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国仁低下头没有作声。他不是一个会对自己说谎话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对别人说谎话的人。自然而然,这类人往往也是不习惯说“对不起”的人。
“是我当时没有阻止你,我只想着如果你追上了他们就还有机会完成任务。”程国仁的声音中充满了愧疚。
“打平了,我也没想过要完成任务,我当时只想杀了他们。”说到这里林祎心里又燃起怒火。
“我理解。”
“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晚上都梦到了刘臻,我梦到我坐在一个驾驶室里拼命地踩着油门,想逃离儡亚的追杀,100多码的速度啊!却有人把车门给我打开了,我一枪把他轰了下去......”
“你......”
“听我说完!”林祎语气激烈,“之前还好,梦到这里就惊醒了,直到昨晚上,又是同样的梦,可是等我把他轰下去,我还没醒,我很好奇地去看我打的是谁,是刘臻!他妈的是刘臻!你知道吗!”
一层泪雾蒙上了程国仁眼睛。人眼的接受范围是175°,他努力低下头不去看林祎的表情。可人耳的接受范围是360°,听到林祎的叙述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就像是在被鞭挞。他明白了,林祎一直把刘臻的死归罪于自己。
“你知不知道手枪比跟踪弹恐怖多了!”林祎十分激动,“前面进去只有拇指大一个口啊,后面却是碗那么大一个洞!里面的东西啊,血啊跟着流出来!关键是老子他妈的还没醒,就一直定格在那个画面!直到第二天!!”
程国仁依旧低着头,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他自己的眼泪也要夺眶而出了。
程国仁一毕业就成了林祎他们的班长,跟他们一齐训练,一齐驻防,一齐执行任务,出了事一齐担。现在少了一个人,他心里就跟着空了一节。接着林祎又被开除,心里更不是滋味,一想着林祎出院后就会离开部队,不知多久才能碰上一面,再看到林祎现在的状态,程国仁只得以咬自己的下唇来遏制住自己的泪水。
对程国仁这么一倾诉,林祎的心里好受了许多,但是梦中的景象似乎还成像在眼前。
“我还是想报仇,刘臻是我的发小,我小时候跟他睡觉的次数比我跟我妈睡时候的还多,你能不能想办法,再跟上面请示请示,我们在一起立的功也不少......”林祎的语速平缓的下来,言语也理智了许多。
“好,我去说,你多休息。”程国仁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说了一句:“明天大家休息,我带他们来看看你。”
“好。”
程国仁一走孤寂又席卷而来。他看向窗外,云各有特色地绵绵地浮于天际,挡住了太阳,可阳光是这般坚韧,冲破云层,穿过玻璃,投在林祎脸上,将其映得金黄。林祎突然有这么一种欲望,他想出去走走。林祎叫来医生拿来拐杖然后套上自己的便衣便出去了。
林祎第一次用拐杖,十分不习惯,总觉得搁着腋下十分不舒服。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被开除了军籍,根本无法报销,哪来的钱装义肢?他不禁又叹了气。
望向远处,孩子们正嬉戏打闹,他们对这个世界还充满着好奇。大人们则急匆匆的走着自己的路,他们的表情因为现代化的快节奏生活而麻木,各种不同类型的机器人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林祎问自己:如果一旦开战,这些会一同失去吗?他又低下头:我现在又如何保护他们?
林祎又看到了吸烟亭,自己似乎也来了烟欲。林祎叫来一个服务型的机器人打算买一包烟,机器人的大屏上显示出二维码。林祎拿手机时一张蓝色的卡片掉了出来,卡片引起了林祎的注意。林祎刚想着如何将它拾起,智能机器人就已经帮他捡了起来,随着一声毫无感情的“您掉落的物品。”将卡片递到了林祎面前。尽管是机器人,林祎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机器人毫无感情地回应。
不一会儿机器人就帮林祎买到了烟,林祎走到了吸烟亭,点上一根,美美地吸了一口,烟过了肺,在鼻腔打了一转,从鼻孔喷了出来。林祎自从入了部队后就没再抽过烟,他已经忘记了吸烟的感觉,可刚才这么一口瞬间提起了林祎的神智。
林祎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那张名片,整个名片就一蓝色,不加任何修饰,一面印着“蔚蓝”两个字,一面印着数字,十分干净整洁。林祎看着那串数字,是电话的格式,林一想起了昨晚的不速之客——那位姓甄的女人。
会是什么组织吗?为什么要叫自己去?林祎想着,自己反正已经是个废人了,如果这个阻止干着与儡亚有关的勾当,那自己生前还能为国家做一件事,不,是为人类;如果是一家普通的公司或者企业,那么赚了钱就捐给军方,也算是为国家做了点什么。会不会亏?不会的,自己的家庭并不富裕,自己也没什么多余的资本。
林祎拨通了电话。
“您好!请问你是?”电话那头是余涛的的声音。
“我是林祎。”
“林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关于昨晚上的事,我想了解一下你们。”
“那请林先生定个时间吧。”
“明晚上,就在我的病房,你知道的,我腿不方便。”
“好的,林先生注意休息。”
......
程国仁当然有向上级申请取消开除林祎的军籍,同时还把这些年来林祎立的功都一个不落地写在了报告上。可结果却不尽人意。
程国仁所带班曾经立过的功确实不少——阻止过越界的儡亚,维护过国内的治安,每一次任务都是完满完成。后来有人找到程国仁说是要给他更大的发展平台,说穿了无非就是调到他们的部队,然后给其升个军衔,给他更多的士兵。当时,班里的人都鼓励他去,刘臻当时还半开玩笑的说:“苟富贵,勿相忘。”这一切,程国仁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当时看到他们的表情他的心就软了,就感觉离不开他们了,于是便拒绝了请求。可是现在程国仁开始后悔为什么之前没有一点野心,多给自己挣点名誉,抬抬地位,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不像现在这样窘迫。
“后悔是没有用的!即使当时同意了请求,那么我现在也见不到他们。”程国仁心说。
程国仁感到奇怪,他把消息转达给了林祎,林祎居然没有半点失望的迹象,程国仁又问他:“要不要我资助你接义肢?”
“我现在要它有什么用?我又不能战斗了。”程国仁怕林祎伤心也没再多问。
第二天程国仁带着其他七个队员,枉洪,罗昊,张弸等等来到了林祎的病房,除了陈国仁和张弸,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大家看到林祎的腿,心里不是滋味。
林祎看到大家垂着头反而安慰起大家:“怎么那个表情,我不在这儿吗?”
这一天大家聊了许多东西。他们都是同一届的毕业生,然后在一个班相遇,大家从相识聊到相知,就是没有敢聊相散。大家都像约好的一样也没有提到相散,也故意回避刘臻。林祎反而没有进入话题,还没到晚上呢,他的思绪已经飘至夜晚了。
终于,同大家吃过了晚饭,告别了队友后,病房里只剩下了林祎一个人。
林祎刚想打电话,就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