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如玉看了一眼远处的莫言，若有所思：“大概你是他命中的克星吧。”
九儿还想问些什么，却见阎如玉的身影渐渐消失：“我是阴间的灵，受不得凡间的阳气，如果你不愿回去，我也只好作罢，但你要记住，你与他生生世世都不可能。”
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吗？
九儿看着手中的糖：“即便真的如此，今生我也要守护你。”
自那天起，她便在这座竹屋不远的地方搭了一座茅草屋。即便不能时常见到他，只要每天清晨听到他的读书声，也是一种幸福。
但是突然有一天，莫言的读书声消失了。
她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再次来到那扇竹窗旁。窗前果然没了他。她想往里探了探头。却不慎被一个小女童看到了。
那个女童应该是莫言的师妹……莫语。
莫语凑到她身边，笑着说道：“姐姐，你是来找我师兄的吗？”
九儿轻声道：“小妹妹，莫言不在这里吗？”
“师兄上山采药了。”莫语看了眼天色，微红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可是天要下雨了，山上一到雨天就路滑。我得赶紧去给师兄送伞。”
“莫言他没带伞吗？”
“师兄走的急，没带伞。”
见莫语要拿伞，九儿立即出声道：“小妹妹，雨天路滑，还是我替你去送伞吧。”
莫语将雨伞递给她，感激道：“如此便多谢姐姐了。”
看着九儿远去的身影，莫语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但也只是一瞬，便消失了。
九儿打着伞，朝着山上爬去，果然不多时，天空便下起了大雨。她想着得赶紧找到莫言，不禁加快了步伐。
可是还没行至半山腰，她便遇到了一头龇牙咧嘴的野兽。
雨水比之前更加大了，打在野兽身上，却像碰到了火一般，纷纷消融。九儿看着它，不禁后退了一步，可是她一想到莫言就在山上，就立即缩回了想要后退的脚。她望着它，大声道：“如果你要阻止我上山，就来吧。”
野兽一听她的话，仰头吼了一声，继而立即就朝着她冲了过去。
她一手护着手里的伞，一手提起剑，凌厉地出招。
血水渐渐染湿她的衣裳，雨水渐渐洗尽她的血迹，长剑上不断流淌着红色血迹，她牢牢站在雨水里，拿着剑的手微微抖动，可那柄竹伞却丝毫未从她的手中脱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跨过眼前的尸体，还好，自己还有一把剑，她庆幸着却发现前面还有三头狼在等着自己。
难道是被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吸引过来的吗？
她顾不上想那么多，再次提起了剑。
她在厮杀中红了双眼，模糊了视线，她忘了自己究竟杀了多少猛兽，只记得自己好像从未放下那柄剑，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座山上有那么多的野兽，为什么他们都要阻止她前进呢？
雨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地往下落着。
莫语趴在窗前，看着屋外的远山，她伸手接了一滴雨水放在鼻间嗅了嗅道：“有点血腥味。”随后她洁白的小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九儿，今生今世，表哥都是我的。”
“语儿，你是不是拿了我的血花粉啊。”身后响起中年男子的声音。
莫语一惊，回头喊了声：“师父，我没有拿。”就在她看见九儿走过来的时候，她便偷偷将血花粉撒到了那柄伞上。这是师父以往捕捉妖兽时用的药粉。
这血花粉对于妖兽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尤其是雨天，这血花粉一旦遇水血腥味便会散地更快。无论是多远的妖兽都会被其吸引过来。此时正是大雨飘飘之时，相信这血花粉的气味已经尽数飘到了大山之中。
莫语撅着小嘴，擦了擦自己的手，语气恶毒道：“若是你死了，便是你的造化，若是你没死，最好躲得远远的。”
她以为今生今世不会有人打扰他们，却没想到还是被九儿找到了。那么她所做的一切真的就不能怪她了。
九儿一路披荆斩棘，斩妖除魔。终于还是赶到了山顶，可是她谁也没有看到。
难道莫言已经从山上下来了吗？
她这般想着，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倾倒，摔进了一个地洞里。昏倒前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可是她顾不上说话，还是闭上了眼。
莫语穿着浅蓝色的袍子，背着药篓坐在凉亭里等雨停。今天师父让他去药田里采药，殊不知这天气并不好，在回来的途中便下起了大雨。
不过好在，没多久，这雨便停了。他看了一眼满目苍绿的高山，师父曾告诫他们不要去山上采药，因为这山上有许多妖兽。但是他想到刚下过雨的山上定会有许多刚冒头的竹笋，于是竟然鬼使神差地上了山。
他走到半山腰，一时惊得怔在了原地。
师父说的话果然没错，这山上真的有很多妖兽。只是他看见的都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妖兽。他小心翼翼地踏过了一个又一个妖兽的尸体。
不知为何，他渐渐忘记了要挖竹笋的初心，只想看着这一路尸体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无形中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他去寻找什么，探求什么。
直到他来到山顶，才知道原来山上有那么大一个山洞。
他差点摔下山洞，还好自己人小，迈的步子不大，他探头朝里望了望。隐约能看见期间有个模糊的人影。
“喂，下面有人吗？有人吗？”他朝着洞内喊了几声。
但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难道自己看错了？他这般想着便转身离去，但是紧接着就听到一声轻微的声音。
他再次将耳边凑了过去，只听下方有个女子不断呻吟着一个名字。似乎是“容与”什么的。于是
他将树藤系在了身上，扯着树藤，双手攀着洞壁，一步一步地朝着洞下爬去。
洞内一片漆黑，吹亮了火折子，他才看清洞内昏迷的女子。
“原来是你啊。”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现有些烫，又看了看她的身体，发现有许多伤口。想起一路上看见的尸体，心中不由得一惊，难道这些尸体都是她杀的吗？
可是眼前的红衣女子怎么看都像是个弱女子啊。
“容与。容与。”九儿面容狰狞，似在隐忍剧痛，可嘴里却仍坚持地喊着那个名字。莫言取出背上药篓里的草药，替她敷在伤口上，然后又撕下衣服上的布条，将伤口包裹起来。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注意到她手里紧紧拽着一把伞，于是好奇地掰开了她的手。
“这不是我的伞吗？怎么在你的手里。”他好奇地看着九儿。但是九儿却只是闭着眼，喃喃着那些他听不懂的话。
九儿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很快草药就见底了。可这并不能完全救治她的伤，胸前有一处伤口极为大，至今还在往外渗血，看着尤为吓人，如若再不及时止血，怕是性命担忧，但是他是一个男子，终究有些不便，看着伤口，还是停住了手。
“师父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将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自言自语道，“我们两次相遇，也算是有缘分。今日我便抛开男女之别救你，你且放心，既然我看了你的身体，必定会娶你。”
于是他解开了她身上的衣服。
他们一连在洞底待了三天。
九儿渴了，他便喂水。
九儿冷了，他便挡风。
直到第四天，九儿终于醒了。她感受到一丝暖意，抬眸看见他的侧脸，想也没想，就抱住了他的脑袋：“容与，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姐姐，你认错人了。”莫言面色一红，声音有些结巴，可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九儿听着这声稚嫩的声音，最终恢复了神智，她浅笑盈盈地看着他，目光柔和道：“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叫莫言。”
“嗯嗯，虽然与姐姐两次相遇，但是我至今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
“九儿。”九儿笑了，“你可有印象。”
莫言摇摇头：“我是个孤儿，自小就和师妹跟随师父在这山中学道。从未见过山外之人。”
“是你救了我？”九儿朝着上方看了看，发现他们如今身处一片漆黑的山洞，感受到自己胸前一阵痛疼，她往下看去，才发现自己上半身竟然裸露着，只有一条布条紧紧裹着伤口。
她面色潮红，来自女子的娇羞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莫言也大惊。连忙闭眼，摆手道：“姐姐莫要误会，我是为了给你敷药，才解开你的衣衫。不过你莫要担心，我今日看了你的身子，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他日定会娶你。”
“你说的可是真的？”九儿微微一笑。
“自然是真的。”莫言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见九儿猛地又抱住了他。不过这次他没有拒绝。
你还和原来一样呆，九儿抿着嘴唇，偷偷笑着。
“九儿姐姐，你饿吗？”莫言取出怀里仅剩下的一个馒头道。
“不饿，你自己吃。”九儿摇头，伸手摸了摸他雪白的头发，上一世他就是为了她才白了头，没想到今生的他依然是满头白发，她有些难过。
莫言却只是笑了笑：“师父说我与道有缘，所以这头发天生就是如此。”
“道士可以娶亲吗？”九儿问道。
莫言想了想，发现师父从未说过这个问题，于是半晌后他才开口道：“这个我还得请示师父，你且等我长大，若是师父说道士不能娶亲。那么我就还俗。”
两人从洞内出去的时候，天空飘起了柳絮，也不知是从哪里飞来的。
九儿将他送到竹屋门前，将竹山伞交给他道：“只是你的伞，以后出门，切不可忘记。”
莫言接过，一脸严肃道：“你也莫要再上山了，山上凶险。我会担心的。”
九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知道了，你这个小老头。”
回到屋子的莫言被师父罚跪了一天一夜。莫语心疼，给他端来了饭菜：“师兄你为何不肯说你去了哪里？”
“师父说过，不能说谎，可我又不能说实话。”莫言一脸正色。
莫语随意一撇，看到他床上的竹伞，好奇道：“这竹伞怎么在你这？”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自然在我这里。”
她记得很清楚，这把伞她给了九儿，竟然又回到了莫言的手中，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么就是他们相遇了，所以莫言消失的几日，即便他不说，她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她被自己骗到了山上，那么多的凶猛的妖兽也没能让她命丧黄泉，真是好命，更可气的是还让他们相遇了。
她越想越气，最后干脆冷哼一声，走到莫言身边冷冷道：“师兄，你学道是为了什么？”
“通理，做人，斩妖，除魔。”
“那你以后可要把眼睛擦亮了，莫要被妖怪迷了心智。”莫语说完，端着还没递给莫言的饭菜再次转身离去。
“饭菜，我还没吃呢？”
“饿死你算了。”
莫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语地看着一脸怒气的莫语，随后看了看天色，便将门关了起来。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最终只能叹息一声，去关竹窗。
谁知一张人脸凑了过来，险些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莫言看着九儿，大惊道。
“听闻你被你师父罚跪不许吃饭。所以我就来了。”九儿将手里的饭菜递给他道，“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带了些家常菜。”
“谢谢你。”莫言眸中含笑，从怀里取出一朵花递给她道，“我看到这朵桃花开的甚好，便摘了，想着送你，你定会欢喜。可惜还是枯萎了。”
九儿接过桃花：“没关系，我很喜欢。饭菜快凉了，你快些吃吧。我要走了。”
第二日莫语经过莫言房间时还是看见了那副摆在桌上的碗筷。用鼻子想想她都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不过这眼下并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得好好想想计策。
九儿在茅草屋里一住就住了一年。
而今年莫言、莫语也恰好十四岁了，似乎正好到了下山历练的时候。
莫语想起了慕容清，于是她向师父请命要去京都。师父也同意了他们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