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车里愣愣的想着66的话。
她说:“小顽,你可曾问过我?‘王子是谁?’‘我是否认识’,你只谈你的哥哥、你的杰浩、小言。”
她说:“小顽,你真自私。永远有拥抱等着你,你只要掉掉眼泪,就有人给你安排好一切。”
她说:“小顽,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什么都比不上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她说:“我跟郑杰浩早就认识,即便是时间上,我也该比你更值得得到他。”
她说:“我是利用你更接近了郑杰浩,他也逐渐在接纳我,请你不要再骚扰他。”
车里还有一包烟,是上次66给我的,她并不抽烟,倒是总记得买给我。
我无意识的点燃了一支又一支,直到有人使劲的敲我车窗。
我茫茫然望出去,何东弯着腰、脸色苍白。隔着暗色的车窗我也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愤怒和不可置信。
我缓缓打开车门,我想抱抱他,我穿了一件淡粉色蕾丝小洋装,何东很喜欢我穿这个风格的衣服,我要拥抱他他应该不会拒绝我的。
我刚推开门,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奋力的往楼上拖拽。
我们没有走电梯,我几乎是被他扯着上楼的,不知是在第几层的隔间,何东突然停住,猛地靠住墙壁压抑的喘息。
我伸出手要去扶他,我想说:“哥哥不要生气。哥哥不要离开我。哥哥告诉我该怎么做。”
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生生挡住我,狠狠的揪住我胳膊:“苏小顽!你抽烟?你到底...到底跟那个郑杰浩学了些什么?啊?喝酒、抽烟、泡吧。谁准你这样作践自己的?”
“我没有!”我垂死挣扎,用另外一只手攀上他的手臂,“哥哥,你不喜欢我这样,我就改。你不要理那个Savi.哥哥,哥哥,我只有你。”
走廊里一阵风吹过,我闻到自己身上烟草的味道,何东厌恶的偏过头呛咳,我感觉自己好脏,害怕的退后两步。
何东却再度用力把我带过来,我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前胸,我甚至能感觉到里面心脏杂乱的跳动:“苏小顽!你真自私!你当初留在我身边的时候,是那么清纯的一个孩子,如今竟堕落成这副样子。我要如何...如何跟叔叔交代?”
我的耳膜嗡嗡作响,事到如今,他想的也不过是如何与我父亲交代而已。
就在这同一天,我深深依赖的两个人狠狠的伤害我,又都来说我自私。
我觉得滑稽:“对!我自私!我堕落!我作践自己!我跟别人学好多好多坏习惯。那么我原来是那么清纯的孩子,我又是跟谁学的虚伪、任性、自以为是呢?”
“苏小顽,我何曾对你虚伪?”
“你何曾对我真实?那个Savi到底是谁?你根本不喜欢陌生人的接触,为什么要抱着她?没有道理昨天你还对我说...”
“我昨天什么也没有对你说...”何东打断我,捂住嘴巴急促的咳出声来。
“是!”我大声的说,眼泪噼里啪啦的砸下来,“你什么也没说,你是不是也很庆幸昨天什么也没说?我好不容易猜到了,猜到了你的心,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今天你便来否定我。我作践我自己?一直作践我的都是你!”
何东屏住紊乱的呼吸,我看见他的太阳穴突突的直跳。
“我跟郑杰浩去海边被媒体发现,若是已经印刷发行,第二天早上怎么可能没人买到,没有人看到?当天晚上你就知道,并且已经撤掉了所有新闻是不是?你怎样辗转反侧忍住一个晚上,只是为了让我觉得后果不堪设想,好顺利把我送走对不对?”
“小顽?...”何东咳强压住自己的咳声,拽得我胳膊生疼。
“哥哥,你说得对。我很聪明,我只是没有动脑去想而已,我只是无条件的相信你,依赖你而已。”
“小顽,小顽...”何东双手固定住我的肩膀,他的眼哀伤、他的唇悲戚,“小顽,你还是个小孩子。你只要乖,听哥哥安排好不好?”
“不好!”我挣脱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脸失声痛哭,“我十六岁开始听你的安排。穿你喜欢的衣服、交你喜欢的朋友、考你认为对的专业,我一人留在这里,只因为有你。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就是为了站在你身边能配得上你。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你却突然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这不是你的自作多情,小顽,不是。”
“这当然不是。”我拉过他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哥哥,我如果不懂,我便不是你的小顽、不是你的宝贝。所以呢,你到底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安排Savi那个戏码?哥哥,伤人三分先自伤七分。你伤我不要紧,可是你自己也难受啊。为什么要这样?”
何东的脸一分分的惨白下去。“小顽,如果可以,我一分也不要伤你,十分都伤在我身上,哪怕再伤上百分、千分。可是...小姨的情绪不稳定...我是要...要给茜茜一个交代...”他重重的闭了闭眼睛,似在抵抗一波的眩晕,“宝贝,我安排你回北辰,跟叔叔阿姨那里还按照从前的说辞。你给我时间...哥哥打点好这边,就接你回来。”
“不!”我尖叫出声,捂住了自己的泪水汹涌的眼睛,“我不要,你为什么总是在摆布我的生活?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跟你一起面对?我不要去北辰。我为什么去北辰?那里我谁都不认识。上次你就策划一件事来赶我走,这次你寻不到理由吗?我来告诉你啊,我最近又在见郑杰浩,你干嘛不堵我俩孤男寡女一个病房里,然后说是我自轻自贱、为我好再撵我走?何必找个Savi来挤我离开。”
“小姑娘,你不是要来看我?怎么躲在这里哭?”郑杰浩从楼下缓缓迈上来,他没有穿病号服,而是一身灰色休闲装扮,一丝戏谑的笑挂在嘴边,“我等这么久你不来,不是要害我今晚也睡不着?”
我忘了哭,跳脱的想到66的“王子”居然是他,不知道他们现在进展到哪个地步?
何东一步将我挡在身后,声音恢复了冷漠,但明显中气不足:“郑先生,这里面恐怕有误会。小顽说要去看你,是与我赌气,该打电话给你说清楚的。”
郑杰浩倒也不上前,站在两节台阶下,举头望着我们:“何总,小顽去不去看我也不要紧。但惹女孩子哭、送人家到不爱去的陌生地方,难道是你们世家少爷的新癖好?”
他一口一个老总、少爷的,语气却极尽轻蔑。我抽抽鼻子,越过何东去和郑杰浩对话:“郑先生可能不了解我,我本来就爱哭,我哥哥教育我两句,我撒撒娇哭哭鼻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是我们的家事。郑先生的正义感用错地方了。”
郑杰浩显然是没想到我居然狗咬吕洞宾,笑笑摇摇头,低声与我道:“依我看,你与我这个不入流的黑社会在一起时,似乎更快活些。小顽,如果你不爱到别处,可以来找我。”然后他盯住我,轻轻点了个头,转身原路回了去。
何东见他走出楼道门,颓然后退。被郑杰浩一打断,我有些短路,忘记自己刚才哭诉到哪儿了。
“东!你怎么样?”一声惊呼从楼上传来,Savi快步冲下来,我才看到哥哥右手抚上胸口艰难的喘息,靠着墙壁的身体支撑不住的下滑。他浓黑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眼中露出尖锐的痛楚。
我骇在原地动弹不得,Savi手中拿着药要放到哥哥嘴里,他却抿紧嘴唇,目光死死的盯着我。
我上前一步推开Savi。“你别碰我哥哥!”抢过她手中的药,我跪在地上,抹干净泪水,撑住何东的肩膀,“哥哥,你快吃药。”
“小顽,别怕。小顽...”何东声音仿佛从胸腔里发出,虚弱而嘶哑,“小顽,你...答应...答应我。”
我点头,眼泪滴在地上,洇出好大一滩绝望:“我答应你。我不会去找他,我去北辰,你手术完我就去。”
何东仰头似乎想要给我一个鼓励的笑容,由于呼吸杂乱而断断续续,他含下我手中的药丸。
我还记得我从北辰回来,给自己定的规矩,我说我要好好约束自己的行为;要知错改错、永不犯错;要安静、控制情绪。
我一点都没做到,我先是在书房吻他,然后背着他去见郑杰浩,此刻我又大吵大闹浑身是刺的尽力去伤他。我不但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简直还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然而我要的也不过是个肯定、一个承诺或者一个准确的期限也可以。我从来不勇敢、从来没耐心、从来欠考虑,我只是想活的明白、真实没有猜忌没有遗憾。这很难吗?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