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清楚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每每遇到“人情世故”之类涉及复杂人际关系问题都会向自己的这位精明下属请教。
木子于安欣而言就像一个出谋划策的小军师。
木子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怎么回复李总那里呢?”
安欣平静的说:“我这次压根就没打算再向李总汇报。他既然不承担自己主管领导的责任选择把问题丢给自己的下属,那我也没义务再向他这个不履职的领导汇报。”
木子笑到:“那你可能要得罪他了。”
安欣冷笑道:“随他去吧,我已经得罪他了。”
安欣打开手上的书对木子说:“珍惜现在的大好时光多读读书吧,这样的安静时候应该不多了。”
就这样安静的过了两天。
第三天一大早安欣刚打开书,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李总在电话的那端对安欣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安欣虽然早就意料到了今天的这个电话,放下电话的一瞬间心跳还是不自主的加速。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自动开启了防御模式。在理性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感受到了威胁。这种威胁来自于电话那端无声却充满了恶意的挑衅。
一向以理性著称的安欣这次决定听从自己身体的反应,她深吸了一口气,调动自己的精神进入战斗状态,然后挺胸抬头的上楼去了。
她挺直腰身笔直的坐在那张熟悉的椅子上,后背紧靠着椅子,一言不发,等着李总发话。
李总忍不住尴尬,只得开口问道:“你去找余总没?”
安欣说:“去了。”
李总硬着头皮继续问:“余总说什么了?”
安欣不紧不慢挤着牙膏说:“余总让我们先暂停审计项目。”
李总半晌没有说话。他实在不想和自己的下属弄得太僵,但自己的威严被如此冒犯,这让他无法忍受。
他强忍着怒火继续耐着性子问:“余总是怎么具体说的?”
安欣看着眼前这位胆小怕事不敢担一丝责任的领导觉得有些好笑,柔软了一下口气说:“余总最近在考虑机构改革的事儿,让我帮着考虑考虑改革方案。‘
李总对安欣释放的善意显然不领情,他想着如何树立自己的威严,赶紧让自己这个不听话的下属下去工作。
他皱着眉不屑的说道:”机构改革改了八百年了,也没看见他改什么。“
安欣看他实在不下台阶,便故意刺激说:“余总和我谈了挺久的机构改革,说市里都是一把手直接分管审计工作。我看余总好像也有这个意思,他这次是不是要自己主管审计监察部呢?”
李总果然被刺激到了。
他的声调突然高了八度,声音有些颤抖说:“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我要问问他。”边说边拨通了总经理的办公电话。
安欣在心里笑着说:“好啊,问一下最好。免得我夹在中间受你这个窝囊气了。”
电话竟然很快接通了,这让李总觉得有些局促。他本来就是想要震慑一下自己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把自己领导放在眼里的下属。
余总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李总连忙陪笑说道:“余总,我就是想问一下,审计部这个部门你有没有什么考虑?”
余总回答道:“暂时还没有。”
李总故作镇静的说“我就是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然后如释重负的放下了电话。
撂下电话后对自己的下属说:“你都听见了,余总没有什么考虑,你这个部门还是归我管。”
安欣直言不讳道:“那您为什么不直接问一下要不要暂停九公司审计项目的事儿呢?”
李总对安欣的挑衅选择性的予以回避。他的策略是假装没听见。
他打着官腔继续教导安欣说:“你开展工作不要受外界干扰,我是你的主管领导。”
安欣已经不打算再礼让眼前这个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尊重的领导了,于是毫不客气的回敬道:“我受什么外界干扰了?是王总还是杨总?余总是外界吗?他难道不是公司的一把手吗?”
李总完全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安欣突然如此凌厉起来。
无奈此时“潘多拉”的盒子已经被打开了。
安欣顿了顿,毫不理会已经开始变了脸色的李总,继续质问道:“我在这个公司也二十多年了,我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我就是一个干活的。你们领导之间不合,何必拿我戳球呢?就像上战场打仗,一个让我冲,一个让我停,你让我怎么做?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主管领导,却为什么要为难自己的下属?余总给我打电话让我暂停,我立刻就向你汇报了,你却仍选择装作不知道。下属遇到困难,你作为主管领导不去和一把手沟通,却让自己的手下去越级汇报。是我主动找的他吗?你生的是谁的气呢?”
安欣站起身对着脸色惨白目瞪口呆的李总甩下话说:“我不可能放着一把手的话不听”,就直接离开了。
李总半晌没缓过劲来来。
木子回到办公室,把杯子里早已经晾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坐到办公桌前,仍旧打开已经读到了一半的《历史的教训》,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开始心平气和的继续读书了。
这部由美国著名学者威尔.杜兰特及其夫人合著的《历史的教训》让安欣沉醉。作者通过提纲挈领的线条,并用优美而气势恢宏的语言勾勒出历史与人类生活方方面面的关系。
李总显然没能像自己的下属这样气定神闲。
他双颊发热胸口发闷,坐在座位上缓了半天。他感到的是羞辱。
他此刻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和自己作对,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就连手下的人竟然也公然背叛自己。
尤其安欣今天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顶撞自己。
这让他觉得,安欣不可原谅。
他索性从沙发上站起身,气哼哼的在自己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一圈又一圈的踱步。
“自己只是想为公司做点工作,这有什么错吗?”他有些自怨自艾起来。
回想起自己最近这半年的境遇,胸口又是一阵发紧。