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那人,她才想起,这黑衣少年她见过。
他也是来钓鱼的吗?
见他神情落寞,一声不吭地注视着远方,她便伸长脖子朝着他看去。
黑衣男子双手握拳,脸上青筋暴起,似乎在隐忍什么,好看的眉眼也因怒意紧紧纠结着。
与神态极其不符的是,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和缓,甚至连一丝情绪都没释放出来。
不过即便他的声音再轻,虞兮还是听到了。
“父皇,为什么你看不到我的努力。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看轻我。”
原来是个缺少父爱的少年。
虞兮叹息一声,这才想起那两个字“父皇”。
当今皇上只有两个儿子,奇一是太子……南宫末,其二便是二皇子……南宫初。
难道这人是南宫初!
细细看他的眉眼,确实和南宫末有七分相似,再看他的装扮,锦衣华服,说是皇子也不为过。
由于太过惊讶,脚下的木柴嘎吱一声被虞兮踩断了。
“谁!谁在那里!”南宫初警觉地看向虞兮所在的方向。
虞兮心知自己躲不过去,但是想起南宫末说的,最好不要在南宫初面前暴露自己,所以她只好幻化成第一次见他时的那个模样。
“再不出来,别管我不客气。”
见南宫初手里拿了暗器,她连忙跳了出来道,“别,我出来!”
“是你!”南宫初蹙起眉头,他记忆里力可好着呢,对于这个敢对自己出言不逊的丫头可是记忆尤深,故他的眉头越发紧了,”你躲在那里作甚?你可知偷听皇子说话乃是死罪。”
“我什么也没听见,我在钓鱼。”虞兮一把拿出身后的鱼竿。
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拿在手里鱼竿,鱼钩突然坏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装傻道,“今日的天气委实热得很。看来是钓不到鱼了。”
边说边借口离开。
但是一只细长的胳膊却牢牢挡住了她的去路。南宫初轻笑道,“你以为自己是姜太公吗?”
“姜太公是谁?”虞兮睁着大眼睛。
“无知的丫头。”南宫初一把拿过她手中的鱼竿,将鱼竿掰弯道,“勾上鱼饵即可。”
他本不是个好管闲事之人,更何况帮一个无知愚笨的丫头。可是不知为何,她那双清亮的眸子闪着天真的光芒时。他会忍不住想要停留。
见虞兮兴奋地拿着自己修好的鱼竿,一把放进小湖里。
他压抑的心情也渐渐变得愉悦起来。
可是不久后,又听到了她抱怨的声音。
“怎么钓不到鱼,是不是这湖里没有鱼?”
他无奈地摇摇头,再次抢过那柄鱼竿,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坐了下来,对着虞兮只说了五个字。
“愚蠢的丫头。”
虞兮刚想反驳,却清晰地看见平静的湖水里有什么东西扯着鱼线,在湖面上晕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很显然,南宫初比虞兮更为专注,在鱼线抖动的那一刻,便将将鱼竿一提,只见水声四溅,一个东西破湖而出。
“是鱼!”虞兮不可置信得蹲在地上,用指间戳了戳那鱼,见鱼猛地一跳,翻了个身,她也吓得摔倒在地。
眼里却噙满了笑意,“这真的是活鱼,你真是太厉害了。”
南宫初本想讥讽两句,却因她的后一句,将嘴边的话语,硬生生改成了:“弱智的笨鱼。”
虞兮将笨鱼放进竹篓,而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南宫初。
南宫初的表情此时有些怪异,木讷,像极了南宫末,虞兮忍不住说了句:“真像。”
“像什么?”
“笨鱼。”
“……”
虞兮安慰着吓到的小心脏,还好南宫末三个字没有说出口。
南宫初却没看出她眼见的惊慌,看着前方的芦苇荡,说道:“你这小丫头到底哪来的,为何在能宫中随意来往。”
我也想知道她哪来的。
虞兮也不知这面相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只好敷衍了一句道:“你猜。”
南宫初眉眼一挑,这宫里还从未有人和他这般说话。
他一把拉住她要转身离去的手道:“放肆的丫头,你可知道我是谁!”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
所以才要离开。
如今见他满是怀疑的目光,虞兮心下一慌,难道他知道自己是假的?
于是再也不耽搁,用力甩开南宫初的手。
只是让他和南宫初都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用力,竟然把南宫初的身体甩到了湖里。
“救命啊。”
饶是高傲如南宫初,在生死一线面前也会示弱。
更何况彼时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虞兮听着那迭声的救命。
这才知晓他不会游泳。
想着自己曾答应过郑妃要好好保护南宫初。没想到今日却差点害了他。
一脸的又急又气,当下再也不犹豫,提起裙边就跳进了湖里。
湖水晕开一圈圈的圆晕。
圆晕越来越大,越来越远,直到和另一个圆晕相遇,二者完全相融,变成一个圆晕。
虞兮这才停止游动,托着已然神志不清的南宫初游到了岸边。
“南宫初!”
“南宫初!”
“……”
她一边拍打着他的脸庞,一边喊着他的名字。
尝试把他唤醒。
但是过了许久,都不见他醒来。
虞兮附在他的胸膛之上,她知道他还有呼吸,但是却越来越弱。
被水呛住了?
虞兮顾不得那么多,扒开南宫末的嘴巴,附身,对准就吻了上去。
她知道如果要救溺水的人,就必须用嘴渡气。可眼下无人,南宫初危在旦夕,她只好牺牲自己来救他。
谁料想两唇半紧紧靠在一起时,南宫初却突然睁大着眼睛看着虞兮。
虞兮的幻术本就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此时自己早已恢复容貌。
见南宫初这样震惊的眼神,虞兮心底一惊。举起手就将他的脑袋敲晕了。
感受着他正常的心跳和脉搏,虞兮知道他已然没事了。
随即她踏着月色,再次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南宫初陷入了昏迷,但在梦中,他看到一个绝色女子缓缓踱步而来,一颦一笑尽是柔情蜜语。
她一笑,顿时所有的花都失去了颜色。
可这色胆包天的女子竟敢亵渎自己!
真是好大的胆子!当众调戏皇子!
虞兮拎着鱼篓兴高采烈地朝着一揽芳华奔去。
虽然已是月照高空。
南宫末依旧一脸悠闲地躺在摇椅上,赏着月色。
身旁是小乔子卖力地扇着扇子。
虞兮一走进看到南宫末这副骄奢淫逸的样子,便将手中的鱼篓朝着他扔去。
“你这番骄奢淫逸的样子,真是讨厌。”
南宫末一听这话,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顺势将虞兮搂紧怀里,一脸坏笑道:这骄、奢、逸三个字我认了,可这淫我可冤枉着呢?”
虞兮小脸一红,推开他的怀抱,嗔怪道:“我要去宫外。”
南宫末看着鱼篓里的活鱼,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哟,你还真钓到鱼了?”
“这话什么意思?”虞兮不满噘着嘴。
“没什么,明日我就带你出宫玩。”南宫末浅浅一笑,将她的凌乱的碎发别在脑后。
南宫末虽是太子,但要出宫也必须要经的皇上的同意,所以今日的他将虞兮带到了一处花田。
花田里到处都是牡丹花,牡丹花一直是宫中的富贵花,所以在宫中随处可见。
但虞兮却不喜,当日若不是牡丹花,她也不会几欲死去。
她朝着南宫末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花田深处有一座假山。
这假山的位置有些奇怪,孤孤单单地立于一座湖上,几不应景。
虞兮在宫里待了也有一年日子,对于这宫里的景色早已摸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没有美感的布置。
南宫末嘴角一扬,知晓她心中所想,抱起她,就朝着湖中假山飞去。
落地之时虞兮大惊:“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你不是吵着要出宫吗?”南宫末拉着她的手朝着山洞内走去。
感受着手心里的暖意,虞兮脸一红,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
假山内极黑,虞兮甚至连南宫末的脸也看不清。
她怕黑,紧紧抓着南宫末的手。
南宫末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我在。”
而后他在石壁一个地方摸索了片刻,只听“咔嚓”一声,似乎什么机关被触动了。整个山洞瞬间亮了起来。
“夜明珠?”虞兮看着石壁上一颗颗明亮的珠子,兴奋地指着它们说,“这里究竟是哪里?”
“这里其实是前朝废弃的园子,后改为了花田,我和皇弟时常来这里玩耍,就发现了这处假山。所以我们经常出宫玩。”南宫末带着虞兮沿着山洞向前走着。
“这么说,这是一条密道?”虞兮不可思议道,“那皇上怎么不封起来?”
“这秘密只有我和皇弟知道,现在又多了一个你。”南宫末将她一把拉出山洞,整个世界再次豁然开朗起来。
“你告诉我了,你不怕我逃跑,再也不回宫了?”虞兮一脸坏笑。
“你的心都放在我这里了,我还怕你逃跑吗?”南宫末牢牢握紧她的手,似乎怕她立即挣脱,消失在他的面前。
“你既然不怕,为何将我的手握的那般紧?”虞兮撅着小嘴,一脸得意的模样。
“宫外坏人多,你那么傻。我不握紧你,万一你被别人抓走怎办。”南宫末哈哈笑了两声拉着虞兮朝着远处走去。
“……”
因这条密道的缘故,南宫末经常出宫,故这宫外的世界,哪里的饭菜最好吃,哪里的戏曲最好听,他也颇了解。
虞兮今日穿着一件红艳艳的长裙,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因心情愉悦,整个人就像是朵娇艳的花朵。
好看的花朵,人人都想采。
即便南宫末一直拉着虞兮的手,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但是仍旧挡不住那些垂涎三尺的眼睛。
直到走到一个转角处,他才面色阴沉地停下脚步道:“把这戴上。”
虞兮看着南宫末递来的面纱,不解道:“作甚,天色热,不戴。”
“我可不想自家娘子被别人看了去!”
听着这句话,虞兮不满道:“谁是你家娘子。”虽是嗔怪,但脸上还是升起了一片红霞,接过面纱遮住了自己的绝世美颜。
可事实证明,娇艳的花朵,即便被绿叶遮住了花瓣,还是引诱着众人去掀开她的真实面貌。
虞兮半遮半掩的容貌,配上姣好的身姿,走在喧闹的集市中,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让路人无不频频侧目。
“为什么他们还在看我。”虞兮扯了扯身旁南宫末的袖子,极其不悦地躲避着那些如炬的目光。
南宫末一张脸似乎更黑了,隐隐带着些戾气,他压低声音道:“好色之徒,比比皆是。”
虞兮抬眸看了一圈那些灼灼目光的主人,发现其中不乏许多是女子。
她又看了眼南宫末,他本就是个风流倜傥的帅公子,今日又是白衣飘飘。而那些女子的目光多半都在他的身上。
虞兮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朝着我们看了。”
她将他一把拉倒湖边,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支毛笔,对着南宫末傻笑道:“你别动,若是画的不好,可不能怪我。”
南宫末大惊:“虞兮,你要做什么?”
“你这张脸长得太好看了,能不引人侧目吗,我给你加两笔。”虞兮扶正他的身体,倚在他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在那张脸上细细雕琢着。
南宫末仰视着虞兮的大眼睛,那双秋水眸子里波光盈盈,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嘴角不自觉地就向上一扬。
没想到这一扬,虞兮的手就抖了下。
虞兮屋内地摇了摇头:“让你别动,你还动,这下好了。”
南宫末朝着湖面望去,不禁哈哈大笑。
只见湖面上的自己,挺拔的鼻子下方画着两条歪歪扭扭的小胡子。
虞兮见南宫末自己也笑了,扑哧一声也笑了出来。
南宫末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毛笔,坏笑道:“既然我变成了小丑,虞兮怎好意思独善其身呢。”
虞兮快速躲过,不满道:“我很好意思的,绝对好意思。“
“那你得够意思才行。”
“什么意思?”虞兮被一堆的意思搞得脑袋有些混乱,待明白过后,才发现自己已被南宫末抓住了。
南宫末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嘴角一扬,只在她的脸上画了几个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