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等一会,我去做晚饭,很快就能做好的。”
王雨怜用一个印有某制药厂商标的破旧保温杯给吴穹倒了一杯白开水,就拒绝了吴穹的帮忙,走出了屋子。
来的时候吴穹注意到屋子左侧的彩钢雨篷下面,搭建了炉灶和液化气罐子,一身疼痛和狼狈的吴穹也没有再去逞强打下手。
王雨怜离开前打开了窗帘,但没有打开头顶那个白炽灯炮,这个真正一贫如洗的小房子里光线有些昏暗,这小屋有一个古董一样带着大屁股的电视机,一张书籍摆放的很整齐的桌子。
就在吴穹观察着活动板房的时候,抱病卧床的女人轻轻咳嗽着,慢慢的坐了起来,吴穹看到了王雨怜姐姐的长相,五官很普通的女人,看年纪像是三十好几,异常消瘦,人很虚弱,肤色看不大清,有些蜡黄,眼睛浮肿有些睁不开。
女人自然第一时间也发现了屋子里的陌生人,轻轻开口询问吴穹,声音很小,很沙哑:“你是谁?小怜呢?”
吴穹脸上有不少伤痕,长发也非常凌乱,一身衣服也脏兮兮的,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回答女孩:“我是王雨怜的朋友,刚刚她被人欺负,我帮了点小忙,她执意要请我吃晚饭,我就来了。”
明明死皮赖脸跟来趁饭的吴穹说出这番话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因为他的确是出于好心,想知道小女孩王雨怜的住址,方便以后在能力范围内给她一些帮助。
“小怜被欺负了?又是班上的那些孩子吗?”
吴穹听女孩有些心疼的口气,好像完全不知道王雨怜现在的事,小姑娘根本没有去学校了,都在拾取垃圾挣钱。
但是姐姐,你一副理所当然的接受了?我被几个小学生揍成这幅惨样?
“那个,其实......我听王雨怜说你生病很长时间了,有去医院检查过吗?需不需要帮忙?”
吴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王雨怜在捡垃圾的情况,就当自己是被小学生揍了,说完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唐突,又补充道:“你放心,我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就是觉得王雨怜很可怜,想要帮助她而已,我叫吴穹,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小区。”
女孩子突然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对吴穹轻轻道谢,沙哑着声音,说起了自己和王雨怜的事,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直到王雨怜端着饭菜回到房间,打开灯的时候,才堪堪讲完。
“姐姐,你醒啦?吴穹哥哥,你们在聊什么呀?”
吴穹此刻心绪非常的复杂和沉重,他能看出来王雨怜有些心虚,似乎很担心自己姐姐知道她没有去上学的事情,吴穹轻轻的对她点点头,示意没有告密。
王雨怜小心的呼出一口气,对吴穹说道:“大哥哥,你肚子饿了吧?快来吃东西,我先喂姐姐吃饭。”
只是半小时的时间,王雨怜就做出了卖相和味道都还不错的两道菜,夹杂肉粒的土豆泥,清炒的白萝卜丝,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饭也帮吴穹乘好了,虽然自己一点不饿,吴穹还是坚持吃完了,一粒米都没剩下。
姐姐仅仅吃了几口土豆泥,对吴穹礼貌的点点头,就躺下继续休息了,吴穹已经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也没有再去打扰她,和王雨怜吃完了饭,就准备告辞离去。
王雨怜送吴穹到烂尾工地的大门口,开心的对吴穹说道:“姐姐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精神了,谢谢你,吴穹大哥哥。”
吴穹爱怜的摸摸女孩的头,他觉得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应该不会嫌弃他摸头的举动,温柔的笑道:“你这两天别去挣钱了,在家好好照顾姐姐,我过几天......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王雨怜犹豫了一番还是答应了,吴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听他的话,咬着牙转身就跑开了,小姑娘在他身后对他挥手道别。
“吴穹大哥哥再见!”
吴穹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跑越快,浑身撕裂的疼痛感,还是没办法让他忘记刚刚听到的故事。
王雨怜的姐姐,名字叫王雨,今年二十八岁了,也并不真的是王雨怜的姐姐,小姑娘是王雨捡到的孩子,名字也是王雨给她取的。
王雨是八川省热山州一个贫苦山村的农家女孩,父亲过世很早,母亲一个人拉扯她和她的哥哥长大,王雨十三岁的时候,大她三岁的哥哥因为偷东西偷到了镇子上有势力的人,被逮住以后毒打了一番,带伤回家的时候,失足跌进了河里,被淹死了。
母亲因为王雨哥哥的去世,非常的伤心,也跟着病倒了。
王雨为了照顾母亲和农田,没有再浪费时间去学校念书,因为王雨自小就有些愚笨,并不是学习的料子,山村学校的老师也没有精力和能力去顾及每一个像她这样的孩子。
十五岁的时候,王雨那操劳一生的母亲也去世了。王雨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了一个亲人,在学校只念到初一的她,变卖了家里的房屋和田产,揣着不到五千块的千夏币,只身来到了繁华的蜀都市打工。
很幸运的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老板,是个心地很好的少妇,没有计较她的年纪,对她很是照顾,在少妇家里开的小餐馆,从洗碗打杂做起,一直在店铺里做了3年的活,最后少妇因为家庭的关系,关闭了餐馆。
18岁的王雨,从新在一家火锅店从服务生开始打拼,勤奋的她慢慢的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成绩也越来越出众。
21岁的时候,王雨遇到了一个男人,长相帅气,谈吐风趣的小老板,自身条件很差的王雨,会被这么优秀的男人倾慕,很快就坠入了爱河。
但事实是残酷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开食品包装厂的小老板,而是一个十足十的感情骗子,王雨不仅仅被骗去了纯洁的身子,变卖田产来到蜀都市务工六年,省吃俭用存下的二十万华民币也被骗的干干净净。
伤心欲绝的王雨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离开了工作三年已经成为大堂经理的火锅店,她厌恶了这个世道,厌恶自己的人生,好几次想要选择轻生。
但是在一个下着滂泼大雨的凌晨,宿醉的王雨,在垃圾堆旁边,发现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一身邋遢的孩子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这个孩子就是现在吴穹认识的王雨怜,王雨把她带回了自己租住的房子,在悉心照料小女孩的时候,王雨灰暗死寂的心灵一点一滴的被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照亮。
小女孩什么也不记得,语言表述也不清晰,王雨收留了她,并决心要把小女孩好好养大,后来花费了很多精力,总算是获得了公安机关的认可,把小女孩户口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从此以后两人都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文化程度很低的王雨取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就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了一个怜字,希望自己和被家人丢弃的可爱小女孩受到上天的怜悯,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为了抚养只有不到五岁的王雨怜,王雨从新振作起来,到工地下气力干活,努力的工作挣钱,供孩子上幼儿园,念小学,一切都慢慢的向着美好前进了。
但是上苍并没有眷顾她,四年以后,修建拖沓的开发商拖欠了半年的工资,携款潜逃了。
王雨没有因为这个打击而气馁,为了让小雨怜开心快乐的成长,同时打了三份小工,更加努力的卖命工作挣钱。
可是真正的厄运,在一年前降临到了这个可怜的山村姑娘的头上。
王雨不知道什么是肿瘤,什么为恶性,她只是明白自己得了电视上看到过的那种癌症。但医生告诉她,这种叫做“淋巴癌”的病症是不会导致死亡的,只是在经历手术摘除肿瘤、切除淋巴后,她的免疫力会大幅度下降,不能再从事任何体力劳动。
根本没有多少存款的王雨,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个手术,不提高昂的手术费用和术后恢复所需要的营养,即便真的活下来,她也只是会成为拖累王雨怜的累赘。
这些年生活下来,乖巧懂事的小雨怜已经成为了王雨生命中最重要的信念,她不能因为自己低廉的生命让12岁的孩子,承担生活和照顾她的责任。
长时间使用昂贵药物续命的代价下,导致王雨和王雨怜经济越来越糟糕,所有的朋友和同事,或多或少都对她进行了帮助,但已经交不起房租的两人,在两个月以前搬到了这个烂尾工地,也是当年拖欠过王雨半年工资的地方。
王雨的身体越来越差,早就没法出门工作了,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没有别的奢求,但她实在放心不下年仅12岁的小雨怜。
从小并不聪慧,轻易被别人骗去贞洁和全部身家的王雨,之所以会费劲精力给吴穹讲述这么一大段的故事,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相信并希望,在自己去世以后,这个突然出现在王雨怜身边的男人,能够多多的帮助自己的半个女儿。
吴穹对于王雨和王雨怜过去的生活和经历,感到十分的震撼,出门前留下了两千块钱在饭桌上,那是他为了最初不健康思想,准备的大宝剑费用,也是身上的全部现金。
路灯已经开始陆续点亮,吴穹在浑身肌肉的刺痛下全力奔跑,一边完成剩余的任务,一边思考着自己能为两个可怜的女孩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