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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连锁诱导(1)

这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

时间是十二月十四日,晚上十点半。

只是一通电话,却改变了仓田的人生轨迹。

那之前,他像以往一样,正在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由于工作原因,他每年都不能过一个像样的圣诞节或新年,但是印在贺年明信片上的全家福照片一定要认真拍一张。他拿出三脚架,选择较长的定时拍摄时间,让妻子和儿子笑一笑。拍出来的照片上,每次都只有他一个人表情严肃,但是并不会因此重新拍一张,而是直接把照片送到照相馆,请店里的人做成明信片。

然而,以后就连这件事都无法完成了——

仓田修二放下电话听筒,轻叹一口气。

接着,他向一脸担心地从旁观察的妻子说明了情况。

英树被警方逮捕,带到神奈川县警川崎分局去了。逮捕他的理由是怀疑他杀害了交往中的女朋友岛田彩香。警视厅警部补的儿子因为杀人的嫌疑遭到逮捕。神奈川县警应该也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才抓人的,不会出现误伤的情况。打来电话的县警刑事部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透着几分对仓田的同情。

“我去一趟本部。”

仓田只留下一句话就出门了。

妻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捂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仓田本以为在听完案件的相关报告后,自己会遭到停职。但是,警视厅内部似乎对神奈川县警抱有一些不信任感,命令仓田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至少在英树被正式起诉前仍然照常上班。并且,警视厅的人特意确认了英树的年纪,当仓田回答说现在十八岁,明年三月十五日满十九岁之后,以刑事部长为首的一群人都露出松一口气的神色。这样一来,即使媒体报道这次案件,也不会暴露实名。

警视厅给仓田放了两天假,其间,神奈川县警并没有联络他。另外,报纸和电视新闻也都没有报道英树的案件。或许是神奈川县警出于对同行的保护,没有走漏消息。三天后,仓田到警视厅总部上班,第二天又到案发现场查看情况,就这样加入到搜查本部:麻布十号路杀伤案件特别搜查本部。

案发次日上午八点半,麻布分局的礼堂里召开了第一次搜查会议。

“起立……敬礼。”

警视厅总部派出包括仓田在内的搜查一课九系系员十一名、机动搜查队员六名。麻布分局刑事课派出刑警十四名,另外还有其他部门和附近分局增援的警察三十三名,再加上鉴识人员,搜查工作开展之初动用的人员就多达八十名。

管理官中村警视对案件的具体经过做了详细的说明。

“两名被害人的身份已经调查清楚,先报告一下情况。死亡的女性叫野中纱枝子,三十四岁,住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公寓麻布玫瑰居三〇四号,在旅行代理社上班。腹部有两处刀伤,刀从胸口刺入,一直往上划到心脏,当场死亡。”

虽然还没有拿到野中的照片,但是据看过尸体的搜查员说,是受男人喜欢的那类美女,身材也十分不错。

“被送到医院的重伤男性叫松井武弘,四十五岁,在外务省经济局上班。目前的住所地址是目黑区祐天寺二丁目四-X。他腹部有三处刀伤,但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松井持有驾照,所以警方把驾照上的照片复印下来发给全体搜查员。他的脸扁平浑圆,长得毫无特色。这让仓田想起演歌舞伎的某个女角的脸,但是想不起来具体叫什么名字。

“我们认为袭击二人的凶手是同一人,不过被害人两人之间的关系尚不清楚。如果是无差别杀人狂作案,那么两名被害人只是刚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条路上。至于是谁先遇刺,目前还不能确定。凶器是一把刀刃不宽的利器,不是菜刀,很有可能是弹簧刀之类的。”

英树也是用尖刀刺杀女朋友的。虽然也出台了各种规定限制这类刀具的售卖途径,但这样做并不能防止犯罪行为的发生。至少,仓田不这样认为。

“案件的发生时间是昨天,也就是十八日周一的二十点零七分左右。地点位于麻布十号二丁目十二的××附近的路上,距离野中纱枝子居住的麻布玫瑰居的入口仅十五米处。目前,最有价值的一条线索就是三十七岁的行人井原基树称当时听到了争吵声,并目击一个瘦小的男子从现场往西逃走。当时,用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的人也是井原基树。”

首轮调查报告结束后,给各路搜查员分派了工作。仓田负责调查被害人的相关人,不过今天必须先指挥野中纱枝子住宅的搜索工作。

仓田走到礼堂的上座,与九系长伊吹警部商量完住宅搜索的事情后,伊吹叹了一口气。

“这起案子里的被害人也是被刺杀的,真是挺讽刺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过,不过在初步搜查期间,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干。上面会想办法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现阶段,你还是尽力保持平时的状态工作吧。”

仓田觉得伊吹警部的话中另有意思。在仓田看来,上面无非是想多争取一点时间来商量对付媒体的策略。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警官的儿子杀了人,还被邻县的警察逮捕,想要自圆其说,必须想好一两个理由。

“十分抱歉,是我管教不严。”

伊吹轻拍着仓田的双臂。

“不要自暴自弃啊,毕竟只是神奈川县警而已,有可能只是抓错人了。”

对,要说抓错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是,这种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

仓田躬身告辞,回到自己放包的位子上。之前交换过名片的麻布分局吉野巡查部长和六名搜查员正在等他一起出发前往被害人家中开展搜索工作。

野中纱枝子的生活方式在三十五岁女性的群体中算是比较奢侈的。她住的公寓户型是一室一厅带一间厨房。卧室大约十平方米,客厅带餐厅至少二十平方米,宽敞的空间住两个人都不成问题。

但是,看起来并没有人同居的样子。牙刷只有一组电动牙刷,茶杯和餐盘虽然不止一个,但是也没有成对的组合,收纳柜里也没有发现男性的换洗衣物。在垃圾箱中翻找一番,也没有找到一件表明有异性一起居住的物品。

搜索工作已经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吉野拿着一本银行存折走过来。

“这个女人除了每个月的工资,还有另外的固定收入。”

吉野的粗手指在存折的转账记录上移动。除了每月二十五日发薪日之外,确实在三十日前后还有一笔固定的三十万日元的转账收入,转账人是“Tanaka ichiro”。从存折的第一页开始看,同样的转账至少从去年的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仓田点点头。

“申请一张搜索令,然后去银行调查一下。你赶紧带着存折回局里,我打电话给联络处。”

“明白。”

吉野把存折装进塑料袋,然后放进自己的皮包里,朝玄关走去。

仓田和其他六名搜查员继续搜索工作。

晚间的搜索会议上,除了目击证词之外,还报告了不少重要线索。

其中,最重要的要数监控摄像头拍下的影像。

“我们认为,嫌疑人事先对现场周边的环境踩过点。请大家看发到手上的现场周边示意图。”

复印出来的手绘示意图上,标示着几个带圈的数字。

“首先,一号是安装在麻布玫瑰居玄关的监控摄像头,那里没有拍下任何画面。对面的二号是麻布群山公寓的监控摄像头,隔壁的计时收费停车场的监控摄像头分别是三号和四号……”

包括稍远处的便利店在内,现场周边安装的监控摄像头一共有九台,但是几乎都没有拍到疑似嫌疑人的身影。

“只有计时收费停车场的四号监控摄像头,大概是因为安装在隐蔽的树丛后面,没有被嫌疑人注意到。就在这台摄像头的对面,有一个疑似嫌疑人的身影躲在饮料自动贩卖机和隔壁民居的停车场柱子之间的画面被拍了下来。从视频中截取出来的画面已经和示意图一起发给大家了。”

这台摄像头本来是用来拍摄停车场收费机前的画面的,不过左上角确实能够拍到一条马路之隔的自动贩卖机的影像。自动贩卖机旁边站着一个人,从某张截图中还可以大致看清人的面部。虽然有点模糊,但是借助自动贩卖机的灯光,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人长着一张长脸,头发偏长。

“之后,到了二十点零六分,男子从自动贩卖机旁的阴影中冲出来,不到一分钟后,又从贩卖机前面跑过去。其他监控摄像头并没有拍到他跑回来的影像。同样,犯罪现场也不在任何监控摄像头的拍摄范围之内。显然,嫌疑人是埋伏在自动贩卖机旁边,可以说,是有计划有预谋的犯罪。”

精心踩点,埋伏在暗处,在监控死角杀人。

基本可以排除随机杀人狂这个可能了。这样一来,最有可能的就是异性关系引发的恶意。嫌疑人很有可能是跟踪狂或者对女被害人痴情纠缠。

杀害有恋爱关系的异性——

一旦想到这里,不管多努力地告诉自己集中精神开会,仓田还是会走神几秒钟,不由自主地想到英树的案子。

英树的交往对象岛田彩香是比他小一届的高中学妹。英树带她到家里来玩的时候,和仓田见过面打过招呼。对于晚熟的英树来说,这个女朋友显得有些过于漂亮而世故,这就是她当时给仓田留下的印象。

今天中午,妻子第一次去探视英树。她说,神奈川县警并没有把英树拘留在搜查本部所在的川崎分局,而是把他带到川崎临港分局拘留和审问。之所以还没有向媒体发布消息,是因为英树在警方正式展开调查之前就主动自首了。反过来说,如果县警无法从英树口中问出什么信息,自己也得不到任何信息。

据说,妻子在探视时,不管问什么问题,隔间另一侧的英树都一直摇头。仓田认为,这不是英树在否认罪行的意思。大概妻子的问法是“人不是你杀的吧”“我们应该相信你是吧”,而儿子的反应是摇头否认。

心底仅存的一点“抓错人”的希望现在也已经荡然无存了。那么,此刻的心情到底该如何形容呢?

失望,当然是有的。仓田觉得这么简单的善恶判断无须多言儿子也应该明白。他一厢情愿地认为,作为警察官的孩子,英树应该保持更高的觉悟。但是,这种想法显然是错误的。

愤怒,也是难免的。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不希望犯罪的人却偏偏做出了这样的事。儿子的背叛让仓田气愤不已,同时,仓田也恨自己没有事先察觉和防范。

案件发生后,仓田还没有和儿子见过面,所以无法预计真到见面时自己的心里到底会涌出怎样的情绪。

不过,意外的是,仓田的心里并没有绝望的情绪。他感觉自己心中开启了一扇从未想到过的门,他不知道走过这道门会发生什么。但是,自己不得不走向那里。穿过那扇门,踏上从未踏过的土地,走上从未走过的道路。这不能称之为预感,但是,除此之外,仓田又想不出更适合的词汇。仓田意识到,自己不得不面对改变。

接着,由负责调查另一位被害人松井武弘的警官报告情况。

“案发当晚,松井在现场附近找一家意式料理店,结果不幸遇刺。根据松井的供述,我们的确在距离现场约一百米的地方找到一家名为‘那不勒斯餐厅’的意式料理店。松井并没有去过那家店,只是为了以后招待客户事先去查看一番。他说自己并不认识野中纱枝子,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遭到攻击。”

鉴识人员根据现场的血迹和足迹的位置关系推测出凶手先刺杀野中纱枝子,接着又刺伤松井武弘。因此,松井很有可能只是刚好路过,被不幸卷入事件。或者,凶手把松井误当成野中纱枝子的男朋友,才故意伤害他。

次日,仓田和吉野一起到银行调查情况。野中纱枝子用来接收工资转账等日常使用的开户银行是泉银行麻布十号分行。

向分行行长出示搜索令后,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行长拿出一张野中账户的明细记录。

“久等了。您要查的以‘tanaka ichiro’的名义转入的汇款都是在他行的ATM机上操作的。上个月,十一月三十日,由UFC银行虎门支行的ATM三号机转入,再上个月,十月二十九日,还是在UFC银行虎门支行的ATM机上操作的,是一号机。九月三十日,由UFC银行高田马场支行的ATM三号机转入,八月二十八日,则是虎门支行的ATM二号机。”

仓田还查看了七月之前的账户明细,几乎所有的转账都来自UFC银行虎门支行。中途虽然有几次中断,但转账几乎从七年前开始一直持续至今。

仓田收下这份记录着明确转账时间的账户明细,先回到麻布分局的特搜总部,重新申请一张UFC银行虎门支行的搜索令,第二天就前往调查。

仓田和吉野二人来到UFC银行虎门支行的会议室,用投影仪依次查看汇款当日的监控录像,没想到刚看到开头就大有收获。

给野中纱枝子汇款的人正是松井武弘。仔细回想一下,这家UFC银行虎门支行的位置就在松井上班的外务省附近。

至少从七年前开始,这个男人就持续地给野中纱枝子每月转账三十万日元。能够推测到的原因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松井受到野中的恐吓,另一种是两人保持情人的关系。话说,松井是有家室的人,如果是第二种原因,那么松井和野中之间就是不伦的关系。

不管是在搜查会议上听别人做报告的时候,还是工作间隙在荞麦面店一边吃饭一边和吉野闲聊的时候,仓田都会在不经意的瞬间想起英树的事情。

妻子告诉仓田,第二次探视的时候,她只是把换洗衣物交给儿子,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没有说一句像样的话。搜查员也没有告诉她案件的进展,只是说了一句“打起精神来”。妻子回了一句“谢谢”,就直接回家了。

今年刚入秋的时候,仓田曾听妻子说起过儿子英树最近和彩香交往得不太顺利。不过,对于十几岁的儿子谈恋爱的事情,身为家长似乎不方便干涉过多。所以,仓田只是应了一句“哦,是吗”。又过了一阵子,听到妻子说“儿子似乎还在为感情的事苦恼”,仓田也只是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事到如今,岛田彩香被杀,嫌疑人正是自己的儿子,这时仓田才对自己当时的态度和做法感到后悔。要是自己能早一点和英树谈一谈就好了,然而他似乎一直没有时间。搜查总部的搜查员一旦开始搜查工作,常常十天二十天不回家。虽然也有不用当班、在家待命的日子,但这时往往又和英树碰不上面。儿子忙于兼职或大学的社团活动,经常晚上十点之后才回家。

“仓田,你身体不舒服吗?”

吉野不时地这样问。仓田就开玩笑说自己天生双眼无神、脸色很差,但是,这种低级的借口怎么可能瞒过刑警的眼睛。没过几天,仓田的精神状态很奇怪的传言就在特搜本部传开了。然而,伊吹系长并没有因此下令仓田“休假”。领导们怎样看待英树的案子,又打算怎样处置自己,仓田对此毫无头绪。

在这之前,负责向松井问话的是仓田和同属搜查一课九系的高林警部补。只是不管高林怎么旁敲侧击,松井都没有承认和野中之间的关系。即便高林亮出了手中的底牌,说每个月都有汇款三十万日元吧,虎门的ATM监控录像我们也已经看到过了。可松井总是坚持说你们认错人了,并不肯就此松口。在铁证面前,这种借口听上去十分幼稚,但事实上松井并不是嫌疑人而是被害者,所以也不能将ATM的影像和松井本人的脸进行比对,然后直接甩在他面前说:“你的照片和影像里的人物一致,怎么看都是你吧!”毕竟背后的故事是一段婚外恋,要是涉入过深的话,可能会有涉及人权问题的嫌疑。警视厅的过度调查导致被害者的家庭四分五裂——这样的新闻是大家都不想见诸报端的。

调查已经过去了一周。上级吩咐他们交换工作内容。

十二月二十六日,星期二,仓田第一次造访了松井入住的那家医院。医院离犯罪现场很近,是一所大学的附属医院。

“打扰了。”

松井在独立病房的床上,窝在鼓成鱼糕形状的被窝里,两眼瞪着天花板。

“我是第一次来,警视厅的仓田。”

“我是吉野。”

照片上看松井的脸就像歌舞伎的女角一样,但如今这张脸已经被满脸的胡茬儿所覆盖,头发也像挂在岩石上的海苔一样贴在头皮上,微妙地散发着一种黏糊糊的气息。

“……不是之前来的那个人了呢。”

“是的,我是代替高林来的。”

“你们谁更大?”

“什么?”

“高林先生和仓田先生,你们谁的官更大?”

“我们都是警部补,所以没有谁的官更大这样的说法。”

也许是认为这样的回答太过敷衍,松井有些扫兴地冷哼了一声。但是,就算是这样的动作似乎也牵动了他腹部的伤口。刚一哼完,他的脸颊就抽搐了起来,看上去非常痛苦。实际上,在看到监控录像之前,大家都怀疑这件事可能是松井一个人的自导自演,但如今,这样的想法已经荡然无存。负责他的主治医生也说,他自己刺伤自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阵痛好像过去了,松井闭上眼睛,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仓田轻咳了一声,开始问话。

“松井先生,高林应该也问过你很多遍了,我现在要再问一次。和您一起遇害的野中纱枝子这位女性,松井先生您并不认识她,这样的理解对吗?”

啧,松井咂了咂舌,很快又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

“不认识。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能听懂?”

“有一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每个月都往野中小姐的账户里面汇款三十万日元。即使我们手上已经有了这个监控录像,你也不承认吗?”

“你们是认错人了,肯定就是长得和我有那么一丁点儿像吧。那是你们的错觉,真是给我添乱。”

要是从野中的房间里检查出了松井的指纹的话倒也好了,可遗憾的是并没有找到那样的证据。这也就意味着松井和野中秘密会面的地点一定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松井也应该是对这个地点的保密程度很有自信。野中的房间中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和他有关的证据——松井一定也是这样相信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出事当天晚上,松井应该只是将她送到公寓门口而已。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仓田已经把现场周边的监控录像又看了一遍。怀着一种期待,希望这些监控录像当中有什么可以证明两人之间关系的画面。的确,有好几台监控都捕捉到了两人一起行走的画面,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两人之间都保留着些许距离。这样的画面很难判断两人是“结伴而行”的。要是能有明显的牵手之类的画面就好了,只是不知道是两人的谨慎还是偶然,又或者是这时候的两人刚刚吵了架,总之,这样的亲密举动就连一个瞬间都没有出现。

没办法,和野中的关系就先放在一旁吧。

“那么,这个问题估计也是之前已经问过您的,这个你能看一看吗?……是藏在现场附近的阴影里的一个男子,就是这个男子袭击了你吗?”

高林让他确认时,松井回答了一句“不太清楚”。而现如今唯一的目击者,也就是报案人——井原基树则做证说,行凶的就是这个男的没有错。

松井终于睁开了眼睛。不知是不是眼神聚不了焦,他一边重复着皱起眉头又舒展开的动作,一边盯着照片。

“这和之前不是同样的照片吗……你们就不能对照片进行一下处理,提高一下清晰度吗?”

“很抱歉,现在的技术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怎么样?是这个男人吗?”

“不知道。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我也记得不太清楚。”

明明是已经交往好几年的情妇,就这样在自己眼前被杀,这个男人到底在装什么傻?虽然他应该不是凶手,但看上去也并不像一个受害者。仓田总觉得,他给人一种身处灰色地带的印象,这种印象难以抹去。

“松井先生,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请纯粹当作推理来听……我们在看到ATM的监控录像时,认为那就是松井先生,因为和您实在太像了。因此我们也认为,松井先生和野中小姐之间有男女关系,这样的推理也是水到渠成的。毕竟在过去七年左右的时间里,您每个月都会向她的银行账户里汇入三十万日元呢。”

要是松井在这里反驳一句“并不是七年间每个月都汇的”,就算露出了狐狸的尾巴。然而可惜的是他并没有上钩。

“的确,野中纱枝子小姐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女性,年龄也比松井先生小了将近一轮,即便每个月要支援三十万的费用,是个男人也应该都会想把她放在身边吧。”

“一点证据都没有,就这样凭空乱说,你这人太没礼貌了。”

仓田无视了他的反驳,继续说道:

“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的,毕竟每个月要三十万啊。有家室的话就更加无法自由支配这样的巨款了,对于一般人而言的话……”

“等等,你在说什么?”

腹部的伤口好像又开始作痛,松井皱起了脸。

“哎呀,你就听听吧……松井先生,我就打个比方哦。您是在外交部工作的,从拉丁美洲事务局中美洲课开始,历经泰国和欧洲的海外使馆,现在又任职经济局总务参事官室的庶务主任……真是让人艳羡的职位啊,对于一位非干部储备的官员来说。”

松井的脸色有了明显的变化。他不再看向仓田,却也没有像最初那样凝视着天花板,他的视线似乎并没有落在天花板上。

“松井先生是非干部储备吧。外交部和其他部门不同,就算通过了国家公务员考试,也不一定就能成为储备干部。你们还必须通过俗称为‘外交官考试’的考核,否则即使进入部里,也不会成为未来的国家级官员。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松井先生倒是和我们这样的人立场比较相似。我也是非干部储备的警察,不管怎么努力,也做不到警视总监或警察厅长官这样的职位。最厉害的升迁无非也就是本部的课长。因为我不是国家公务员,而是地方公务员。”

仓田顿了顿,打量了一番松井的神情。他的嘴抿得紧紧的,等待着仓田接下来的话。他睁开着的眼睛依然没有对上焦点。他的眼睛、鼻子似乎也都变成了耳朵,甚至可以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用整张脸在聆听仓田的讲述一般。

“我的话,是没有那个本事每个月都给一个女人三十万巨款的。因为我是公务员,所以也不能从事副业……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赚到那么多钱,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在整整七年的时间里,一直将那么完美的女性据为己有。”

松井没有回答,只是在额头上渗出了汗珠。汗珠与汗珠交织在一起,逐渐凝成大大的颗粒,最终滑向了耳畔。即便如此,松井也依然保持着沉默,也不打算擦汗。他就这样凝视着上方,不是天花板,而是凝视着其他的某个位置。

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

仓田确信了。

松井挪用了公款。他就是用这些公款将野中纱枝子养作情妇。如今,松井最担心的就是随着野中纱枝子被杀事件的调查逐渐展开,自己的渎职行为会最终暴露在世人面前。

由于刑事部长认为正月里的市民会更想看新闻,所以要上新闻的话就要尽早,因此,二十八日那天,监控录像和经过图像处理的四张照片就公开到了各家媒体手中。

当天傍晚,仓田这里早早地就得到了消息。消息的来源是朝阳新闻一位叫作户矢的记者。仓田还在荻洼警察局的时候,他是这一带的警视厅第四方面新闻的负责人。

“仓田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在第一方面打游击呀。”

警视厅第一方面的记者俱乐部位于丸之内警察局,麻布警察局也在管辖范围内。也就意味着户矢和这起杀人事件的新闻报道多多少少有一些关联。

“你稍等一下。”

仓田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刚刚结束走访,现在正在朝着吉祥寺的车站方向步行,但井之头大道上的车辆往来十分密集,并不是可以好好说话的环境。很快,他就看见前方有一个电话亭。

仓田单手向吉野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跑进了电话亭里。

“……不好意思,你说吧。”

“不要装傻了,肯定和今天公开的麻布案件的照片有关喽。”

“你有什么线索吗?”

户矢“嗯”了一声,顿了一顿。

“……其实那个男的,我可能认识。”

“什么叫‘可能’?”

“哎呀,谁让你们用那么模糊的照片呢?我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我认识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的,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

听上去好像颇有些卖关子的意思。

“今天晚上,请你喝一杯吧?”

“好呀,那就承蒙您请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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