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紧紧相拥,灼华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半夏左心房的心跳声。
那么的悦耳。
整整四日,他们如同往常一般如胶似漆,恩爱如常,先前发生的种种仿佛一场梦一般,梦醒事散,他们还是他们。
芍药比之前更贤惠,眼睛更明亮,半夏比之前更爱芍药,每夜两人都相拥而眠。
半夏再也没有去须臾山顶采药,也仿佛忘记了那日坠崖所发生的事情,他只是陪着灼华,看着披着芍药皮囊的灼华。
灼华被半夏看的不好意思起来。
她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遮着娇羞的黑脸说道:“相公,你为什么总看着我。”她的声音很轻,很粗俗,没有如同芍药那般刻意捏着嗓子说话。因为尽管她想要模仿芍药,可有些东西她始终做不到十全十美。那句相公也在叫了几日后才变得熟稔起来。
半夏看着她娇羞的模样,也浅浅地笑道:“因为娘子很美。”
灼华缓缓放下纤细的小手,她含情脉脉地看着半夏,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是灼华的手,纤细白皙。
有那么一刻披着芍药皮囊的灼华觉得半夏心里是有她的,如同此时,他看着她说她很美,可是那句“芍药!”还是把她打入了深渊。
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每当午夜听到他梦中所喊之人的名字,她才发现,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他爱的是这张脸的主人,不是顶着这张脸的自己。
心碎是什么?心碎就是自己只能以芍药的脸爱着他,只能是芍药的替代品,永远不能告诉他,她是灼华,是你的小桃枝。
可是她甘之如饴,贪恋着这短暂而甜蜜的爱意。即便这是她偷来的,享受着不该属于自己的幸福,那又如何,只剩两日。两日后她便会烟消云散。
即便这样,就不能幻想一下,他此时爱着的是她这个妖,而不是这张脸吗。
半夏看着突然怔住的灼华,担忧地问道:“芍药,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累。”灼华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要不你进去休息吧?”半夏说。
“没事的,我坐着休息一下就好。”灼华笑着坐在小板凳上。
“好。”一如既然地温文尔雅。半夏拿起一早就准备好的斧头,朝着窗边的那株桃花树走去。
看着半夏就要拿斧头砍那株桃花树,灼华猛地从板凳上站起,惊呼道:“半夏,你要做什么?”
半夏奇怪地转身看着她问道:“娘子,你不是说你对桃花过敏,让我砍了这些桃花树吗?”
灼华缓缓走近半夏,扑倒在了他的怀里,语气温柔而暖心。
“相公,我忽然觉得这些桃花陪了你十年,突然砍掉有些可惜。”
“虽然它们陪了我十年,但是你才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我怎能不顾及你的安危。”半夏紧紧抱着灼华,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发丝。
我们的十年不及你们要过的一生,你可知道我的一生却是因为我们的十年已经已经结束了。
左心房已经没有了心,不知为何还是隐隐作痛。
灼华缓缓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依旧平静温柔。
“再等几日吧,等那些花儿谢了,好吗?”还有几日,我就会死,那些花儿就会凋谢,都不需要你动手了。这样也不可以吗?
“自然可以。”半夏只觉自己的左胸有些疼,他微微蹙起眉头说道,“娘子,为何你今日有些奇怪。”
灼华瘦弱的身子微微有些僵,她苦笑着说道:“哪有,我只想和你好好过这一辈子。”
灼华也回抱着半夏,淡淡的药草香却是比任何花香还要好闻。
暖暖的温度渐渐传递在两人之间,或许这就是幸福吧。
只是如果能这样一辈子该多好。
眼角一滴泪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原本苦涩的味道不知何时竟变得那般甜蜜。
晚风轻起,床前的竹窗虚掩着,窗外的桃花带着还未散去的花香逐渐飘进了屋内。
可床上的两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灼华的发丝飘逸着很好闻的味道,让人很安心,也许是这淡淡的桃花香让闻了十年的半夏感到舒心和熟悉,所以她紧紧抱着灼华,吻上了那乌黑亮丽的墨发。
“芍药,你知道吗?”半夏忽然想起了那个伴了他十年的琴音,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好看的弧度说道,“每当夜晚我睡不着的时候,我总会听见一阵琴音,就从这个窗户传进来,传到我的耳边,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到底是谁在弹奏如此好听的琴音。是男还是女,只是听了十年,却一直没有遇见这人。”
“后来呢?”这还是灼华第一次听到半夏说到和她有关的事,不禁问道。
“后来我就养成了开着窗的习惯,不知为何,听着那琴音,我总是很容易入睡。再后来,那株桃枝就长了进来。说来也是极巧的。”
“相公,我不会弹琴,你会不会嫌弃我?”灼华倏地转身,含着泪水看着半夏小声地啜泣道。
可是我现今是芍药,一个不懂琴艺的农家女,不再是那个会为你弹琴的灼华,从此以后,我都不能为你弹琴了。灼华一想到此,眼泪止不住开始流淌。
“怎么会?我说这个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以后我不需要什么琴音,只要你……芍药,我的娘子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就能睡得好。”半夏纤细的手指拭去灼华眼角的泪,捏着她的小脸说道,“不许哭了,我的芍药娘子。”
或许半夏不强调那个名字,灼华也许能够一直活着他爱着自己的幻想里,但是那两个字就仿佛梦魇一般无时无刻不再向她宣誓着这是她的东西,她的爱人。
她斗不过她,因为她死了,也因为她也要死了。
灼华刚刚拭干的眼角的泪水再次猛地涌了出来,像是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老天,让我任性一次吧,就让我为自己哭一次,这这一次。她的小声啜泣渐渐变成嚎啕大哭,像是一个因贪玩走失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
半夏看着嚎啕大哭的灼华,只觉得大惊。她从未见过一个姑娘如此嚎啕大哭,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妻子,他惊慌地不知所措,又是拿手绢,又是拿水杯。模样滑稽可笑。
“呵呵。”灼华看着他笨拙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嗔怪道:“别忙了,我只是觉得与你相遇,很幸运。”
“幸运的是我,娘子,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开心过。”
以前只觉得他长得很清秀,如今躺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精致小巧的五官,才发现原来他长得这般好看。
纤细的手指渐渐拂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脸庞,仿佛是在勾勒一副绝美的画像一般。
看着那张近在迟至的脸,闻着舒心的草药香,一切如梦似幻,窗外的天空已经亮了,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仿佛上天也在为他们祝福一样。
能一直这样看着多好。
灼华就这样看着半夏,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怎么醒了?睡得不好吗?”来自清晨的第一个声音从半夏的口中流进灼华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