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清荷油纸伞,一抹火红轻纱裙。
悦己信步阑珊,缓缓走到一条小巷之中,红纱拂面,遮住了她绝美的容颜。黯淡无光的眸子却好似美丽的夜珍珠般乌黑靓丽。
穿过小巷,踏上竹桥,走进桃林。她终于止步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秋风肠断,吹落红裳。
原来你是一只桃花妖,难怪生的那般绝世天资。
一树桃花一树诗,千树花语为谁痴。
这漫天的桃瓣为何如此让人心生悲意呢?
悦己继续向着深处走去。红影深处渐渐露出一个小竹屋。
雅致干净,这是她看见竹屋的第一感觉。
竹屋的门虚掩着,轻轻一碰便开了。
破旧的竹门嘎吱一声,伴着浓郁的血腥味猛然袭来。
一地的血,染红了那抹青衫,染红了那些绿竹。那样鲜红的颜色比她的衣衫还要耀眼。
悦己娥眉微蹙,极不喜血的气味。
六识健在的她,缓步走至血泊中的那个身影旁。
心跳声微弱地起起伏伏,竟比她的心跳声还要弱,却依旧顽强地没有停下。
“你来了。”血泊中的女子缓缓睁开那双细长的柳叶眼,虚弱地动了动嘴唇,竟丝毫不意外她的到来。
悦己没有问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我没有将悦己折容的事说出去,但是你要警惕小心。”青衫女子的声音开始颤抖,每说一个字,嘴角都会留更多血。鲜血干涸后的青衫再次被染湿,样子看着竟是那般血腥恐怖。
凡是来过悦己折容的妖灵都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不是不愿,而是说不出。
悦己从不担心,但听出了她口中别的意思,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缓慢的心跳声突然加快了一个节奏,开口道:“悔吗?”
青衫女子笑着摇摇头,眼角却是留下一滴泪来。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他的劫,命中注定也好,心甘情愿也罢,终是逃不过的,此生他便是我的劫。”
伴着那滴红色的泪珠,那张平淡无奇的脸终于开始模糊。慢慢地变成原来绝美的容颜。但只是片刻,那张绝世容颜又迅速开始扭曲起来,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都烟消云散了,还不悔,真傻。
悦己轻叹一声,玉手一伸,接住了那滴红色的泪珠。
命中注定的劫?她当然知道每个人包括所有的生灵都有劫数。
只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去躲,不去避。
她走出竹屋,秋风皱起。满树桃花飘落地厉害,如同蝴蝶般扑棱棱落下。
顷刻间桃花落尽满地残殇,枯枝残留似是荒芜。
一把清荷油纸伞向上展开,一片花瓣悄然落在伞上,竟没有化为虚无。
“无趣。”只觉此行甚感无趣。
她叹息一声,缓步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姑娘,请留步。”倏然身后响起一句低沉的声音。
悦己回眸望去,见那人朝着自己招手,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竟然无缘无故多了一个蓝袍道士。
“姑娘,可曾见过一个道士?”蓝袍道士微微颔首,行了一礼道。
道士?
你不就是吗?
悦己好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是感受到了悦己戏谑的眼神,蓝袍道士蓦地抬首,一时间四目交对,竟有些微涩。
他撇过眼神,忙解释道:“是一个穿着玄色道袍的中年道士。”
“没有。”悦己只留下清冷的两个字,转身便要离去。
蓝袍道士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哪里熟悉。
红衣女子轻盈的步伐配上那把清荷油纸伞,仙气十足。
可是他望了望四周荒芜的山色和霞光四射的天空,剑眉缓缓皱起。
这寻常人家的女子怎会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呢?
这天可不见得会下雨,她撑着伞遮的是什么?
“姑娘,且慢。”他快步来到悦己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姑娘,此时天色已晚。这荒郊野外的,正是野兽出没的最佳时机,还是让在下送姑娘一程吧。”
送我一程?
悦己迎上他清明的眸子,忽而觉得这道士有些奇怪。
可一想到自己终究其原还是一只妖,便恍然他为何这般。
看来师父说的一点也不错,我天生与道士相克。
她笑了笑,举着伞的手朝着他的身边凑了凑道:“如此便多谢这位道长了。我看这天色也要下雨了。不如道长与我一道撑吧。”
看着悦己妩媚的眼神,尘生脸上晕出一丝淡红,立即向旁退了两步道:“不必了。我看这天色很好。是不会下雨的。”
还真是个有趣的道士。
悦己掩嘴轻笑,自顾自向前走着。
随即她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嘴角勾勒着完美弧度,浅浅地漫开一抹笑意。
不会下雨吗?
真是好可惜。
可是她走了没几步后,天边飘来一片乌云,瞬间遮住了彩色的晚霞。
她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离自己五尺之外的蓝袍道士。
蓝袍道士只觉脸庞滚烫。故作镇定地抱着怀里的长剑,不动声色地在雨中行走。
“道长,你的袍子湿了。”悦己好心提醒道。
“无碍。”他的声音依旧低沉短促。
“我都不介意,道长介意什么?”悦己将伞打在了他的头上,身子也贴近了许多。
“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姑娘自重。”蓝袍道士仿佛见了鬼般,弹跳了出去。
看着他脸上古怪的神色,悦己只觉好生有趣。
便再朝他靠近了几步道,“道长,可是怕我?”
见尘生阴沉着脸不说话,她面露忧色道:“道长怕我,又如何护我?”
她向前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突然没了声响,好奇地回头望了去。
只见那道士仍旧停在原地,阴沉着脸,闭口不言。
悦己走到他身边,凝神一看,这才发现他此时正一脸惊恐地看着正前方的一条小青蛇发呆。
“蛇?”悦己望望那蛇,再看看道士。
这一人一蛇,四目交接,僵持不动。似乎有了好一阵子。
他在做什么?
与蛇玩装死人的游戏?
悦己刚要开口,却被他突然的一叫吓了一跳。
做道士的竟然怕蛇?
悦己看着拉着自己衣袖的双手,神情古怪地望了一眼他。
他眼里的惊恐仿佛是夜空的星光,填补了所有的黑暗。
看来不像是假的。
悦己有了有趣的发现,将他的手挣脱开来,上前徒手抓起那只小青蛇,走到他的身前。
“你方才一直在看它,可是想捉来做宠物?”
“别过来。”道士颤抖着身体,不断向后退着。
青蛇吐着蛇信子,似乎也很喜欢他,朝着他伸着长长的脖子。
“小青,似乎也很喜欢你。”悦己再向前走两步,带着笑意开口。
“你别过来。别过来。”道士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了。
“你怕蛇?”悦己再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