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风愈加恣意，桃花纷纷扬扬。
听着耳边清晰的脚步声，连心举起手中的剑朝着自己的左臂刺去，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她的嘴角微微抖动。
果然对自己还是下不了重手，她忍着剧痛将剑上的血迹擦干，然后擦上药膏迅速止血，空痕虽然老实，但是可不愚笨，可不能被他看出这伤是自己割伤的。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在自己的双腿上刺了两剑，这下自己所受的伤让自己很难挪动步子。
然后她等在桃树后。
当空痕来到她身边时，她留着泪委屈道：“师兄，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到底怎么回事？”看到连心骇人的伤势，他大惊，“你在信上说去接九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谁伤的你。还有九儿呢？”
“师兄，对不起。”连心低着头，眼神有意无意撇着身后竹屋的窗户。
空痕怀疑地向后看去，却被连心拦住道：“师兄，别去，九儿不在那里！”
不在那里？那怎么会有九儿的声音？
他一把推开连心，朝着窗户看去，只见九儿站在浴桶里，而在那水汽缭绕的浴桶里还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瞬间周围的一切都黑了，他的眼里只有那两个紧紧相拥，亲吻的人。
心一点一点地抽痛，那是九儿吗？
那个男子是谁？是容与、莫言还是墨白！他紧紧捏着拳头，双眼通红地看着前方，可是他能做什么！她是被迫的吗？可那双被情欲装满的眼睛里只有与她相吻的那个男子。比起那个男子，很显然九儿更加主动。
她不是说过会等自己来找她的吗？
那么现在……
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他闭上眼将玉佩取下，挂在了桃树上，然后转身。
“师兄？”连心有些担心，她从未看见空痕脸上有过这样的神情，即便是容与还是莫言，都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情，尽管她能预料他看到这一切时的心情，但是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我们回家。”空痕将连心抱在怀里，朝着前方走去。
连心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她发现即便过了三世，自己与他相伴几十年，但是仍旧不了解眼前的这个男子。突然她感受到空痕的心跳声是那么的有力而急促。
是装的吗？
明明很痛苦，明明很难受，却装着无所谓，所以即便表情再淡定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那一声一声的心跳不是心脏活着的证明，而是一锤一锤砸出来的声音，只为让他愈加痛苦。她听到了他心里的哭声，那么难过，那么心痛。
突然她觉得很想哭，她心疼他，甚至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做错了。
可看到那树上挂着的玉佩，她又觉得这样做没有错。
师兄，你没了她，还有我。
从很早开始，我们就在一起了不是吗？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相比起那些人一辈子就是永别的人而言，自己太过幸运，但是我不满足，我想要的更多，我所付出的一切，不过是对幸福地渴求罢了。
灰飞烟灭只求相爱一生。
所以比起她，我不该更有资格拥有你吗？
连心紧紧靠在他的怀里，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裳，所以我不能心软。如果她选择放弃，我也不用煞费苦心地非要杀了她。但是如果她穷追不舍，那么我也不能放弃。
更何况比起空痕，那个叫墨白的男子应该更加适合你。九儿，希望你能看清这一切。
墨白感受到身体突然热了起来，隔着水汽突如其来的触感让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眸，他惊诧地看着自己。
“我的衣服怎么不见了？”他四处寻找自己的衣服，却再次被九儿扯了过去。
“墨白，我好喜欢你。”九儿紧紧抱着他，用嘴在他脖颈间轻轻吹着气，让他整个身子再次燥热起来。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他努力睁大着迷离的双眼，看着九儿。注意到她的眼神早就涣散了，他确信如今的九儿已然神志不清。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岂不是很卑鄙。
他一把推开九儿，大声喝道：“九儿，你这样做，会后悔的。”
九儿在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突然僵了一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流着泪道：“墨白，九儿难受。九儿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墨白，可墨白总是假装不知道。”
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比起他与九儿之间的感情，他更在意的是九儿的安全。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该以什么样的感情存在，只是能像以前相互陪伴着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默默穿上衣服，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不了了。
原来九儿方才在自己失神的时候，点了自己的穴道。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九儿，双眉紧皱着：“九儿，你冷静点。”
比起九儿，他觉得自己的双颊烫的越发严重，甚至他能感受到身体被药物逐渐侵蚀，难道自己也中了毒吗？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桃花香，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一切都太迟了。因为他的双眼已经开始模糊。
今晚的九儿真美，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的他终于紧紧抱住了九儿。
第二天墨白醒来的时候，他无法原谅自己所做的事情，若是九儿知道，恐怕不会再原谅自己。于是心慌意乱的他终于逃跑了。
想到这，墨白眼神落寞，看着远方道：“这是我亏欠九儿的，所以她恢复记忆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说什么？”
“那后来呢？”苹果看着他问道。
“后来九儿似乎是不记得这件事情了，她再也没有提起过。”墨白眼神迷离，似乎也无法理解，“九儿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或许一直以来，我从未真正地了解过她。”
说到这他朝着床上的女子看去，她的额头全是汗珠，仿佛做着噩梦。
“梧桐灯碎了，那些我想藏起来的回忆通通都会苏醒。我很害怕悦己不能接受这些。她受的苦太多了。”不过在那些痛苦的岁月里，或许有着让悦己感到幸福的时刻，不过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个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谁。
记忆里，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就像是一场真实的梦境，不过九儿却苦笑着，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你就把我杀了吧。
她不顾那些锋芒毕露的剑，径直朝着人群最深处的空痕走去。
空痕看着她，冷漠的眼神让她感到心被鞭打般的疼痛。
“我不想亲手杀你，你走吧。”
“空痕，我……”她还能说什么？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脸面让他回头，可是她不甘心，她也不想这样。
她举起手中的剑指着他身旁的连心道：“是她，这一切都是她害的，她给我下了毒！”
“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膛，那把长剑是空痕刺来的。
“你伤了连心，这是我替她还给你的。”空痕再次举起手中的龙渊，欲要再次刺去，却没想到龙渊怎么也不肯再向前刺去。空痕气地抽出连心身旁的剑，向前一挥。
“啊！”九儿摸着自己的双眼，长剑刺瞎了她的眼睛，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紧接着自己的双腿也被割伤了，她无力地跪倒在地。等待死亡的来临，却听空痕咳嗽了一声。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直到自己昏迷了，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那声咳嗽终于是消失不见了。
或许自己就这样死了也好。
不用面对空痕，不用面对墨白。
可是她还是醒了。
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桃花香，她知道自己是在竹屋里，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呢？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她的心再次抽痛起来，却听见一阵脚步声。
“谁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戒备着，将身子朝着墙角缩了缩。
来人身上有着好闻且熟悉的味道，眼不能视物的她很快就猜出是谁了，却不敢说一个字。只是小声啜泣着。
“别哭，再哭眼睛就该痛了。”那人蹑手蹑脚地走动她身边，用手摸着她的头，柔声安抚着。
“空痕，你……”她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伤了自己，却还要救自己。
那人却只是笑了笑道：“一切都过去了。”
之后的日子里，那人会给自己换药，会抱自己出去晒太阳，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那么安静，就像他们只是民间最普通的夫妻。谁也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事情。
九儿乖巧地像个兔子，无论做什么，只是点着头。而他也很少开口说话。
时间长了，她的身体渐渐可以自由活动了，可那双眼睛却依旧不能视物。
每天早上，她能听到他劈柴的声音，每天中午，她能听到他做饭的声音，每天下午，她能听到他洒水的声音。每天晚上，她能听到他叹息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那些声音逐渐构成了她全部的世界。
那个人是空痕吗？为什么她总有种特别的感觉。
她刻意去忽视那种奇怪的感觉，渐渐地她习惯地依赖他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她能睁开眼看到他。“空痕。”她从身后紧紧抱住他，熟悉的味道像是致命的毒药，尽管危险，她却无法阻止自己去靠近。
那人转身看着他。
是空痕，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嘴唇，甚至连笑起来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他回身紧紧抱着她，叹息一声道：“好了就好。”
“空痕，我们成亲吧。”九儿的声音像是闷雷锤击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猛地一滞，半晌后才点点头。
“你可是嫌弃我？”九儿眼神黯淡了下来。
“没有。”空痕笑了笑。
三世，经历了三世的他们都没能成亲，终于要在今天成亲了吗？九儿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欣慰地笑了。
终于可以嫁给他了。
一定要把最美的自己交给他。她盖上盖头，缓步走出屋子。
空痕一手拿着绣球，一手拿着牵着九儿走到了屋外。
两人都是第一次拜堂，都显得有些愚笨。
对着月光，空痕脸上的神情有一丝的满足，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褪去了那份生硬的神情，逐渐变得柔和。如果九儿没有被红盖头遮住双眼，一定能看到这张脸。不是空痕，而是墨白。
墨白朝着九儿拜了拜。这夫妻交拜虽然是他借着空痕的名义拜的，但是无论如何也替九儿完成了心愿。那便够了。
他将九儿的盖头掀开，今日的九儿很美，虽然平日里她也是一身红衣，但是不得不说今日的她美的让月华都不及她半分光彩。
只是这场婚礼他只能替她完成到这一步。
突然天空里飞起了萤火虫。
“空痕，你看，萤火虫。”九儿牵着他的手道，“他们都是来给我们祝福的吗？”
“嗯嗯。”墨白笑着，然后轻轻抱着九儿，九儿一脸娇羞，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
墨白将她放在床上，然后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她便睡着了。
他将铃铛戴在她的手上，然后转身走出竹屋。
阎如玉在桃花树下看了他许久后道：“堂堂冥界未来的主人，竟然沦落到要做别人的替身，真是可怜。”
阎如玉的嘲讽并未让他的神情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叹息一声，抬起头却惊讶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的头发？”
只见阎如玉那漆黑如墨玉的头发已然全白。
阎如玉自嘈地笑着：“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它会变白。”
“对不起，若不是你救了九儿，你的头发也不会……”墨白有些自责，即便她是神仙，但是头发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又哪里不知道。
“你只要知道这是你欠我的就好。”阎如玉苦笑着道，“比起这个，我更加同情你。”
墨白没有说话。
阎如玉接着说道：“关于黑线有线索了，或许你应该去三途河看看。”
一听忘川河三个字，墨白的脸刷的变得惨白：“你说这一切都和那个人有关？”
“我在典籍里看到，上古时期，只有后卿曾拥有过这根黑线。”阎如玉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都被封印了，竟然还能施展法术，看来你们当初做得一切还是出现了漏洞。”
“我现在就赶过去看看。”墨白转身。
“那九儿怎么办？”
“我会下一个结界，除了九儿自己没人能够离开这个屋子，而且在我回来之前，九儿也不会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