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
龙烨！
虞央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甚至连雨帘打湿了他的后颈都不自知。
150年前的七品飞升境！
华夏排名前六的修士巅峰！
虞央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样的殊荣和眼前这个瘦骨如柴，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教授联系在一起。
范子龙的眼神饱经沧桑，直戳虞央的内心，娓娓道：“老夫还记得那年，江阁主遍访华夏各地，将我五人纳入鸿钧阁中，传授飞升之法，意欲为华夏增添实力，进一步与外国修士拉开差距……
“我等五人也尽心竭力，为鸿钧阁广招门徒，凡华夏修士，有教无类，皆可入阁循前人之道潜修。鸿钧阁鼎盛之时，低品修士高达十万之数，中品修士亦近千人……
“我等五人，仰赖江阁主讲法护道，于50年间相继飞升，进入八品境。
“是以百年前的鸿钧阁，放眼世界，无人可匹，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修真门派！”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昔日的荣光，范子龙的眼神微微荡漾，但片刻之后，又黯伤了下来：“可惜盛极必衰，乃是天道常理，我们都被鸿钧阁鼎盛的辉煌遮蔽了双眼，直到那件事发生……”
“哪件事？”虞央急忙问道。
不敢想象，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势力，能够让足有6名八品渡劫境的鸿钧阁由盛转衰？！
“不周山……”
范子龙口中吐出这三个字：“这是江阁主闭关修炼的洞府所在，处须弥之界，寻常人根本无法到达……”
虞央能够理解，正如这座秋水榭，似乎也是类似的地方。
“20年前，江阁主召集我等五人，言已窥天道，破境在即，只身前往不周山闭关，将鸿钧阁大小事务尽皆委任我等五人打理。
“江阁主闭关之后不久，西洋圣教发生内乱，八大派系的红衣主教相互残杀，并联合放逐了死灵、塑能、惑控三大派系。这三大派系的红衣主教向华夏求援，鸿钧阁认为这是分化拉拢西洋修士的大好机会，萧绛、福禅法师、天乾子三位副阁主于是带队前往。
“却不料，这也拉开了鸿钧阁分裂的序幕……”
范子龙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喑哑：“谁都没有想到，三位副阁主离开后不久，留守鸿钧阁的孔圣，突然声称发现一处上古遗迹，并率领鸿钧阁剩下的高品修士，强行破开遗迹封印……”
虞央似乎隐隐有了预感，失声道：“难不成……”
范子龙无比惋惜地说道：“就这样，他们进入了不周山。
“没有人知道二十年前的不周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孔圣回阁之时，带去的高品修士死伤过半，与此同时，也带来了江阁主渡劫失败，身陨道消的死讯……
“萧绛、福禅法师、天乾子三位副阁主彼时尚在西洋未归，鸿钧阁突遭此祸，上下乱成一团。孔圣借此机会网罗了剩余的阁中高品修士，夺取了鸿钧阁阁主之位，自称‘大成至圣’。这场变故，正好发生在公元2000年，农历庚辰，故华夏修士界，称之为‘庚辰之变’。”
说到此处，范子龙自嘲了一声：“至始至终，老夫就像是个过客一般，见证了鸿钧阁的鼎盛辉煌，也见证了它的衰落……
“就在孔圣自立成为阁主的那天，我辞去了副阁主的职务，只身离开了鸿钧阁……
“后来，此事传到了萧绛、福禅法师、天乾子三位副阁主耳中，来不及接受西洋三大派系的投诚，三位副阁主便日夜兼程赶回华夏。面对已是八品巅峰，掌握大半个鸿钧阁的的孔圣，与之发生了一场大战……
“大战一起，却是两败俱伤。但孔圣执掌鸿钧阁，有源源不断的灵宝补给，因此稍胜一筹。
“此役过后，萧绛立誓与孔圣不共戴天，率领一批亲信脱离鸿钧阁，自立门户，称‘天神宗’。
“福禅法师、天乾子一僧一道，本无意争夺阁主之位，心灰意冷之下双双离开，分别建立了‘天启寺’和‘八景宫’……”
天启寺！
虞央心中一颤，多日的疑惑随即解开。
原来这就是天启寺的由来！
就好像虚无缥缈的往事，突然落到了实处！
连带着，虞央也基本捋清了鸿钧阁兴衰的脉络——
150年前，江怀圣建立鸿钧阁，彼时八品一人，七品五人；
100年前，鸿钧阁门下修士十余万，八品六人，达到极盛；
20年前，庚辰之变，江怀圣失踪，孔圣成为第二任鸿钧阁主，天神宗、天启寺、八景宫相继成立……
话到此处，外头的雨势渐渐得小了下来。
东北角那颗星位上的烛光也颤动得愈发明显。
“差不多到时间了。”范子龙长叹一声。
“谢范……哦不，龙前辈教诲。”
虞央恭恭敬敬地向范子龙行了一礼。
比起范教授，或许龙前辈更适合修士之间的称呼。
“你修炼的速度很快，大抵是寻遗在助你，老夫今日留下一物，你可以灵识与之对话……”
说罢，金光一闪，棋盘中央出现了一座一尺多高的玲珑宝塔，通体晶莹剔透，令人目眩。
虞央不及细看，见雨势减小，忙问道：“龙前辈稍候！您还没回答龙寻遗，他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但此时，骤雨渐歇，闪烁着的烛光也变成了微微火星。
“明日雨时，在此相见……”
留下这句话，龙烨的身影再也消失不见。
天井侧沿犹自渗下的雨滴。
不知不觉，已是晨光熹微。
一束天光穿过天井照射下来，打在棋盘中央的玲珑宝塔上，熠熠生辉。
“日出了啊……”
虞央深吸了一口气。
清晨雨后的空气，尤为沁人心脾。
在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夜晚，虞央扶着坐隐台的桌沿，看向那座一尺高的玲珑宝塔。
算上昨日的《玉虚纳气术》，这是龙烨送给他的第二件修真相关的东西了。
“用它，就能够与龙寻遗对话么？”
这个名字，伴随着“少主”、“龙哥哥”这些称呼，一直萦绕在虞央耳畔。
但始终，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龙寻遗究竟是死是活，有为什么要出手帮助自己，和桓湘、秋梦雨又是什么关系……
这一个个疑问，驱使着虞央伸出手，握向棋盘天元位置上的玲珑宝塔。
虞央隐隐有一种预感。
他找到的恐怕不会是答案。
而是更加深邃的谜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