼层上到天台门前了,天台的门以往都是锁住的,她以前也想进去,只是铁将军把门,让她望之兴叹,今天实属失误,她刚想扭头离开,却眼尖的看见今天门上没有锁……
刘采青欢喜不已,蹦蹦跳跳的进去,落日已下去大半,幸余晖还在,用最后的光芒给云层上了温柔绚丽的颜色。
飘飘柔柔云的随风摇曳,颜色忽而变深忽而变浅,像仙女的裙摆,随风而动,飞机划过留下的长长的白白的线,像被环在腰间的飘带,美极了……
柳采青看呆了,微风拂过,轻轻柔柔的吹起她的刘海,她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展开双手想象自己是云里的仙子,那飘飘柔柔绚丽多彩的云就附在自己想象中白嫩修长的身上,美轮美奂,自己随风而舞,学着电视里嫦娥的样子足尖轻点,转圈,捏起兰花指,摇臂…
刘采青闭着眼睛转着圈做了一会儿白日梦,才依依不舍的睁开眼睛回到现实:“啊!!你你你谁呀?,你怎么不出声?你什么时候来的?”刘采青指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孩一阵惨叫。
眼前的男孩子和她差不多大,闻言收起嘴角的一丝笑意,翻了翻白眼道:“智障”
“你,你怎么这样,你凭什么骂我,你什么时候来的?”刘采青被他吓得不轻,听到他说的话又被气到,一时之间只觉得心跳快的不得了,全身血液唰的灌流到头部,脖子以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的像西红柿,连眼眶都红了,呼吸粗重,活像刚刚爬楼一般。
那男孩转过去看着天空,手搭在楼沿边漫不经心道:“来了很久了,门是我开的”。
刘采青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一下子冷静下来,“那就是说刚刚自己丑态都被看见了?啊啊”,她觉得脸又开始烫了,“冷静冷静,没事的,他又不认识我,再说我也没做什么呀!没关系没关系”。她心里又是安慰自己又是给自己打气吵的要爆炸了,面上却不但不显,反倒慢慢平静下来了。
她呼出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你怎么开的门啊?我以前上来的时候门是锁住的啊!”
他看都没看刘采青冷冷道:“不关你的事,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傻样就别跟人说见过我,也别来这儿。”
刘采青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凭什么,这里又不是你家,我偏要来,还要带一大帮人来,你想说你就说啊,我死不承认你又能怎样?”
闻言他终于转过头来的看着她,他的眼睛很漂亮,黑黑的,亮亮的,可是里面好像有冰一样,冷冷的让她有点怕。
那么柔的风,那么美的云,那么暖的光,似乎都不能让他动容,清清冷冷的颜,清清冷冷的眼,浑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
他叹了口气道:“你也保密,我也保密,可以吗?”
刘采青磕磕绊绊的应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天空,心跳的好像更快了,她偷偷转过头打量这个奇怪的男孩子。
“他长得不是很高,但身材秀长,丑丑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很好看,头发前长后短,有一点点刘海,是很普通的八块钱理得那种,她家旁边有一个简陋的理发店,理得最多的就是这种。但这种普通的发型在他头上一点都不普通,显得特别阳光。
他微微抬着头看着天空,她只看的到他的侧脸,被落日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比刚刚转过头瞪着她多了份温柔,少了点疏离。”
“看够了吗?”正当刘采青看的入迷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冷冷道。
“啊,哦,够了够了,太阳下山了,没什么可看的了,我回家了,明天见。”
刘采青逃命般跑了出来,跑到楼下没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要死啊,偷看还被发现,笨死你”刘采青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算了算了,没关系的,他要不是偷看我怎么知道我偷看他,嗯,彼此彼此,没关系的。
勉勉强强说服了自己之后,才蹦蹦跳跳的跑回家了。
刘采青一家人刚来这座城市不久,其实这座城市离自己家乡并不远,不过六七个小时的车程,不过那时候在她的心里却很远很远,远到她觉得好像一辈子也回不去,远到她远离了所有朋友,再也见不到。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念那个地方。
刘采青的爸爸妈妈都没有什么文化,爸爸一直在外打工,妈妈和她还有爷爷奶奶生活在那个小山村,日子虽苦却也平平静静。
对于小孩子来说只要可以玩就没有什么烦恼,她每天放学之后跑出去朋友疯玩,山村里什么都缺,唯独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永远灿烂。
到了晚饭时分大人们就会在村口叫自家孩子回家吃饭,或温柔或严厉或不耐烦或宠溺,被叫的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回家了,剩下的或回家或赌气般等着家人来叫。
刘采青在第一个孩子被叫回家的时候就会跟着一起回去,她妈妈也来叫过她,但回去之后她爷爷,那个永远都黑着一张脸,从不会给她和妈妈一分好脸色的老人会说一些很难听的话,刘采青倒无所谓,说多了就习惯了,但她妈妈总是被气得脸色发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晚饭都不吃,半夜胃疼的睡不着,早上还是早起,为这个家当牛做马,所以她不等妈妈来叫,到时间了自己就回去了。
幼小的刘采青没有办法帮助妈妈,保护妈妈,她只能尽量乖一点,不惹爷爷生气,爷爷不骂自己,妈妈就不生气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刘采青一天天长大,从外表看跟别的孩子一样,爱笑爱闹,但她自己知道这些只是为了妈妈表现出来的,这样也不是不好,只是觉得不是自己的本性,只是妈妈喜欢,也就这样了。
那天刘采青爸爸打工回家,带了一些吃食,爷爷叫大伯二伯一家来家里吃饭,人太多分成了两席,爷爷奶奶以及男人们在炕上吃,孩子和女人们在地上摆了一桌,席间她等堂哥堂姐们都夹了鸡肉之后也夹了一块,看了看妈妈发现她吃着白米饭就咸菜,爸爸带来的好吃的一个都没吃,便给妈妈也夹了一块,只是那块鸡肉还没放进妈妈碗里就听见“啪”一声巨响,抬头看见爷爷对她怒目而视,气的胡子微微抖动,他猛的把筷子拍在矮桌上,力气之大使杯盏碗盘跳了起来。
刘采青手一抖鸡肉掉在桌子上,那一刻刘采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骂我,不要骂妈妈,求求你,不要骂妈妈”,可是现实比她想的还要可怕。
其实她早有预感,每当大家聚在一起爷爷便会找各种由头痛骂她和妈妈一顿,真正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大伯二伯家的人,包括大伯母二伯母堂哥堂姐们,他喜欢到不知怎么表达,就用一贬一捧的方法来告诉他喜欢的人他对他们有多仁慈,多疼爱。
每一次大伯二伯都会严厉制止,并告诉爷爷这样让他们非常为难,之后再该吃吃该喝喝,乘兴而来乘兴而回,留下一堆锅碗瓢盆给妈妈,下次又这样“循环往复没有尽头”,所以刘采青早已习惯,只要聚在一起吃饭就尽量降低存在感,不惹祸,盼着避过一劫。
可是还是没能避过,她咬了咬牙看向爷爷,只见爷爷狠狠的指着妈妈却对着爸爸说:“你看看你的好妻子教出来的好女儿,没有一点教养,像个饿死鬼投胎,她生不出儿子也就算了还把我刘家女儿教成这个样子,我刘家是饿着她了吗?你看看“成才,成龙,成风,春梅”有一个像她那么不懂事吗?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孩儿。”
刘采青看着爸爸,其实她对爸爸印象很模糊,也不怎么好,她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回来之后把打工的钱全数交给爷爷,妈妈有时候想给她买一身衣服,生病了想买个药都得回娘家朝外婆要。
可是这一刻她还是希望爸爸能硬气一点,给自己和妈妈做主,可她还是失望了,只见她爸爸唯唯诺诺的求她爷爷说:“爹,您别气坏了身子,我以后会好好教她,咱先吃饭,今天我刚回来,让大家都开开心心吃顿饭,咱别为了她败了大家兴致”。
刘采青虽然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鼻尖一酸,泪眼朦胧见堂哥堂姐好像在笑,等泪落下在看又没有,大家都严肃的坐着,好像在开大会,只有堂姐微微靠近她说:“采青,你别总是惹爷爷生气,爷爷老了,身体不好,不能生气”。
她没说话只是淡淡看了堂姐一眼,堂姐见她这样摇了摇头颇有点随你去的意味。
她本以为这个插曲就这样结束了,刚刚放松就听见爷爷说:“我准备把村前的那一亩旱地分给你大哥二哥。”
抬头看见爸爸难以置信的说:“爹,那是我仅剩的地了,您把这也分给大哥二哥那我们怎么办啊?”
妈妈在旁边轻声啜泣,刘采青听妈妈讲过他们家的地在大伯二伯分家之时公平的分成三份分了,可爷爷近年来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给大伯二伯家分了很多刘采青家的地,分的只剩下这最后一亩收成不好的地了,可他居然还不放过。
他恶狠狠的瞪了刘采青母子二人一眼,便极快的移开了目光,好像她们二人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又好像她们是什么脏东西一般,转头对自己儿子说:“不想让我分也可以,休了赵氏,再娶一个”。
他的话像一个惊雷炸的刘采青的耳朵嗡嗡作响,她飞快的看向身边的妈妈,只见妈妈猛的站起来碰到了凳子,推到了杯子,浑身抖如筛糠,嘴唇翁翁抖动着却一句话说不出来,那一刻刘采青觉得恨,恨不得杀人,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大不了和妈妈去外婆家,等她在大一点就去打工赚钱养妈妈,没关系的”。她心中害怕,颤抖,面上却只是紧紧的握着妈妈的手,用大拇指摩挲着妈妈的手背,渴望给她一点安慰。
刘采青爸爸楞了楞,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会说这样的话,半晌才道:“爹,采青妈自嫁过来,在家当牛做马起早贪黑,从未有过半点怨言,对您和妈也是恭恭敬敬的,跟她离婚与情理不合,我良心上也过不去,我做不到。”
“做不到?情理不合?我刘家在村里也算有点威望,村里人对我也算敬重,可是就因为这你这不会下蛋的妇人让我脸面尽失,使村民在我背后议论纷纷,我容她至今已是仁之义尽,你既然说良心上过不去,好,我再给你个选择,另娶一房,待生了儿子在打发了,由她养,如何?”老人胡子微颤,大义凛然的说了一番丧良心的话。
刘采青绝望中带着点希望看向她爸爸,只见这个重压之下的男人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道:“爹,话不能这么说,当初秀秀嫁给我之时健健康康的,不久也生了采青,只是那时咱家生活太苦,她怀着的时候做月子的时候都没能好好将养,才落下了病根,再说了她又不是生不了,医生说了好好养着还是可以生的,您这时候让我再娶一房将她置于何地?”
老人听了这话犹如火上浇油,拿起茶杯扔到地上,暴怒道:“我置她于何地?我们家亏待她?你大嫂二嫂也是这样过来的,她们怎么没落下病根?怎么就她事那么多?一个女人家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你堂堂一个男人连个儿子都没有,她又置你于何地?你以前多听话啊,现在为了这个贱人居然还跟我顶嘴,今天要么答应爹的话,要么就滚出去,我没你这个不孝的儿子。”
“爹!”
“别叫我,今天你要不答应我别说那一亩旱地,就是老房我也要分给你兄长二人,免得我百年之后刘家的产业落到外姓人手里。”
此刻老人身旁的人仿佛才醒悟过来,纷纷劝慰着老人,老人却听而不闻怒瞪着儿子,要一个答案。
男人顿了良久才两眼含泪的看了父亲一眼,下到地上对着老人重重的跪下去磕了个响头道:“爹,对不起,我做不到。”
老人气急恨声道:“好,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天我要与你这个不孝子断绝父子关系,从今以后我没你这个儿子。老二,去,把村长请来。”老人一辈子强势惯了,一时气急口中尽出诛心之言,虽然话出自觉也有过分,只是既然说出口了就不会在更改了。
“爹,不要啊,老三不懂事您打他骂他也就是了,这如何使得。”
“老头子,不可以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都怪你这个女人你这个不下蛋的鸡,你这个灾星,我打死你。”
屋子里乱成一团,劝慰声哭闹声碗碟碰撞声隐约还有孩子的啜泣声,屋外已经有好事者扒着院墙围观。
老人中气十足的喊了声:“都闭嘴,老二你去不去?在不去老房子就没你的份了。”
还在劝慰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咬了咬牙奔门而出,不一会儿就把得了信儿赶来调节已到半路的村长请来了。
村长是外人劝慰了几句,看老人铁了心也就没说什么,不一会就写出一份声明,让两个人按了手印,好好的一家人转眼间分崩离析。
刘采青看着爸爸跪在爷爷跟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从没有那么一刻恨极了自己的女儿身。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已是日薄西山,刘采青的奶奶同两个儿媳又准备了一桌饭,摆在院子里,没叫她爷爷,只他们兄弟妯娌几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席间没一人说话,安安静静压抑的让人发慌,坐了一会大伯说了句爹在气头上,等爹气消了再回来,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就带着妻子走了。
大伯一走二伯也说了声:嗯,对,有事找我们,就跟着走了。
倒是二伯母对丈夫说了声:我留下来收拾收拾碗筷,你先回去。留了下来。
奶奶红着眼眶,拿帕子不住的擦着眼泪,哽咽道:“儿,你别怪你爹,你爹脾气不好,说话冲,过几天气消了就后悔了,你先去外面闯闯,等那天秀秀有了身孕再回来,别管那什么声明,你们父子之情岂是那一张纸能决定的?你永远是我的儿,也是你爹的儿,知道不!”
刘采青看着奶奶一天之间灰白的发,忽然就不怨他们不气他们了,她只恨只气自己是个没用的女儿身,让爸爸妈妈让身边人受那么多罪吃那么多苦。
爸爸重重的点了点头,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奶奶又对着妈妈说:“秀秀,我知道这些年你也委屈,可你别怪你爹,也别怪我,我脾气急,有什么伤你心的地方你原谅我,出去了好好照顾他们父女俩,好好将养身子,等怀孕了就回来啊”
妈妈也点了点头:“知道了,妈,我都知道,你老人家也照顾好自己。”
奶奶擦着眼泪点点头,颤颤巍巍的走进屋子里,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让人心酸。
妈妈和二伯母收拾桌碗瓢盆,刘采青也跟着忙前忙后,她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觉得必须要干点什么,她觉得自己心里破了个洞呼呼透着风,难受到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妈妈怜惜的看了她一眼:“采青,你进屋休息会儿吧,别想太多,没事儿的。”
刘采青点了点头进了屋躺在床上眼泪汹涌的流了出来,拼命的捂着嘴巴依然呜呜出声,不知哭了多久终于累极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天已蒙蒙亮,起来发现爸爸妈妈已经打点好了行李,爸爸行李拆都没拆,她和妈妈的行李也没多少,不过几件衣服几个生活用品,妈妈见她起来了,给她梳了梳头,又打水过来让她洗了脸,看着她肿成核桃般的眼睛心酸转过头去擦了擦泪,咽下一口唾沫,定了定神,佯装平静道:“采青,妈妈做了早饭,咱吃过以后去你爸爸打工的城市去,没关系的,你不要害怕。”
刘采青点了点头强颜欢笑道:“嗯,妈,我知道,我不怕,我可想去大城市了。”
吃完饭正准备走时刘采青爷爷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对着她爸爸说:“这是你这次打工赚来的钱和以往交给我的钱,除去家用剩这么多都给你,别说我亏待你。”说完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爸爸对着屋子跪下磕了个头,好久后才起来牵着刘采青背着行李一步一步的走了,从此他们没有家了,过年的时候有难处的时候没有归处了。
刘采青觉得她做了好久的车,做完汽车坐火车,哐哐铛铛的让她头晕眼花,等到爸爸说到了的时候,她站都站不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搀着妈妈走下了火车,到了外面被风一吹才清醒了一点,回头看那个高高宽宽的楼上横着写了五个大字“东宁欢迎你”大气磅礴,下面划过的亮着灯的一条红线上写了很多字最后面跟着一段数字“2005年7月7日”。
爸爸在朋友的帮助下在一所小学旁找了个小小的铺面,开了间小吃店,妈妈心灵手巧,做的一手家乡小吃,吃过的都赞不绝口,这里离家乡不远,口味差不多,所以生意很好,爸爸妈妈起早贪黑忙前忙后,一家三口总算在这个城市站稳了脚跟,爸爸妈妈稳定下来之后就想到不能让女儿这样待在家里,得上学,爸爸又托了人给刘采青办了转学,等刘采青上学的时候已是半年之后,她有两个选择,一:再念一次三年级,二:直接跳到四年级,刘采青当初出来的刚好三年级上册放暑假,现在却是新学期开学了。
爸爸妈妈让她自己选,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成绩不错,上四年级应该没问题,就直接上了四年级,没想到这边的孩子学习都特别好,本来她的成绩在这算不了什么,更别说还跳了一级,学习跟不上,没有朋友,到这时她才有了一点小孩子的烦恼。
不过很快就释怀了,她学会了看夕阳来排解烦闷,后来在天台上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孩,为了了解他她试着走进同学们,她去交一些平常自己看着很喜欢的同学与她们当了朋友,在学校转来转去知道了那个男孩子离她一班之隔,她是四二班,他是四三班,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叶清雨”。
又假装不经意的跟身边朋友们一起和他身边的朋友交了朋友,他身边只有一个比较亲近的朋友叫“李明亮”,与他是邻居,是一个很开朗的男孩子。
他们在一起熟悉之后总会在一起玩闹,不经意间让刘采青忘记了很多伤痛,只是他从不会跟他们一起玩,顶多就是远远的看着,她觉得他是想和他们一起玩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叫他的时候他总会拒绝。
可她也不生气,总是跟在他身后像个尾巴一样,一到他身旁嘴里就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也不管他回不回复,只要提起他就笑的见牙不见眼,其实喜欢叶清雨的人不多,所以偶尔有人会劝她离他远一点,说一些不太好的话,这时刘采青总是据理力争,她不是只是嘴上说说,她心里也觉得叶清雨没有缺点,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但那不是缺点,她妈妈还总是让她少说点话呢!她要努力做到的事,叶清雨轻轻松松就能做到,刘采青心里更崇拜他了。朋友见劝她无用就随她去,渐渐的她的朋友对叶清雨也有点好感了,觉得他似乎也挺好的,并不像表面那么冷。
刘采青以前从没有过男孩子朋友,在家乡跟男孩子玩是一件可怕又可耻的事儿,小时候跟男大人总是吓唬小孩女孩子跟男孩子一起玩会长羊角,长大了虽然知道那是假的,但也习惯性不跟男孩子玩,偶尔有女孩子跟男孩子走的近些还会被自以为是的孩子笑话。
所以她并不知道跟男孩子玩是什么感觉,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叶清雨只是跟女孩子感觉不一样的友情,从没多想。
只到她到了六年级的时候她的朋友尚唯谈恋爱了,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她摇了摇头,却被她嗤之以鼻,说:“你别骗我,你肯定喜欢叶清雨,如果不喜欢你每次提到他干嘛那么开心?”
“不是的,你别乱说,我,我没有”。刘采青一下子慌了,自己也不知道慌什么。
“真的吗”尚唯带着一丝坏笑道:“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一次嗯?”她看着刘采青抓耳挠腮急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笑道:“好了,就算喜欢又怎么样,不要让家长知道就行了,”她眨了眨眼继续道:“不过你眼光真差,叶清雨除了长得好看点以外有什么好的,脾气那么差,不爱说话,阴阴沉沉的,我听李明亮说他爸妈总是打架,打的可狠了,这样家庭出来的小孩大多心理有病,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刘采青原本慌的说不出话,听尚唯这么说一下子急了,什么也没想大声反驳道:“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他学习好,又从不欺负人,哪里脾气坏了,哪里有病了,同学一场,你这样这样背后说人不好吧!”
尚唯楞了楞似乎没想到一直温温吞吞的人会忽然发脾气半晌才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还说你不喜欢他,你不喜欢他你急什么?这么快就护着了啊!
刘采青说完其实自己也楞了,现在看朋友这么调笑只觉得脸皮烧的慌,匆匆忙忙的说了声太晚了,我要回家了就逃跑似的走了,路上她想了很久,想明白了三件事,第一自己确实喜欢叶清雨,第二绝不能让爸爸妈妈和周围人知道,爸爸妈妈虽然疼她但极其传统,要是知道她这么小就有了喜欢的男孩子那一定会有很可怕的结果,周围人知道了会让她烦不胜烦,而且也会给叶清雨造成困扰,第三远离叶清雨,倒不是因为尚唯的话而怕他什么,只是觉得既然尚唯能看出来别人也可以,而且自己也想看看远离了他之后能不能不喜欢了,她还太小了不想跟这些事情缠上,妈妈知道了也会不知道怎么想她。
总之这个胆小鬼找了许多借口可事实不过是她有点怕了想躲躲罢了。
那天之后她好多天没上天台,路上碰见了他也会扭头就走,尽量躲着他,想不到在这儿会碰到他,一下子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手心滑滑的全是汗,脸热的发烫,不看也知道肯定红的跟猴屁股一样,她以前不这样的,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意开始就连想想他的名字都觉得心跳加速,更别说面对面了。
叶清雨走到她前面,闷闷道:“为什么躲我,你也跟他们一样想我吗?”
声音涩涩的,让人听了就难受,刘采青原本紧张到发抖,听到这句话反射性抬起头恰巧看向他的眼睛,里面明明灭灭深深浅浅全是哀痛,她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停了,方才脸上的热意全部消退了,只觉得他难过比自己难过还要让自己难受,嘴巴比思想先行一步慌乱的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我,只是我不想让我爸爸妈妈担心,我现在长大了,爸爸妈妈嘱咐我不要离男孩子走太近,他们都是老实人,思想比较老,跟你没关系。”
刘采青结结巴巴的解释了一番,想到什么说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不能让他伤心,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他们还太小了,还不能接触这些事情,否则一定会很可怕。
叶清雨挑了挑眉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说的是真的?
吸了口气又道:算了无所谓,反正以后也见不了,喏,这是天台的钥匙,你喜欢去那儿就去,我以后不会去的。”
“为什么见不到?你要去哪里?”刘采青都没听见他后面的话,脑海里只有那一句“以后都见不到了”只觉得心里慌的很。
叶清雨低下头道:“我要报考育英”说完抬起头晃了晃手:“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刘采青木木的接过钥匙半晌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你学习那么好,为什么去育英?”
“就是因为学习好才去啊,学习不好我干嘛去。”
“你是为了奖学金?”
“嗯,我不想花我爸的钱,去育英以我的成绩应该可以得奖学金,只要好好学习在那念都一样。”
“可是那个学校不是有很多不好的传闻吗?”
叶清雨无所谓道:“不过是一群被宠坏了小孩子喜欢恶作剧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刘采青听到这儿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改变不了,心中酸涩的很,低头闷闷道:“那以后还能见面吗?”
“当然,不是还没考试吗,就算放假了暑假里应该也能见吧!”
“那开学之后呢?”
“那就见不了,我想住校”说完又笑了下道:“那不是更好嘛,你不用在辛苦躲了。”
“不是”刘采青刚想在解释一下。
“好了,该回家了”就被叶清雨打断道,“快走吧,再不走天黑了”。
“好,明天见”刘采青挥了挥手,慢吞吞的走着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他今天话有点多啊,认识两年说的话都没今天的多,就算以后见不到那也是以后的事儿,今天又不是最后一面,怎么感觉他在告别一样,嘶,算了不想了。刘采青甩了甩头加快了脚步。
东宁市最出名的两所中学是十二中和育英中学前者出名是因为极高的升学率强大的教师资源和严厉的学规,后者是因为一流的设施一流的老师和几乎是摆设的校规。
说白了十二中是精英学校,育英是贵族学校,几乎东宁有点背景又不怎么上进的二代三代们都在育英。
为了育英的升学率,育英有一项规定,寒门子弟只要学习达到一定标准就可以免学杂费,在达到一定标准就有奖学金,分数越高奖学金越高。
本来这是好事一件,条件这么好的的学校再加上这诱人的校规曾一时让无数家长趋之若鹜,只是后来出了几件校园霸凌,最严重的被霸凌的孩子都重度抑郁差点自杀,可是霸凌者没有得到任何惩罚,依然该干嘛干嘛,这样的事情多了也让人们明白这育英也不是那么好进的,久而久之只要家里有点条件都不会去育英,所以育英的“极贫,极富”两极化越来越严重,霸凌现象也越发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