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灵溪石,她早就死了。”非墨白看着竹榻上的血人,将她手中的残剑抽了出来道,“这应该是百里逍的佩剑。”
“她还有多久时间?”悦己道。
“三天。她只有三天性命。如果你不取她的心头血。你也会死。”非墨白一脸凝重,“你已经等得够久了。”
杜若溪睁开双眼,看着悦己,明白了一切。
原本该死在战场上的她是被他们救了。
悦己看着她道:“你只剩三天的时间了。可还有什么心愿?”
“我想换脸。见阿逍最后一面。”杜若溪笑了,一脸的凄楚,“他说过,会陪我看雪。”
“我会尽我最大的可能帮你恢复容貌。”悦己开始摆弄工具。
杜若溪摇摇头,开口道:“我想恢复黄灵原本的脸。那个时候的我才是阿逍最喜欢的。”
悦己停下手中的动作,半晌后才点点头。
杜若溪取了滴心头血后交给悦己道:“如果我死了,你要替我好好活着。”
悦己一惊,没想到杜若溪会这般说。正当她要说话之时,她却已经闭上了眼。
非墨白拿起装有心头血的水晶杯道:“这心头血内汇聚了灵溪石所有的力量,相信你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悦己没有说话,将幻忆粉撒在了杜若溪的脸上。
她想她能够理解杜若溪的心意。
如果没有那个阴谋,她和百里逍不会是这个下场。
她心中最怀念的怕也是那个天真善良的黄灵吧。
一炷香后,杜若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得很好看:“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看见这张脸。”
“接下去你要去哪里?”
“我想写封信,告诉阿逍我在百里溪等他。”杜若溪的右手已经没了,她用生疏的左手艰难地写着。
许是非墨白看不下去,他拿起一只毛笔道:“我帮你写吧。”
杜若溪摇摇头:“我要自己写。是我求着他见我,怎能没有诚意。”
放下毛笔,非墨白自动退到一边帮她磨墨。
她的字写得很难看,几乎花了三个时辰才写好。
停笔之时,杜若溪的手还在颤抖着,她将信装在信封里,递给非墨白,感激地低头行了一礼道:“麻烦你了。”
非墨白走的很快,他拿着信和断剑来到了将军府。
百里逍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尘生并没有听从杜若溪的请求,他看着面色苍白的百里逍道:“她替你去了。听说和敌军大战了三天三夜才倒下。”
“她死了吗?”百里逍心如刀割,脸上却很平静。
尘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人说看到一个白光把她带走了。若是真的,应该是悦己他们。”
百里逍猛地咳嗽一声:“既然如此,我与她,便再也不相欠了。”
因为是背对着,尘生并没有看到百里逍的泪水。
尘生走出屋子的时候,刚好看到一身雪白的非墨白。非墨白将信和断剑交给了他道:“一定要交给他。”
尘生点点头。
门再次被敲起。尘生将信和断剑搁在了桌上:“想来她还是想见你一面。”
“既然已再不相欠了,又何必再见……”百里逍闭上了眼。
“怕是你断了,她还未断。”
尘生说完,默默关上了门。
非墨白回到悦己折容后,被杜若溪一把拉住:“给他了吗?”
看着杜若溪灼灼的眼神,非墨白笑着安慰道:“给了。他看到一定会来见你的。”
“那就好。我不求他原谅我,我只盼着他能再见我一面。”杜若溪双眼含泪,伸手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看着悦己道,“还望姑姑为我梳洗打扮一下。”
悦己难得的温柔:“好。”
“我要穿喜服。”杜若溪一脸幸福,“在我还是黄灵的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嫁给阿逍。”
悦己为她画着眉,淡淡道:“我会让你成为最美的新娘的。”
悦己的手艺很好,即便黄灵的容貌再丑,经过她的手也在瞬间变得亮眼起来。
见悦己要为她插上珠花,杜若溪连忙摆手,缓缓从衣袖间取出一朵完好的合欢花道:“替我插上这多合欢花吧。阿逍一定不知道,我偷偷采了一朵。”
悦己笑着为她插上。
“阿逍说过,花若离了枝头,不出三天,必定枯萎凋谢,若是没有谢,那么什么奇迹都会发生。”杜若溪看着头上的合欢花道,“这花一直没有枯萎,那么阿逍也一定会出现。”
“他一定会来的。”悦己安慰着。
“我现在就要去,在那里等着他。”杜若溪靠在椅背上,“我现在就要去。”
三人来到百里溪的时候,河面上已然全是冰,往日的那些花草也都谢了。
杜若溪坐在草地上道:“姑姑,我的妆花了吗?”
“没有,你今天很美,不信你问非墨白。”
“很美。”非墨白道。
“那就好。”杜若溪凝望着百里溪的尽头。可是看了好久都没看到百里逍的身影。悦己想要说话,杜若溪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约定的时间还没到,阿逍定是还在路上。”
一天过去了。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杜若溪的发丝都被染成了白色。
悦己打了把伞在她的头上道:“会不会是百里逍忘记了路?”
“不会的。”杜若溪的双眼一片通红,她的声音隐隐带着绝望,“他说过这里是仅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会迷路。”
“会不会是他有事情耽搁了,或者是他病了。”非墨白补充道。
“对啊。”杜若溪笑了,“肯定是朝中的事情耽搁了,他是大将军,很忙的。怎么可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杜若溪抹干眼角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脸颊,可是眼泪还是不停地喷涌而出。
第三天的时候,雪下得更大。
空气里呼出一口气都能化作一团冰雾。杜若溪的气息却若有似无。
悦己感受着怀里杜若溪的温度越来越低,不断鼓励着她道:“你不能倒下,他待会就来了。”
杜若溪靠在悦己的肩膀上,双眼无神地看着草地的尽头,她的眼睛干涩地哭不出一滴眼泪,她微张着没有血色的嘴唇道:“他不会来了。他一定还恨着我,所有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见我。”
悦己感到心底有些难过,可嘴里却再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了。
“他怎么可能会原谅我呢?他一定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所以哪怕是死,也觉得无所谓、不相干了。”她的眼角裂出了一条缝隙,鲜血渗出与泪水融合在一起,染花了脸上的妆容。
天空飘起了大雪,杜若溪伸手接了一朵雪花,垂下眼帘望去,才知那不是雪花,而是杜若花。
她伸手将发髻上的合欢花取下,才发现那朵合欢花早已枯萎了。
“果然只是我的奢望。”她将花扔在了地上,合上了三天都没有合上的眼,“姑姑,你说我们妖死了还会再投胎吗?”
这个问题悦己也不知道,她想了想开口道:“若是还有来世,你还想做妖吗?”
“我不想有来世了。”杜若溪的声音开始若有似无,“活着太累了。”
悦己感到眼睛有些酸涩,她伸手朝着脸颊摸去,才发现自己竟然落泪了。自己是个无心之人,从未流泪,今日怎么会……
“若溪?”
许久都没人回应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侧身望去才发现肩头上的人已然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