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怕死。”莫语冷笑道,“像你这般无情无义之人,怕是在这世间也没有人甘愿为你死。”
慕容清只是垂着头,没有说话。
“你当年没有杀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像你一般手软,我一定会把你的亲人、儿子送去陪你。”莫语说完,便将大门一脚踢开了。
“你做了什么?”慕容清看着门外的漫天大火,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放开我!”大火里响起孩子哭喊的声音,一声一声牵扯着所有人的心,但是那间屋子,全部都是火,没人冲得进去。
渐渐地,孩子的哭声变得越来越小。却还是呜咽不止。
莫语看着他冷笑道:“怎么样,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被活生生地烧死,滋味如何?”
“你放开我!放开我!”
“好。我现在放开你。”莫语倒要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去救自己的亲生骨肉。就在解了他的穴道后。
果然慕容清挥剑朝着她劈来。
“我就知道,你这般无情无义之人,怎么可能会舍命去救自己的孩子。”莫语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一个闪避躲过了这一击。随后朝着他的后背猛地踢了一脚。
慕容清一个踉跄,朝着屋外跌去。还未站稳身姿,再次被莫语攻击。
莫语一连踢了数十脚,最终将他踢进了那个满是火的屋子。
“孩子想爹了,你这个做爹的,怎么能不去陪他呢?”听着慕容清的惨叫声,莫语的墨发在火光里肆意飞扬。终于报仇了,一切都结束了。可是听着那声声惨叫,她心间的某个角落还是隐隐作痛。毕竟深深爱过。昔日相识相知相爱的画面都会随着这场火光烧的干干净净。
从今以后她自由了。
慕容将军一家因为这场火灾尽数被烧死。莫言看着眼前的废墟,似乎有些不相信,他紧紧皱着眉头道:“难道是我昨日放的那场火?”
“师兄,你别想那么多,昨日我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火扑灭了。想来又是别的仇家找来了。”莫语道,“这慕容清强制专横,皇上早就想除了他。想来一夜之间被灭了门,并不是意外的结果。”
“也是。”莫言没有细想。
见莫言背上仍旧背着昏迷不醒的九儿,莫语好奇道:“她还没醒吗?”
莫言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郎中看不出是什么病,我想把她带回去,让师父看看。”
“可我们下山是来历练的。”莫语有些生气。
“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更何况她还是……”
“还是什么?”见他突然住口,莫语忙问道。
“没什么。”莫言垂下眼帘,朝着前方走去,“还是快些走吧。”
“哼!”莫语冷哼一声,跟在他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莫言背上的九儿,要不是现在她在莫言的背上,她早就冲上去掐死她了。
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怒意,莫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走到一个小贩面前,买了一串糖葫芦,然后转身递给她道:“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很喜欢吃糖葫芦。”
对于柳文希而言,从小到大过着的都是锦衣玉食般的生活。即便是后来家破人亡,过的也没如此这般清苦。
而投胎在世为人的莫语,每日吃的不是野草就是野果,连面食都是偶尔吃一次,这样清贫的日子里更不要说点心了。所以在师父拿来第一串糖葫芦的时候,她吃的和个小孩子一样。
如今看到这串糖葫芦,她的眼睛有些湿。原来师兄一直都记得。
她和师兄是青梅竹马,从小便跟着师父相依为命。什么东西莫言都会让给她。如果不是九儿的出现。他也许以后娶的女子也是她。
可为什么她要找来呢?
为什么呢?
莫语接过糖葫芦,尝了一口,感觉酸酸甜甜的。再次看向莫言的脸。他只是笑着,什么也没说。可莫语还是撇到了他眼里的担忧,那份担忧里只有一个人。就是他背上的女子。
她曾经以为如果自己早点遇到他,那么结果就不一样了。
可是今生呢?她付出了20年的寿命,从一出生他们就是亲人,可她不想要做亲人。她希望他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师兄,你以后会娶我吗?”她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师妹,我们是兄妹。”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只把你当师妹看待。”莫言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我已经答应了九儿姐姐,以后要娶她的。”
“那如果师父不愿你们在一起呢?”莫语仍旧不相信。
“我和九儿姐姐已有肌肤之亲,此生必定是会娶她的。师父若是知道,也定会同意的。若师父不同意……”
“不同意,你当如何?”
“师父教会了我很多做人为道的大道理,既然我玷污了九儿姐姐的清白,我就一定会负责到底,若是师父不同意,我只能还俗。”虽然这也不是莫言想看到的,但是他不能放任九儿不管,而且一想到以后要和九儿分开,心中就会突然感到有些难过。
“呆瓜。”陷入昏迷的九儿,眼角划过一滴泪,她听到了。听到了莫言的话,虽然话中提到的只是他的责任,但是她知道,他心中还是有她的。无论是容与还是莫言,他都没有变过。他的性情一直都是如此。
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不要紧。
莫语咬着嘴唇,双眼通红地不让眼泪流下,她走到莫言的身后,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我就要看看你们最后的下场如何。
师父是个不出世的道人。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妖精,因为他的妻子就是被妖精害死的。若是被师父老人家知道,九儿是莲花妖,怕是会当场杀死她,更不要说成全他们了。
三人连夜赶路,终于赶到了竹屋。
“师父,你快来救救这个女子吧。”莫言一见到自己的师父,便迎了上去。
眼前的中年男子叫南阳子是个隐世的得道高人,他只是看了一眼九儿,便拒绝道:“我不会救她的,你把她带走吧。”
“为什么,师父,你不是说学道之人不能见死不救吗?”莫言有些急,“更何况……”
“更何况她对你还很好,是吗?”南阳子睫毛微动。明明没有笑,可莫言还是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戏谑的笑容,“莫言,你真当为师什么都不知道吗?”
“师父,是徒儿不孝。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一个弱女子……”
“她若是人,我便救她。可她根本就不是人。”南阳子转身,“你道行太浅,是人是妖尚且还看不出来。”
“妖精?”听着南阳子的话,莫言身子一怔,他回眸看了看背上的九儿,发现她只是安详地闭着眼,她的身上有着好闻的莲花香,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闻到这种气味的时候还是在山下的莲花池里。可是九儿身上呢?她的身上为何会一直缠绕着这种香味。
九儿确实对他很好,从未伤害过他。
他抬起头,看着南阳子,眼神纯净而坚定:“师父,即便她是个妖精,也是个好妖精,我求师父救救她。”
南阳子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这般说,他看了一眼九儿,于是笑了,是真真切切地笑了。所有人都在等他会如何说。包括一直未说话的莫语,如今她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他。
可南阳子却只是仰天长啸道:“我可以帮你救她。但是你必须答应为师,从此以后断绝与她的来往。”
那天的风很大,莫言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仍旧觉得心中丝丝凉意,她忘记自己是怎么说出那个字的,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师父救了她。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九儿受的伤并不是那么好治的。南阳子为了救九儿,耗费了所有的修为。
但是南阳子本身并没有那么在乎,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莫言的肩膀道:“你要相信为师,为师是不会害你的。人与妖是不能在一起的。”
“师父当年你说你的妻子被妖精所害,其实是你自己动的手吧。”莫言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孤寂。
果然,南阳子听到这句话后,身子突然僵在了原地,半晌后他才叹息了一声道:“她是妖。”
因为妻子是妖,那么一切的故事都不重要了,因为结局是他杀了她。
九儿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茅草屋,她提起裙角,朝着竹屋奔去,但是却见莫言在树下等她。
“莫言。”她知道是他救了自己,想要上前,却被一柄剑挡住了去路。
“别过来。”莫言看着她,冷冷道,“你是妖。”
“你都知道了。”九儿无力地垂下手,她神情落寞,可还是抬起了头,双目含泪看着他,“我以为这和妖没有关系。”
“师父为了救你,耗尽百年的修为,只怪我太天真。一直看不清你的真实身份。从今以后,我们的关系就如这玉佩。”说着他抬起手中的剑朝着空中劈去。只见那块玉体通透的玉佩迅速被劈成了两半,然后随着风飘散向了不同的方向,“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不要。莫言。”九儿扑到在地,她看着那半片玉佩落在地上,但是找寻半天,还是找不到踪迹。原来真的一切都结束了。
她看着莫言越走越远的背影,终于哭地痛彻心扉。
难道只是简简单单地陪在你身边也不可以吗?为什么妖就一定要和人兵戎相见?为什么她那么努力,他们还是不信自己?她决定亲自去找南阳子,告诉他自己对莫言是真心的。
于是她趁着莫言不在的时候来到了竹屋,可是南阳子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坐在门前看着她。
“道长。可能听我讲一个故事。”九儿看着他,缓缓讲述着上辈子自己和容与的故事。这个故事有些长,有些悲,可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很平静。
南阳子听的很认真,期间从未打断九儿的思绪,待九儿讲述完后,才叹息一声道:“那位容与公子就是莫言吧。”
“不错,我今生就是为了找到他才来到这的。”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上辈子没有在一起?”
“因为慕容清,因为……”
“你们没有在一起是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法在一起。就算是这一世,下一世你们仍旧不能在一起。”
“不可能,连忘川河里等了上千年的男子都能等到他的爱人,为什么我等不到。”九儿拼命摇着头,“我们约好了,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他怎么可以忘记呢?”
“莫言这一生活不过二十,只有潜心修炼成仙才能活下去。”南阳子看着他道,“既然你喜欢他,应该知道怎么对他才是最好的吧。”
活不过二十。九儿将一直提在手中的剑终于还是放下了,她没有说一句话,而是跌跌撞撞地走向了远方。
这句话阎如玉说过,南阳子也说过,连墨白也说过。难道自己留在他身边,真的只会害死他吗?
“孽缘啊。”南阳子咳嗽了一声,准备起身,莫语却从一旁走了出来,她拾起九儿遗落在地的剑,缓缓走到他的身边。
“语儿,你不是和莫言下山了吗?怎么在这?”南阳子再次咳嗽了一声,身子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跌倒,自从救活九儿以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甚至时常咳出血来,想来大限将至。
莫语及时扶住了他,眼眸里一片湿润,她用着沙哑的喉咙问道:“师父你的身体……”
“为师没有几天可以活了。”
“师父,对不起。”莫语低声说了一句,眼前的男子养育了自己很多年,她本该知恩图报的,可是他就要死了,自己怕是以后没有机会了。既然他都要死了,那么是不是可以为了徒弟,让自己的死更有价值呢?
南阳子听着她这带有自责的话,笑了笑道:“这又和你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关系。为师只要每天看着你们师兄妹两个人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你啊……”他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噗”一声,一柄剑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剑那头的莫语,眼中满是震惊:“为什么。”
“师父,对不起。”莫语流着泪,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师父,你最喜欢我了,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南阳子只是看着她,一遍又一遍诉说着那句越来越无力的“为什么?”那个可是自己的徒弟啊,自己养育了她十几年,她怎么可能会杀了自己。怎么可能呢?
“师父,你还记得九儿和你说的故事里,那个表妹……柳文希吗?”莫语在他的震惊中开始回答他想知道的为什么,“我就是柳文希,我就是柳文希。”她猛地拔出南阳子体内的长剑,鲜血撒了一地,滴在那些桃花瓣上,一瞬间花瓣变得殷红。南阳子记得前几日莫语还和自己说过,要将这花瓣拾起给自己酿酒喝。可如今……
他终于还是躺在桃花遍地的血泊里。
莫语擦干眼角的泪水,将身上的沾了血迹的袍子脱了下来,她将剑搁在师父的身旁,然后朝着山下跑去。
遇见莫言的时候,她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
“莫语你去了哪里?你的衣服呢?”看到满头是汗的莫语,莫言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我的外袍掉进了泥坑里,我的衣服也脏了,我扯了半天,没扯上来。”她扯着慌,见莫言没看出来,便指着天色道:“这天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省的师父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